第10章 盲校

不算寬敞的樓梯通道堆積著沒有眼睛的怪物。

葛輪所在的寢室內共有六個非人室友，此刻它們正在進行搏殺。

不過數量優勢並沒有讓它們快速取勝。

僅僅幾分鐘，曲季背部長出肢體已經不似剛開始那般錯亂，反而逐漸變為十幾個更加飽滿的人形怪物。

而承載著怪物的曲季，不得不彎下腰，變成四肢趴伏在地的模樣。

它迅速移動著，像是滿載武器的戰車。

腥臭血液將走廊雪白牆面染紅，個體戰力明顯不足的六個怪物最終灰溜溜逃走。

許知言站在門口，望向曲季弔詭的背影。

利用必須說真話的問題規則，讓副本怪物們自相殘殺，講道理這種坑NPC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

但曲季令他感到意外。

對方竟然在怪物形態也仍舊保持理智。

擁有人類意識的怪物嗎？

兩人才認識沒多久，許知言確實抱有目的性的給予了善意，可這些善意很少。

僅僅一點食物便掏心掏肺，會偷偷替他整理床鋪，會不討價還價就衝出去解決問題，甚至，在變成怪物后，還擔心會被厭惡。

許知言自譽是個老實商人。

大概是為數不多的良心被打動，這種付出毫釐就得到了許多的感覺，令他沒由來的感到不爽。

站在一旁的葛輪還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他驚奇於眼前的玩家怎麼操作怪物，想問又不敢問，只敢偷偷打量身邊漂亮瘦弱的新人。

感受到葛輪的視線，許知言瞥了眼對方，臉上掛起敷衍微笑。

「謝謝惠顧，現在問題解決了，你該走了。」

這人帶來的怪物棘手又麻煩，只支付一把麻/醉/槍，他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小虧。

葛輪不是傻子，聽懂逐客令后摸摸鼻子，確定自己第一天的寢室遊戲已經順利結算，訕訕離開。

603重歸寂靜。

但曲季沒有回來。

它蜷縮在走廊盡頭角落，任由窗口投進來的慘淡月光照在身上。

張牙舞爪的怪異肢體，像撒了一層鹽，逐漸安靜，萎縮，最後回到脊背的裂縫中。

「和外面的怪物相比。」

「我更強。」

沙啞聲音摻雜著少年清澈嗓音，確切回答了許知言的問題。

面板彈出任務進度。

【任務3：參與寢室遊戲】

【進度：50%】

許知言抱臂等待著，直到對方重新變為人類模樣，才緩緩開口。

「已經快十二點了，明天還要上課，休息吧。」

聽到聲音，蜷縮著的曲季顫抖了一下，把頭埋得更深了一點，悶聲回應：「……你先睡吧。」

聲音已經恢復正常，看來是沒問題了，確定情況安全后，許知言不再猶豫，徑直走了過去，蹲在曲季的身邊。

他的鬼室友上半身僅剩幾條碎布，褲子也被鮮血染透。

「這個點澡堂應該關門了，我下午打了熱水，你簡單洗漱一下應該夠用了。」

「……不用管我。」

曲季不願意回去，他像是在隱藏著什麼，將臉死死卡住，打定了主意絕不抬頭。

許知言捏了捏鼻樑，回憶起自己也有上高中叛逆的時候，最後還是決定尊重曲季的選擇，獨自回了寢室。

打掃完地上的碎玻璃，他關上燈，嘗試再打開，發現打不開。

恍惚間，他想起熄燈斷電。

之前開燈的人是葛輪，對方又是無視門鎖開門，又是無視門禁開燈，想來手上實用性道具不少。

躺在床上，許知言少有的後悔了一瞬間。

「早知道要點別的道具了。」

約摸著過了二十分鐘，門口傳來很輕的腳步聲，應該是曲季躡手躡腳進了門。

不過人嘛，誰沒點秘密！

在對方不想多說之前他不打算多問。

曲季走到窗戶旁，確定窗帘拉的沒有一絲縫隙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如果不是血腥味瀰漫，幾乎與剛熄燈時沒有什麼區別了。

許知言翻了個身，睡不著。

他下午睡了個爽的，現在大腦活躍，一點困意都沒有。

又過了一會兒，曲季的方向傳來了吃東西的聲音。

「咔哧咔哧……」

「嘎吱……」

似乎他晚上沒有吃飽，正躲在被窩裡偷吃，時不時又傳來悶哼聲。

許知言翻了個身，面向對床。

可屋裡實在是太黑了，什麼也看不見。

「小曲？晚上沒吃飽嗎？」

他試探著詢問。

「嘎吱嘎吱……」

對方沒有回答，但咀嚼聲越來越大，變的嘈雜，就好像……有許多人在一起進食。

許知言意識到不對勁，蹙著眉頭抓過床頭的小手電筒。

「啪嗒——」

這個從客廳搜刮來的手電筒電力充沛，瞬間亮了起來，他的心也隨之一緊。

圓形亮光正好照射在對面床，給令人作嘔的一幕打上高光。

曲季趴在床上，整個人蒼白宛如蠟像，一道猙獰的疤痕從他眉心蜿蜒到唇角，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正在緊咬著枕頭，汗如雨下。

而曲季的脊背上，那在月光下合攏的傷口不知為何再次裂開。

怪物再次湧現了出來。

此時它們揮舞著細長手臂，正挖著少年背部的肉，不停地往嘴裡塞，大快朵頤。

寄生？異變？

許知言想做點什麼，從系統背包里拿出斬骨刀，但對上曲季懇求般的目光，他收回武器，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里。

「咔哧咔哧……」

怪物們還在進食，曲季的整個背面幾乎被掏空，變為森森白骨，就連內臟都散落開，被怪物們滿足地填入嘴裡。

許知言第一次感覺到，副本內的時間如此漫長。

彷彿每一秒都被無限延長。

終於，脊背里的怪物們飽食過後，心滿意足地再次乾癟了下去。

許知言收起手電筒，摸索著走到窗邊，拉開窗帘。

借著微弱光芒，總算能看清些。

曲季仍舊趴著，露著森森白骨的後背上，被挖去的血肉重新堆積生長。

裸著後背高中生抱著腿縮在床上，聲音依然悶悶不樂。

「你都看見了。」

「你會嘲笑我嗎？」

「嘲笑你什麼？」許知言淡淡反問。

曲季張了張嘴，啊了半天，也沒能回答上來。

靜謐的空氣緩和了氣氛，但怪物們造成的傷害仍舊存在，寄生在脊背中的怪物是曲季的武器，也是他的痛楚。

黑暗中，許知言突然開口道：「規則既然沒有說，每天只能一場寢室遊戲，那麼我們來玩第二場吧！」

「……好。」這一次，曲季沒有拒絕。

「那這次換我先提問。」

許知言笑了笑。

「小曲，我想知道，你背上的人，都是誰……」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個不合格的商人。

在這種可以百分百問出真實信息，獲得更多校園秘密的情況下，他選擇了詢問室友的**。

「……」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回應許知言的是彈出的面板。

【恭喜玩家觸發支線——怪物的墮落】

【備註：由於你的提問，鬼室友陷入癲狂過往，玩家需在兩小時內找到進入過往的契機。】

【任務提示：資料室在圖書館二樓。】

【進度：0%】

【任務獎勵：時間之匣】

許知言看完信息，再望向曲季。

剛剛還眼神靈動的高中生此時變的雙目無神，好似被抽走了靈魂。

「嘖……這垃圾遊戲。」許知言心裡閃過無數猜測，但這時也只能罵罵咧咧起身。

臨走前，他檢查了一下曲季的狀態。

躺在床上的少年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脊背上還在不停地鼓包，就像裡面的怪物要衝破他的身體再次出來一般。

「等我回來。」

丟下這句話，許知言從系統空間摸出麻/醉/槍，拎著下了樓。

六樓走廊光潔一新。

剛剛飛濺上的血跡徹底消失，之前一切都彷彿是錯覺。

才剛到四樓，許知言就看到了提著一盞小燈巡邏的宿管老師。

見了面，他才知道，為什麼葛輪這種看起來比較有能力的玩家，也沒有選擇下樓，反而選擇尋找天台。

這宿管老師是彎腰巡邏，龐大臃腫身軀幾乎要填滿整個樓道！

【檢測到新怪物：宿管老師】

【擊殺怪物可獲得完整怪物信息】

「……」

許知言看著彈出的面板哽住。

宿管老師都不用一拳，兩根手指就能把他碾碎！他殺得了嗎？

但支線任務時間限定兩小時，現在還不到十二點，等天亮是來不及，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還好只有一個宿管老師巡邏。

許知言觀察了一下宿管老師的巡邏路線，脫了鞋子拎在手裡，小心翼翼挪到樓梯拐角處，等宿管老師走到視野盲區時，悄無聲息地下到了三樓與二樓間的樓梯上。

無險不說，還有驚喜。

剛剛從603離開的葛輪也蹲在這裡。

見到許知言，他一改沮喪，臉上喜意藏不住。

「喲，好巧，你也下來遛彎啊。」

不等對方回答，葛輪指著樓下往來的兩個宿管老師，說出困境。

「二樓有兩個宿管老師巡邏，我剛剛還發愁呢。」

「正好你來了，你那裡也有麻/醉/槍，我們同時攻擊，一人打一邊。」

感覺到葛輪的著急，許知言也沒跟他廢話，掏出武器。

雖然他沒練過槍法，但宿管老師巨大的體型反而成了缺點，豬來了都能打中！

心裡這麼想著，兩人稍一合計，找准位置架起槍。

「3,2,1！」

「咻——」

「咻——」

二樓的宿管老師被順利麻醉，兩人快速下到一樓。

看著坐在門衛室內，死守著大門的宿管老師，葛輪犯了難。

「怎麼辦，槍打不透！坐在玻璃後面也太作弊了吧！」

就在他罵罵咧咧滿肚子惱火時，忽然聽到身後人開口。

「我有辦法出去，但是需要你配合我一下。」

「怎麼配合？」葛輪將信將疑。

許知言小聲道：「你躺下以後不要動，我來說。」

「啊？」葛輪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後背被人踹了一腳，身體沒穩住，滾到了一樓大廳，趴在地上。

一瞬間，一樓大廳的燈亮起，他才知道原來除了門衛室，還有其他的好幾個地方都有宿管老師，冷汗順著他的額頭不斷滴落。

就在他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許知言大步下樓，搖晃著他，焦急大喊道：「宿管老師，我同學食物中毒暈過去了！麻煩開門，我送他去醫務室！」

葛輪心裡幾乎要破口大罵。

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死也要拉他墊背嗎？

但下一刻，聽著宿管老師鑰匙串晃動的聲音，葛輪陷入了沉思。

這也行？

他怎麼之前沒想到裝病呢？！

作者有話要說：老規矩，抽50個小紅包~貼貼寶貝們！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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