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盲校

校醫院還是許知言熟悉的校醫院。

他之前和葛輪被迫裝病的時候,意外進入過這裡。

只不過現在與上次來時不同，整個二樓作為主要體檢地點，全部對外開放。

即將參與體檢的學生在院子里站著，從走廊里還能隱約聽到有學生交談的聲音,應該是之前尚未體檢結束的同學。

許知言與小賣店老闆剛走入室內,他忽然眉頭一皺,把手裡的飲料箱子放到地上。

「突然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辛苦你幫我把這些飲料都送給醫生們。」說著,他從口袋裡抽出一百塊錢,塞進老闆口袋裡。

這小賣店老闆他之前交流過幾次,是個愛貪便宜的人,如果一起行動被看出破綻,免不了還要出什麼幺蛾子。

不如給一筆錢打發走，他單獨行動也方便。

老闆臉色從疑轉喜，爽快答應，掂了掂手上的箱子，嘴裡還誇了兩句。

「像你這樣細心的家長不多了，放著我來吧,我看你還挺年輕的，沒想到孩子都這麼大了。」

「以前年輕的時候不懂事，提前當爸爸也是沒辦法的事。」許知言尬笑一下。

解釋完,趁著老闆沒反應，他立刻跑路，竄出去老遠。

「喂,那我不等你了哈,一會我自己就先從後門走了！」老闆見狀沒有攔,還衝著他小聲吆喝了一聲。

許知言頭也沒回,只是抬手示意對方沒問題。

小賣店老闆站在原地看過去，見許知言確實沒影了之後，才把飲料箱子放到地上。

抽出口袋裡的錢確認了一下，是真幣，他把錢重新放好，探頭探腦又看了眼對方離開的方向，臉上露出貪婪的笑容。

「今天就該我發財！」小賣店老闆喜滋滋搓了搓手，把兩個箱子摞一起，壓根就沒上樓，大搖大擺地繞到後院，離開了校醫院。

而許知言則快速跑到洗手間，把袋子里的校服拿出來換上。

點卡面板，查看進度。

【任務4：請玩家跟隨自己的班級同學參與下午的體檢】

【進度：50%】

【玩家班級融入度：0%】

果然，進入校醫院之後，遊戲進度就變成了50%。

其實最優解是找到一個落單校醫，放倒后偽裝成對方，校醫在副本中的活動許可權應該會遠超學生，但任務上寫的是參與體檢。

他不確定如果以醫生的身份參與，能不能拿到主線線索。

穩妥起見，他還是決定用學生的身份參與，畢竟這遊戲系統坑他不是一次兩次了！

不過在此之前，有些事情他比較介意。

比如體檢檔案臨時存放處那些比例詭異的檔案。

從洗手間出來，許知言環視四周發現並沒有什麼人後，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偷偷摸摸來到體檢檔案室周圍。

很好，門沒鎖，裡面沒有人。

他猜測今天體檢會調派人手，琢磨著忙不過來的話，檔案室老師應該也會被調走，結果不出他所料。

不過許知言沒有貿然進去。

他還記得柜子里放著一雙帶著周邊人體組織，會眨的眼球。

那樣靈活有神的模樣，很難讓人不往奇形怪狀的怪物身上聯想，說不定是什麼監視類物品。

打量了一下裡面的柜子高度，確定了大概的視野盲區后，許知言手裡拿著剛剛換下來的衣服，悄悄推開門，半蹲著挪進去。

檔案室靜悄悄地，沒有一絲聲響。

若有似無的福爾馬林溶液味道仍舊刺鼻。

許知言慢慢挪過去，從矮一些的視角能夠看到，雖然老師不在裡面，但柜子里的眼球還在。

與上次來的時候不同，眼球外薄薄的眼皮組織貼在上面，讓一對眼珠子看起來似乎正在熟睡，眼皮時不時還顫動一下，宛如活人做夢時的表現。

許知言死死貼著柜子，在眼球看不見的正下方死角處，迅速伸出手，把半掩著的櫃門推開。

「吱嘎——」

刺耳聲音響起。

玻璃瓶里泡著的眼球像是被驚醒了，立刻睜開。

眼球環視四周，體檢檔案室內依然空空如也，是它印象中的模樣，什麼都沒有。

就在眼球以為自己看到了錯覺的時候，下一秒它陷入了黑暗，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外面把它蓋住了一般！

許知言抬起手，一把用提前準備好的衣服包住玻璃罐子，阻擋視野。

確定眼珠被蒙住后，他伸手抽出寫有［體檢合格］的文件盒。

假如這眼睛最終視野給予的是門衛室，那麼從門衛室過來至少需要十分鐘，如果是樓上的話，那他可能只有兩三分鐘時間。

得抓緊才行！

雖然很想拿走，但這盒子給他的感覺不是很好，總覺得拿走的話可能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打開盒子，裡面只有三張紙，他拿出紙快速掃了一眼。

【姓名：梁同】

【性別：女】

【身高：158】

【班級：3班】

【家庭住址：……】

一整頁都是這個學生的個人信息，甚至連對方父母叫什麼，什麼職業，備用聯繫電話都寫了上去，第二頁才是她的體檢信息。

原來這三張紙就只是一個人的體檢信息嗎？

也就是說上一輪的體檢，那麼多人，只有一個人合格？

「砰——砰——」

思路被衣服下的罐子發出碰撞聲打斷，裡面的眼珠好像已經發現了不妥，不停地撞擊著玻璃瓶。

而在碰撞聲響起時，一陣腳步聲從檔案室側邊柜子周圍響起，許知言這才發現，原來那裡有一扇小門！

他心裡暗道一聲糟糕。

原來看守的老師沒有被調走幫忙，反而躲在休息室摸魚？

可手中的第三頁紙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寫檔案的醫生估計是醫院熟練工，那字跡龍飛鳳舞，不仔細辨認根本就看不出來。

草草掃了兩眼，只能看懂『瞎』『未來』『眼睛失明』『培育』等零星幾個字。

他原本的計劃是三分鐘內儘可能多的看一些內容，再把罐子塞進書櫃下面，遮擋住視野拿走衣服。

不然他來的時候用的是金盛爸爸的身份，要是衣服暴露，可能連金盛也會被牽連。

老師的出現打亂了計劃。

沒有多餘時間來處理眼珠視野問題了！

就在許知言猶豫時，躲在小休息室的檔案室老師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誰啊在這惡作劇，把我的眼睛都擋住了，無聊不無聊啊，是沒活幹了嗎？」檔案室女老師罵罵咧咧出現。

她的身軀和正常人相比沒有任何不同，唯一的區別就是雙眼處。

原本應該是眼睛的地方現在是兩個漆黑的窟窿，周遭的肉似乎已經腐爛，還起了幾個黃綠色的小鼓包，讓人沒法判斷底下是膿血還是其他更噁心的液體。

由於視野中一片漆黑，她從小門走出來的時候都非常小心，是扶著桌子走的。

許知言一愣。

在看到泡在裡面的眼睛時他做過一些猜測，沒想到裡面的眼睛竟然是屬於檔案室老師的。

怪不得她敢正大光明摸魚！

見老師雖然搖搖晃晃，但還是直衝著檔案櫃來，許知言意識到，老師應該是和泡著的眼睛有什麼聯繫。

眼見著檔案室老師快過來了，他心一橫，把裹著衣服的玻璃罐抱到懷裡，用力搖晃起來。

「咣當咣當咣當……」

眼珠在福爾馬林液里快速上下翻滾。

效果顯著！

方才還扶著桌子走的小心翼翼的檔案室老師，立刻『咚』一聲摔倒在地，扶著腦袋罵罵咧咧。

「草！草草草！哪個小兔崽子！」

「草媽的你死定了！千萬別讓我逮到你是誰！」

許知言不敢出聲，把罐子放到桌上，不顧老師喋喋不休的髒話，把最後一張檔案紙一摺疊，揣到口袋裡。

這裡不安全，一會找個沒人的地方可以慢慢研究！

這時，因為頭暈眼花還沒站起來的檔案室老師，似乎突然間察覺到了什麼，忽然閉上嘴，趴伏在地上，弓起身子。

【檢測到新的怪物：檔案室老師】

【等級：高】

【威脅性：E——A】

【備註：看守檔案的老師，假設重要檔案完好無損沒有丟失，威脅性為E，假設重要檔案丟失，則威脅性為A。】

「……」許知言邁向門口的腳又轉了彎，把塞進口袋的紙拿出來。

果然，剛剛還弓著身子的檔案室老師恢復正常，躺在地上說自己有點想吐。

許知言把罐子放回桌上，喘了口氣。

媽的這玻璃罐也太重了。

可是他必須一邊搖一邊看，才能控制著檔案室的怪物老師。

就在他進退維谷的時候，耳邊響起金盛天籟般的聲音。

「太好了你……」

「噓——」

許知言豎起食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金盛立刻住嘴，確定走廊沒人後他走進來悄悄關了門。

九班的體檢就要開始，可他沒有看到許知言，在發現每個班級給的體檢單是按照人數時，他實在是擔心隊友拿不到，就想辦法引開發體檢單的老師，多拿了一張。

才剛拿完，他就隱約聽到這裡有聲音……

許知言來不及多解釋，拉著金盛來到門邊角落，一把將手裡的福爾馬林罐子塞進人高馬大的隊友懷裡。

他瞥了眼地上蠕動的老師，小聲問道：「你玩過搖搖樂嗎？」

「啊？」金盛搖頭：「沒有。」

「好的，那你現在開始，使勁搖這個罐子，我說停你再停。」許知言拍了拍隊友有力的胳膊，十分滿意。

這可比他自己搖省事多了！

金盛不明所以，但還是一臉老實的開始搖起了罐子。

不同於許知言力氣小，他搖的力度很大，咣咣響，似乎要把裡面的眼珠子搖爆了。

而一旁的怪物老師剛剛還能支棱著罵幾句嗚咽兩聲，現在直接扶著角落哇哇吐了起來，黃綠混合的液體流了一地，似乎要把身體里所有的東西都吐出來。

彈幕沉默片刻，觀眾們都有點受不了。

【太噁心了！太噁心了！】

【阿門，這個怪物老師真的是老倒霉蛋了！】

【笑死我了我以為他們要把這個怪物老師殺了，沒想到攻擊方式竟然是把它搖暈！】

【可以可以，親子互動時間之搖搖樂！】

【嘖嘖嘖魔鬼看了都會流淚啊……】

【金哥大力出奇迹，我看怪物老師腦漿子都快讓他給搖出來了。】

另一邊，金盛邊搖邊小聲給正在看檔案資料的許知言說起自己得到的信息。

「李座山和丁岩死了，他們的體檢單是不合格，我剛剛看到有醫生在處理他們的屍體，兩人的眼睛都被挖掉了。」

說著，他有些后怕。

在盲校中，眼睛似乎有特殊的含義。

體檢對他來說完全陌生，並且系統自始至終從未提及丁點信息，在體檢開始之前，一切都要玩家自己摸索。

「到底怎麼才能體檢合格……」

「裝瞎。」

許知言直起身子，淡淡回答。

他將已經看完的第三頁資料摺疊成一個小方塊，拿在手中。

原來這個梁同體檢合格的原因，竟是因為雙目失明！

怪不得系統會提供一個失明狀態給玩家從而降低遊戲難度，失去視力之後，遊戲難度會降到極低。

這難免讓他想到在十年前的盲校遇到的那些眼珠似得怪物。

再聯繫到現在，只有在體檢中出現視力障礙相關的病情，才符合盲校的篩選標準。

所以，十年前被記者曝光后，那些富豪並沒有就此收手，反而將盲校隱藏在了普通中學之下，繼續那見不得人的勾當。

金盛震難以置信地問：「那不合格的人…會被殺死？」

「大概率是這樣了。」許知言回答。

如若不然，金盛也不會看到另外兩個玩家的屍體。

想到金盛的良心含量超標，許知言決定給他一點深沉的父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你想救你的NPC同學？」

金盛猶豫了，他點點頭又搖搖頭，開口便拒絕道：「…這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是的，100%融入度確實讓他對班裡的同學也有了一絲同窗情，可他清楚在逃生副本選擇救NPC完全就是找死行為，他不可能為了一群NPC的命害了隊友。

許知言晃了晃手裡的小方塊。

「沒關係，爸爸總有辦法。」

說著，他把檔案捏在手心，吩咐金盛抱好罐子，走出了檔案室。

兩人身後傳來怪物老師異變的咔咔聲，怪物嘔吐過後帶來的腥臭味瞬間加倍，從門口溢出。

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許知言的判斷。

在限定條件下可以異變的怪物，總是能帶來一些不確定性與驚喜，尤其是對方不知道目標在哪時。

「我需要一場混亂。」

許知言對金盛說。

他需要更混亂的場面，才能想辦法提前結束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