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城南舊事（6）

程旭看著對面坐在審訊椅上的男人，拿起了手裡的資料。

申傑，男，47歲，電力公司員工。

工作勤勤懇懇，沒有出現任何差錯。.

沒有犯罪史，沒有不良嗜好。

資料下面，是申傑幾張銀行卡及他妻子銀行卡入賬的金額圖片。

「兩百萬，一百萬，七十萬，一百六十萬……」

程旭挑了其中幾個讀著，話音壓了些，帶著明顯的笑意：「申傑，怎麼不直接拿現金？」

申傑申傑臉上各種神色閃過，沒說話。

「是一千萬太重了嗎？」程旭把資料遞給肖瀟，看了一眼旁邊做筆錄的老孫，開口道：「兩條人命，這錢你拿的心安嗎？」

聽到人命兩個字，申傑蹭的一下就要站起來反駁，可他的手被緊緊的拷在了椅子上。

無奈之下，他只能倉皇的解釋：「警官，警官，我沒有殺人！我只是收了錢，我沒有殺人！」

「對，你只是收了錢，你只是停了一下電，就是那一個小時，讓兩具屍骨在第二天成了碎渣子。」

程旭看著申傑，臉上冷了下來：「活人要體面，死人要全屍，那兩個人，連完整的屍骨都留不下，就是因為你貪財。」

「不不不，警官，我真的沒想過會這樣……」

「行了！」

老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看了一眼程旭，而後開口道：「要想贖罪，就把這件事交代清楚，交代明白！」

「好，我說，我都交代。」申傑垂下頭，語氣漸低。

「那是三個月前，他第一次聯繫我，打的我手機號碼，問我想不想要錢，我當時就拒絕了，以為是什麼傳銷組織。」

申傑說完，抬頭悄悄看了一眼程旭，見程旭臉上沒有什麼神色，才繼續道：「後面一次，是兩個月前，還是那個電話號碼，打電話問我想不想要錢。」

程旭想起資料里的一頁，還沒開口，就聽見肖瀟開口道：「兩個月前，你孩子得病，需要手術，所以你沒有像第一次一樣，堅定的拒絕他。」

「是。」申傑羞愧的低頭：「我四十多歲了，還是天天領著死工資，身上壓著車貸房貸，不敢生病，不敢請假，不敢辭職，可孩子上學讀書後，生活越過越難過，可就是這樣，也算還能過，但孩子生病，一夜之間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

「你說我吧，四十八歲了，孩子都快二十歲了，不治，誰給我養老送終？治，哪來的那麼多錢？」

申傑長嘆一聲：「就在這時候，電話又來了，他告訴我，他可以給我錢，不需要我做什麼，只要我在他需要的時候幫忙就行了。可即使這樣，我還是拒絕了。」

申傑咬了咬唇，繼續開口。

「一個月前，那個電話又打來了，問了我同樣的問題，與此同時，醫院也打來了電話，孩子手術成功，但康復還要很多錢，你說治都治了，錢也花了，總不能讓孩子帶著病過一輩子吧，於是，我同意了。」

「他給了我十萬現金，讓我把後續康復的費用交了。但是，他卻遲遲沒有來找我，也沒有問我要報酬，直到五號那天，他又一次聯繫到了我，說只讓我幫他一個小小的忙……」

後面的申傑沒說了，他抬起頭，有些不敢看程旭，只敢看旁邊的燈：「警官，我真的只收了十萬塊，這一千萬，是他故意打給我的。」

程旭抬眸，和老孫對視了一下。

兩個人都從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而後，程旭冷冷笑道：「是嗎？花一千萬來污衊你，申傑，你還不說實話嗎？」

「什麼實話！」申傑拍著椅子，因為有手銬在，他的幅度並不大，可聲音依然不小：「警官，我說的就是實話！我沒有膽子收一千萬的，我只想給我兒子治病，我沒有想要一千萬，我也沒有害人！」

程旭冷眸看著，沒有說話，而這彷彿像是給了申傑勇氣一般。

他憤怒的開口：「你們是警察，你們不能污衊我！我說的就是實話，這一千萬就是他為了陷害我的。」

「他是閑的沒事幹嗎？一千萬，在a市幾個人能拿出來？」老孫和程旭一樣，繼續施壓。

「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沒有膽子拿那麼多錢。」

申傑聲音小了下來，像是沒有力氣了一樣：「警官，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你們還要我說什麼？」

程旭沒說話，給老孫一個眼神，拉著肖瀟出去，幾秒后，老孫也走了出去。

「等一下，你們去哪？」

申傑見三個人都要出去，頓時慌張了不少。

沒人說話，也沒人回答申傑。

出了審訊室，三個人站在了走廊上。

隔著一扇玻璃，申傑在裡面東張西望著，時間一點點推移，他的恐懼和害怕也就越多。

「申傑說的有問題。」老孫摸著下巴。

程旭點了點頭。

「可是該怎麼讓他說真話，從開始就假話連篇，這樣問到最後反而不知道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老孫幹了幾十年的審訊，雖然長的五大三粗，可在審訊室里，他就像多了一雙火眼金睛一樣。

一個人若是從一開始說的就是假話，說到最後，真真假假的，恐怕連自己都分不清了。

「他說的有問題？」肖瀟微愣。

「當然有問題，他的話一套一套的，明顯就是有人教他的，只認那十萬，其他什麼都不認，看起來是交代了，可實際什麼都沒說。而且，申傑就不像經得起誘惑的人，要是真經得起誘惑，兇手會找上他？」

老孫冷嗤：「什麼孩子生病，那些都是借口，都是為了掩蓋真相，說的人模狗樣的，乾的全是缺德事。」

「老孫說的不錯，申傑從第二句開始就是假話，繼續問下去，他說的不一定是真的，也有可能是真的，讓我們無從猜測。」程旭皺眉。

本以為有了重要的線索和進展，可來了個無賴。

他們早上去供電公司，恐怕已經打草驚蛇了。

「查不到匯款人的信息嗎？」肖瀟有些奇怪。

「許老師已經試過了，是國外賬戶，近六個月除了給申傑轉賬，沒有其他流水，持卡人信息要協查通知。如果是重大案件，協查肯定沒問題，可這是一個舊案，我們沒有合適的理由。」

小安無奈的開口，說完，她把文件袋遞給程旭：「程隊，這是許老師讓我帶回來的手機，沒有異常的通話記錄，還有，我已經排查了嘉禾集團的社會關係，嘉禾集團董事長秦天是個有名的慈善家，業內口碑很好。」

「可以初步排除報復行為。」程旭掃完小安的文件，遞給了老孫。

老孫一目十行的看完，忍不住爆粗口：「那這他媽娘的怎麼問？」

肖瀟看著申傑資料里的照片，忽然開口道：「我去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