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暖陽下（51）

生理鹽水隨著刺破皮膚，扎進血管的針尖，慢慢的流淌進血管里。

落在病床上的手指動了動，幾秒之後，是頻率更快的抖動。

賀頌之剛剛接了一杯熱水回來，看見那微動的手，立刻按了旁邊的呼叫鈴。

做好這一切，賀頌之趴下，仔細盯著程旭的手。

生怕剛剛他看見的是錯覺。

秦渺說過，最初的時候，程旭身體各項體征都在下降，可後面慢慢的趨於平穩，但依然昏迷不醒。

好幾個專家一起討論研究，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昏迷原因不明，但只要人醒了，那就是脫離了危險。

這樣想著，賀頌之擦了擦眼睛。再一次去看程旭的手。

動了。

的確是動了。

賀頌之藏不住臉上的欣喜，就要叫出來，身後，匆匆而來的秦渺拿著聽診器，急聲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程旭昏迷的原因至今不明。

檢驗科那邊研究注射器里的藥物也沒有進展。

秦渺才讓人24小時守著程旭，就是怕出現有什麼意外。

因為，沒有人知道程旭什麼時候能醒，也不知道程旭會不會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不是，是我師父他動了，手動了！」

賀頌之指著程旭的手，語氣格外激動：「秦醫生，這樣是不是就脫離危險了？」

聞言，秦渺鬆了一口氣，也跟著笑道：「差不多是脫離危險了，後面還需要繼續觀察。」

「行，那我給他們打電話。」

賀頌之急忙掏手機打電話。

省廳還有很多事要處理，賀長榮也擠壓了幾個會議，重案組查張怡去了。

所以，留在醫院的人只有他。

但是單傑鴻交代了，程旭醒了，一定要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

賀頌之把電話一一打完，最後才給賀長榮打電話。

電話還沒撥通，他就掛斷了，改成了發消息。

看見賀頌之一直忙著發消息，秦渺笑了笑，側身出了病房，也給肖瀟發了一條消息。

發完最後一條，賀頌之坐了回去，耐心的等著程旭睜開眼。

程旭手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嘴唇也在動，卻聽不見在說什麼。

賀頌之趴近了一點，還是沒能聽清楚，他直起身道：「師父？你要說什麼？我聽不清。」

「抓……」

「抓誰？」

「肖……，肖……」

程旭手一動，抓住賀頌之的衣角。

他感覺自己的眼睛像是有千斤重一樣，不論他怎麼努力，都抬不起來。

像幾千斤重的東西，壓在他的眼皮上。

「肖，肖……」

「肖瀟姐嗎？」賀頌之猜了一下。

程旭最擔心的人莫過於就是肖瀟。

連續兩聲，他聽著都是「肖」。

肯定是擔心肖瀟，亦或者是希望肖瀟這會在這裡。

「師父你等一下，我馬上給肖瀟姐打電話。」

不等程旭繼續說什麼，賀頌之急忙拿手機給肖瀟打電話。

第一次，關機。

第二次，還是關機。

賀頌之看了一眼手機電話，確認自己沒有撥錯之後，又折去微信，打微信電話。

和之前一樣，無人接聽。

看著還在努力著說一個全名的程旭，賀頌之思前想後一番，乾脆直接出去找人。

單傑鴻說過，肖瀟也在醫院。

這會沒出現，應該是還在陪天落做檢查。

聽到出去的腳步聲。

程旭不再堅持著要說什麼，而是努力的去摸病床上的欄杆。

直到全部都握上，程旭才試著睜開眼。

沒用。

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只有一點點，朦朧的光。

他看不清。

更準確的說，是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沒睜開眼睛，還是看不見。

抓肖瀟。

一定要抓住肖瀟。

想起那張圖片，又想起宋天成的話。

程旭緊緊抓著欄杆，努力的調動著身體里最後一絲力氣。

終於，程旭堅持著坐起身來。

面前的景象開始慢慢呈現，程旭握著欄杆要下去，腳還沒落地，就感覺手似乎被束縛住了。

他回頭，看著那插在自己手背上的針。

已經鼓起了一個大包。

程旭費力的轉身，把針頭拔掉，也不管手背上有沒有流血。

他沒有一絲痛覺。

全身上下也幾乎沒有力氣。

費力的從病床上下去，腳還沒沾地，整個人就滾在了地上。

地板是涼的，冰冷至極。

病房裡依然沒有任何人。

程旭用手撐著，試圖在病床上找到手機。

然而，摸了半天都是一無所獲。

沒有手機。

程旭望著地板上的自己，想爬起來，幾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依然沒有人來。

病房門虛掩著，有人來來往往的路過，可程旭說不出一句話。

喉嚨像是被堵住了，哪怕是他做了相應的口型，也依然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程旭不死心，仰頭環視著整個病房。

終於，他摸到了旁邊柜子上的杯子。

水杯里的水已經涼了，掉下來的時候，水灑了他一臉。

程旭沒有理會，摸到水杯，往門口砸。

杯子最終還是沒有扔出去，只一點點的，滾落到了門口。

沒有任何的聲響。

程旭幾近絕望。

黑夜似乎再一次來臨，整個世界都是漆黑一片。

血液沿著他手背一點點往外流淌。

慢慢的匯聚成了一個小血灘。

就在要闔上眼的那刻，程旭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

篤篤篤，一聲又一聲。

是肖瀟還是江鈴？

程旭不得而知。

終於，腳步聲在門口停下，程旭微微歪頭看過去。

紅色的底，黑色的跟，是江鈴。

「程旭？！」

江鈴匆匆推開門，就看見程旭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整個手背上都是血跡。

地板上也灑了一地的水。

程旭沒有說話，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

像是在昏迷的時候，被人想強行弄走，卻又因為聽到動靜，不得不把人放下來。

想到這裡，江鈴輕聲走進去，反手關上病房的門，一邊落下反鎖。

做好這一切，江鈴跨過地上的那一灘水跡，把整個病房找了個遍。

沒有人。

她是從正門過來的，如果有人想對程旭不利或者帶走程旭，應該也只能從窗戶離開。

可窗戶是關上的。

檢查了一圈，依然沒有什麼發現，江鈴收起槍，架著程旭的手，把人扶到床邊躺下，而後找紗布按住程旭手背上的針眼。

血慢慢止住，乾涸成了一片。

江鈴望著程旭的臉龐，幽幽嘆了一聲，起身去護士台要監控。

剛剛坐下，見賀頌之從護士台前面跑過，江鈴叫住賀頌之，開口問道：「不守著你師父，亂跑幹什麼？剛剛好像有人進病房了。」

「我出來找肖瀟姐，人沒找到。」

說到後面，賀頌之皺了皺眉，「這時間怎麼可能有人進去，我離開也就十分鐘。」

「人沒醒，躺在地上，難不成是他自己躺下來的？」江鈴反問。

「這……」

賀頌之猶豫了一下，話沒說完，看見走廊里扶著牆的程旭，他急衝過去，一邊喊道：「師父，你怎麼起來了？」

程旭費力的眨了眨眼，看清面前的人以後，他握著賀頌之的肩膀，緩慢的開口道：「通緝，通緝肖瀟，立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