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陳年往事
數九寒天,冰封千里,店外是一片雪白,大風颳得雪橫衝直撞。
我坐在自己的古玩店裡,身邊是火燒的正旺的爐子,手上端著剛剛沏好的茶,心中不免感覺到一陣愜意。
這時,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框,看上去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推門進到店內。
他拍了拍身上的積雪,沖著我笑了笑,開口道:「踏千里店,探尋詭堂寶。」
「詭有,寶之陋,陋室來者是客。」
「是客,秋之有名!」
我哈哈一笑,揭開了披在腿上的毛毯,站起來給這年輕人倒上一杯熱茶,隨後又將店門虛掩了起來。
我和這個年輕人剛才的一段對話是切口,通俗點來講就是暗話。
只是這些東西只能出給熟客,生客自然是不能賣的,所以有了這段切口。
只有對得上的人我才會帶他看這些見不得光的寶貝,而沒有對上號的顧客,自然只能看到店裡明面上的古董。
只是近幾年來,同行和這方面的顧客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已經沒有什麼顧客來買這些地下撈上的東西了。
年輕人也沒有客氣,接過我的茶杯將茶一飲而下,看起來是不太會品茶的主兒。
年輕人一口熱茶喝下,臉上紅潤不少,我這才開口道:「年輕人,是來看傢伙的?」
「算是也不是.....秋三爺,我叫龐慶,是個作家,想找點您原來干下地那方面的素材,我打聽了不少地方,都說讓我上您這兒問問,其他人都不敢把那些事兒跟我講,怕我是警察或者道上的油麻子。」
警察,是警察的意思。而油麻子也算是一種黑話,是道上特指那種給自己編造一個身份,特地博取某人的好感,向對方旁敲側擊對自己有用信息的一類人。
我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叫做龐慶的年輕人,半晌才道:「既然你打聽了那麼多人,自然也是對道上的規矩知道的七七八八.....下地的事情怎麼能隨便跟你這個來路不明的愣頭青講呢?」
龐慶輕輕一笑,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照片上面是一個光著膀子鬍子拉渣的男人,我第一眼並沒有熟悉的感覺,但當我仔細一看隱隱約約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紋身後,不由大驚。
我激動的抓住龐慶的衣服,問道:「這張照片你哪兒來的?在哪兒拍的?」
「秋三爺,您別激動....您跟我講講你的故事,然後我把這張照片的事情告訴你,咱倆合理交換不是嗎?....你也別擔心我是油麻子跟警察,我知道你路子廣,你不信可以調查調查我,我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作家,就想聽你說說這方面的故事,好寫一本這樣的故事。」
龐慶把照片收了起來,笑眯眯的看著我,而我心中早已不再平靜了。
照片上的人叫白沙,是我鐵哥們,可以說是生死之交了。我年輕下地的時候,跟他在道上名氣不小,幹了不少驚天大事。
只是在九年前我們最後一次下墓后,他就離奇消失了,我發動全部關係去找他,都了無音訊,我潛意識的認為他是死了。
如今在我年近四十歲的時候,我再次看到白沙時,只感覺到不可思議。
我輕輕嘆息一聲,重新回到躺椅上,又示意龐慶坐在一邊,才低聲道:「罷了,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都把你想聽的故事講給你,希望你能把他的消息告訴我.....」
龐慶點點頭:「秋三爺,這是自然的。雖然我不是道上的人,但也不會做空手套白狼的事情。」
說著,龐慶從他背著的包里掏出筆記本電腦,看樣子是打算仔細把我的敘述記下來。
我為自己點燃一支香煙,思緒一下回到了十七年前,我二十二歲的時候。
我叫張知秋,祖籍湖南,出生在一個盜墓世家裡。
據我爺說,我們祖上是搬山道人和摸金校尉的共同出身,世世代代都干著盜墓的勾當。
久而久之,我們張家算是成了一個龐大的家族,我爸和我兩個大伯,都繼承了我爺的手藝。但到了我這一輩,因為時代和思想上的詫異,只有我二哥願意遵循家規,跟我爺學了倒斗的手藝。
我和我大姐卻不願意干這行勾當,但從小生活在這樣的家族,耳濡目染是不可避免的。
但我們張家的變故,也是在一次盜墓的行動中,變的支離破碎,險些一舉滅族。
那是在我十七歲那年,也就是2000年。
家裡當家的我爺已經給了我大伯,退居幕後養老了。當時我爸跟我大伯二伯不知道從哪兒得到了一個陝西的墓穴信息,一舉帶了半個家族的夥計下墓,一個月後家裡沒有半個夥計回來報告進展。
我爺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按理說每每下地,每隔一周都會派夥計回來報告進展和墓里的情況,可整整一個月都沒有夥計回來。
我爺意識到不對,又派了一隊傢伙事兒熟路的夥計去我爸他們下墓的地方,結果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這下我爺徹底急了,不也不從幕後重操舊業,托著年邁的身子,親自帶家裡剩下的夥計一起去了那個墓。
儘管我一向不過問這方面的事情,但對我爸的安危還是很在意的,所以隨著我爺還有我二哥一起去了陝西。
到了地方,發現周圍只有我爸他們的帳篷和一些不帶下墓的工具,可是沒有一個人在上面。
我爺看了看,臉色不由變的難看起來,對我和二哥說:「二伢子,這是墓里情況不對勁兒,你現在回家裡,用我的名義去道上再借點兒人帶來....三伢子,我帶著這幫子夥計下去,你從小也不跟我學下地的功夫,你就在地上給我們當放卡吧。」
放卡就是盜墓團隊里,在墓上放哨的人。
二哥當時不願意走,結果我爺直接抽了他一耳光厲聲道:「你他娘快點兒給老子回去搬人,你爹和你兩個大伯是遇到凶墓了,踩點沒踩明白.....再晚點他們都得死下面,要不是你三弟不懂跟道上的人怎麼打交道,我肯定讓你跟我一起下去了。」
二哥被打了一耳光,馬上就老實的帶了跟他最親近的夥計離開,我爺和夥計們商量了一番,連夜下了墓,只留下我和五六個放卡的夥計在地上。
一連三天,墓下面都沒動靜,我又有些急了。直到第四天晌午,我想著明天就是我二哥帶人來的時間了,心裡頓時踏實不少。
因為墓下面算上我爸和兩個大伯帶下去的夥計,還有我爺帶下去的夥計,足足有四十個人,等二哥再帶來幾十個人,再牛逼的墓也得給它刨了!
結果第四天,二哥的人沒等到,墓下面居然上來人了,是我爺還有我爸,身後稀稀拉拉還上來幾個夥計。
他們臉色陰沉,身上的傷也有不少,我激動的上去問我爺下面什麼情況,我爺一句話也沒說,我爸卻掉了眼淚,對我道:「你大伯和二伯沒了。」
我心中大驚,正想詢問到底什麼情況,林子里卻突然冒出一大堆警察,手上都拿著槍,槍口對著我們,直接開槍打死了兩個手上還沒來得及把土槍收起來的夥計。
我當時才十七歲,哪見過這樣的陣仗,直接嚇尿了褲子,我爺和我爸瞬間也懵了,還沒等反應過來什麼情況,就被警察壓倒在地。
其他反應快的夥計,一鬨而散,就往林子裡面跑,結果全被那些警察毫不客氣的開槍打死了。
就這樣,我和我爺還有幾個沒來得及跑的夥計都被抓了起來,我爺和我爸作為盜墓的組織者,直接判了死刑,其他幾個夥計也無一倖免。
只有我和在地上幾個放卡的夥計,念在沒有下墓,認罪態度又良好,判了我們五年。
執行死刑時,我親眼看見我爸和我爺被一槍給崩了.....
後來在蹲獄的時候,聽說我們家那些跑掉的夥計大部分隱姓埋名,不再干盜墓的勾當,做起了正經生意,我們張家也是徹底沒落了,我爸那一輩的沒一個活下來。
等我再出獄的時候,已經是五年後,我已經二十二歲了。
我不確定二哥會不會來接我,因為這五年他一次也沒來看過我。
一出看守所的大門,我手上拎著為數不多的物品,有些茫然環顧著四周。
我有點想回頭看看自己五年在什麼樣一個地方待著,但牢子里的前輩們都說出去了千萬不要回頭看,不吉利。
我忍住強烈想要回頭的慾望,走出了這條沒人願意來的街,還沒等我多走幾步,一輛白色的麵包車停在我面前,車上下來兩個精壯的男人,我下意識想跑,但他們即刻朝我臉上噴了什麼東西,全身頓時卸了力氣,沒幾秒眼前一黑,就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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