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看么
大周,花朝節。
梨園戲樓被烈焰吞噬。
「火勢緊急,太子妃先在此稍等,本宮送走喜鵲后定回來救你。」
聞言,桑婉吐了口瓜子皮。
沒等她發表意見,當朝太子李延,也就是她的夫君,抱著別的女人跑了。
那一刻,她對太子李延從「傻缺」的定義升級成了「***」。
能把髮妻丟在火場里,抱著自個貼身丫鬟逃走,難怪這***一直都不受皇帝待見。
火勢兇猛,不消半盞茶的功夫就將戲樓裡外包裹的水泄不通。
桑婉坐在護欄邊,瞅著下方發渾的河水,涼幽幽的嘆了口氣。
涼風拂過,她的裙角隨之揚起飛舞,嬌媚傾城的容貌上滿是凄苦,瀲灧多姿的水眸泛起秋波。
剛要再接聲哀嘆時,平緩溫和的聲線驀地在耳畔響起。
「姑娘若是怕香消玉殞在此,跳入這河中定能保命。」
桑婉嗤的笑了聲,「我會怕這個?」
「那姑娘為何嘆氣?」
她言簡意賅的吐露出兩字,「恐高。」
這下對方沒接話了。
除卻戲樓被燒的「噼里啪啦」作響的動靜,兩人一坐一立在這護欄邊,半晌寂靜無語。
桑婉沒沉住氣,瞥了眼那人。
對方是個身形挺拔的男子,稱得上是面若冠玉,唇紅齒白,裹著件墨青色的長袍,肩上還披著件大氅,滿身貴氣。
可惜的是他膚色不似常人般,透著股極致病態的白皙,若非是在火光下有影子,瞧著倒還真像是話本里的鬼怪。
他微抿著薄唇,「好看么?」
「好看。」桑婉毫不吝嗇誇讚。
對於美麗的事物和人,她向來都抱著最和善的態度。
桑婉好色。
否則也不會和太子李延扯上關係。
但她不光好別人的色,她更好自己的色,畢竟京都第一美人的名頭可不是白擔的。
聽著話,男子突然笑了。
火光映在他那張俊美雅緻的臉上,就連眸間的情緒都被看得分明。
桑婉單手托腮,眼眸間流轉的春色灼灼。
「姑娘果真是個妙人。」男子的目光緩緩向下,落在了她胸前傲人的雪白上,坦蕩的毫不遮掩,「只是在下恐怕要冒犯了。」
冒犯?
哪裡冒犯?
桑婉眨巴著清潤的水眸。
下一刻,她這隻恐高的旱鴨子就「噗通——」砸在了河裡,水花四濺飛起!
嗯?謀殺?
這是桑婉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但很快就有隻手攬住她的腰肢向上托起。
她還沒從落水的驚恐中脫離,同只八爪魚般死死纏住對方。
男子漆色的眸光沉沉,涼薄的似乎能看穿人心。
桑婉被這水中的涼意,凍得打了個冷顫。
最重要的是男子的身上很冷,冷到沒有一絲溫度可言。
她啞著聲,「你到底是誰?」
水珠順著白皙美艷的臉蛋滑落,滴落在鎖骨上,被浸濕的衣物緊貼在身上,幾乎可以感受到她玲瓏身段的美好。
男子神色平淡,玉白修潔的手指解下大氅披在桑婉的身上,近到足以聞清他身上泛著苦意的藥味。
他輕笑著,語氣平的讓人聽不出情緒。
「咱家李賀,見過太子妃娘娘。」
「戲樓失火,太子妃落水逃生被掌印搭救,卻被其嚇暈昏迷至今不醒……」
丫鬟三草一字一句認真讀著京城時報上的小道消息,苦著臉道:「娘娘,您怎麼都不著急啊?殿下本來就不來您這留宿,如今全京城都傳著您和那閹人的閑話,殿下要當真可該怎麼辦啊?」
桑婉正曲腿坐在軟榻上,酥肩半露,羅裙緊裹著曼妙圓潤的身姿,腰肢纖細的不堪一握。
白凝修長的指尖捏起顆葡萄送入口中,巴掌大的小臉不施粉黛卻細如凝脂,透著抹慵懶的俏意。
她抿抿唇,「殿下看不上我,著急又有什麼用?」
「那您怎麼能跟閹人扯上關係,這京城裡人人都怕著他,您可倒好,還讓他把您抱了回來。」三草撇嘴,「娘娘,咱們可得爭點氣,不然喜鵲那賤蹄子都得爬您頭上去了。」
桑婉又剝了顆葡萄塞入口中,沒說話。
那丫鬟還用爬嗎?
一早就在她頭頂上了。
至於李賀嘛……
桑婉想了想他的模樣,尤其是那副病美人落水的羸弱模樣,看得她心都在發癢。
但可惜,在聽著李賀名頭的時候,她不爭氣的被嚇暈了。
李賀是什麼樣的人?
把持朝綱、玩弄群臣生死於掌中的大宦官,能讓皇帝對他千依百順的狠角色。
但最讓人聞風喪膽的是他最愛制扇,且是美人扇。
早年間皇帝盛寵的瑜妃曾誇他貌美,被活剝皮骨做成了面美人扇,實是人間惡鬼。
可桑婉從未想過這惡鬼竟有著謫仙般的姿容,還破天荒的救了她一命。
「參見太子殿下!」
三草突然的驚呼聲,讓桑婉抬了下眼皮子。
她瞧著那抹玄色漸近,才不緩不慢的從軟榻起身,穿鞋行禮。
「見過殿下。」
玄袍男子面容俊朗,背手而立在房門處,緊擰著的眉頭在看清她的穿著時,蹙的更緊。
按理說,這世間男子都好美色,更沒人能擋得住桑婉這種鋒芒畢露的美艷。
可李延看在眼裡,扎在心裡。
他強壓著煩躁,「父皇傳旨,母後身體抱恙命你進宮侍疾。」
「侍疾?」桑婉再問,「那殿下是否同去?」
「本宮有政務在身,不便同去。」李延莫名的心裡發堵,不耐的轉身,「進宮的馬車已在府外候著,太子妃莫要耽誤了時辰。」
就在他要離開時,桑婉出聲喚他,「殿下。」
李延止步。
她緊抿著唇,「敢問殿下是母後有恙,還是父皇有恙?」
「你放肆!」李延大怒!
這一喝令得三草惶然下跪,可桑婉卻只是盯著他。
李延不再看她,「即刻進宮,不得有誤!」
看著那逃似的身影,桑婉又發出了聲在戲樓里同樣的嗤笑聲。
沒出息。
她在心裡想著。
可三草卻歡天喜地的忙了起來,「娘娘要進宮侍疾可得注意著些,只要皇上和皇後娘娘喜歡您,喜鵲那賤婢就肯定飛不起來!」
喜歡,當然喜歡。
那糟老頭子喜歡的都要搶兒媳了。qs
桑婉托著粉腮,輕問:「三草,你可曾聽過楊貴妃的故事?」
三草替她插上朱釵,「當然聽過,娘娘怎麼有心思說這個?」
桑婉笑了,沒接話。
她指了下首飾盒裡的金釵,「戴這個,夠利。」
看著銅鏡中似畫般美艷漂亮的容貌,桑婉漫不經心的扶了扶髮髻間的金釵。
太子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太子不喜她這位太子妃。
大婚當日就分房而居,還招了貼身丫鬟喜鵲侍寢。
只是,這太子並非是不喜她,而是不敢喜她。
因為大婚日的那面,皇帝看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