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隱秘

三位道主已然證道，人形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一種外在。

在這三清天內，他們更喜歡顯露出讓自己舒適的姿態。

三個巨大的身影如同天日，浮現在眾人之前。

望之忽覺近，

看之忽覺遠，

視之無法觀形，

探之無法觸物。

只覺得一股浩浩蕩蕩的氣息撲面而來，如同日月流轉時，天地帶給人的感觸。

幾十位天師一同向之彎腰作揖，

「道主！」

三族使者和陳玉衡也跟著做禮，口稱道主。

「請！」

又是一道覆蓋天地的聲音響起，不知從何而來，又彷彿近在耳邊，也聽不出是這三位中誰開的口。

於是大家紛紛抬頭，落座於雲團之上，等待道主繼續發言。

「孫仁。」

道主們一聲呼喚，侍立在側的一位白髮長須天師便站了出來，朝著貴客微微頷首。

他是過來，負責為大家做解說的。

道主這樣的存在，哪裡能輕易開口？

更何況剛剛揍完天道，正是回歸修養之時，不能再用小事勞煩。

這種揭露謎底，攤牌的時刻，只是需要請道主來見證，來威服而已。

陳玉衡認得這位仙氣飄飄的老者。

邱天師跟他介紹過，

如今真元界一共四十三位天師，其中有一十八位，是來到真元后尋回的，五位是遷移時，本就在原初界證的位果，包括邱天師在內的十位，則是在真元界成道。

其中，孫天師便是最開始，於原初界指導大家搬遷，並且也是最早獲得前輩傳音的老修行。

想來這位知道的，肯定不少。

於是陳玉衡端坐，靜待他開口。

他只是為了解惑，享受解密的快樂，然而三族使者就不行了。

這位等會說的話，決定了三國日後的發展方向，根本不敢有任何的錯漏。

但道主又在俯瞰著自己，即便氣息柔和，猶如春日暖陽，可帶給三族使者的心理壓力仍然強大。

畢竟三位道主是人族執牛耳者，而他們只是妖族罷了。

妖怪慕強的本性，對人來說又是異族，讓三族使者緊張的綳在雲團上。

「接下來，老夫就將替道主，為諸位解惑。」

「事態來源長久，還請不要嫌棄老夫啰嗦。」

孫天師手握青柳枝，撫須微笑。

「諸位可知，我人族顓頊大帝，為何要強行推行顓頊法？」

顓頊帝之前，

神人並沒有被隔絕，

人族作為當時的地上主宰，其統治者也具有雙重身份，一是人之主，二是非人之主。

萬族都要在他身前跪拜，感恩他的雷霆雨露。

偏偏就是這麼一位，

卻下達了「絕地天通」的命令。

「不知。」三族使者俯首，請求孫天師解答。

陳玉衡也心痒痒。

他早就覺得顓頊帝不對勁了！

「實際上，顓頊帝之所以為此事，乃是由於他得到了天啟。」

什麼，

他怎麼跟明朝木匠扯上邊了？

陳玉衡一愣，轉而明白，此「天啟」非彼「天啟」，更不是西方宣揚的各種邪門玩意兒。

根據孫天師所說，

從顓頊帝開始，就有一些人族的頂尖強者，陸陸續續的得知了一些天地隱秘，所以才會有一代又一代的人，堅持的推行顓頊法，而不是想著將之推翻。

畢竟人族能者輩出，顓頊帝之後，人族又有其他強而有力的人主上位，怎麼就沒想辦法更改掉這種律法呢？

顓頊法既限制了修士，也限制了人主，讓他們無法統治人族之外的其他生靈。

如此一來，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有股力量或者威脅，讓其不得不放棄統治全生靈的想法。

「原初界，其實並不應該誕生修行的力量。」

孫天師忽然哀嘆一聲，「人族，乃至於能夠修行的一切生靈，對原初界來說，只是一種錯誤。」

「是原初界的天道沒有完全完善，控制整個世界之前，誕生的漏網之魚。」

三族使者一個激靈，

怎麼突然說自己是個錯誤了？

他們看著孫天師，心想何至於此。

人族都這麼強大了，還妄自菲薄。

他們是錯的，那自己豈不是連沖手上的機會都不配？

「為何如此呢？」陳玉衡發問。

他了解到宇宙中的其他文明，都走的修仙流，只有地球那邊，畫風格格不入。

加上太陽系的種種，一到真元，就有了點想法。

想不到早在顓頊帝的年代，就有強者意識到了這一點。

看起來，對方意識到的還挺多，要不然也不會做出這麼多事。

「這個我也不知，也許只有找到創世神之時，才能問一問究竟了。」

孫天師又是一聲嘆息。

反正，

原初界是一個非常特殊的世界，

在宇宙版本是修仙的時候，它的版本被確定為了另外一種。

但由於創世神只負責創世，連之後大地生靈的演進都沒插手，只是坐看地球自身能長成什麼模樣。

所以剛剛誕生不久的原初界天道，難免受到了宇宙版本的影響，也出現了些修仙元素。

這是宇宙的大背景，一個發育未完全的世界，並不能完全抵抗。

於是在這樣的基礎上，

原初界出現了妖族、人族等等這些能夠修仙的生靈。

「荒獸不算嗎？」

陳玉衡心裡想到。

荒獸是天道自己弄出來，促進大地形成的工具獸，勉勉強強能算半個創世神締造的。

在創世神們的設定里，天道不該有和修行有關的法則，那麼天道自主催生的荒獸，自然也和修仙無關。

完成任務后，就要作廢。

難怪遠古荒獸體內一點靈氣都沒有。

陳玉衡默默推測。

又聽孫天師道，「先天諸神的消亡，也是源於此理。」

先天神是天道法則的具現化，具有一定的思維性。

畢竟在天道誕生初期，會有一段波動期，就跟真元界的天道一樣，不說法則一日三變，但三日一變還是可以的。

面對這樣的情況，就需要法則擁有一定思維能力，來進行自我維護和穩定。

只依靠天道的話，一界法則那麼多，一下子亂的太多，天道都會迎來崩潰。

懷多胞胎已經很艱難了，

任何一個母體也受不了，肚子里蘊含的東西在體內打拳翻跟頭，只能想辦法讓孩子提前誕生出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識了。

於是先天神便成為了繼荒獸之後的，第二代工具，用於穩定天道蘊含的各種規則。

等到相應的法則穩定，屬於法則「人格化」的先天諸神，也會迎來默默消亡，回歸天道。

於是陳玉衡就想起了先天神們消失的記載。

按照隱退人前的時間排序，最先消亡的是負責一些小法則的先天神，比如火神雷神。

生靈沒了火，其實也能過日子。

不打雷，那更好。

然後就慢慢推進……直到眼下，只剩下了負責死亡這一塊的陰天子還存在。

畢竟大地上只要還存在生靈，就一定會有死亡。

而等到法則穩定后，天道就可以算是進入了成長期，從一個懵懂的幼兒，成為了活力四射的青少年。

她會親自動手，把原本不屬於自身的「東西」，通通排斥解決掉。

誕生時受宇宙影響，而不自覺催生出的有關修行的法則？

能吞噬的就吞噬，不能就直接抹除！

大地上那些修仙的生靈？

統統搞掉！

對原初界的天道來說，創世時的設置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不可違逆的。

哪怕原初界的天道，跟眼下通行宇宙的大道都格格不入，但也做得毫不留手。

靈氣、修士、妖怪……

這些玩意兒，對原初界來說，

就是自家菜園裡不小心長出來的雜草和蟲子，是要被消滅拔除的。

至於飛升，

那只是因為原初界的天道終究並非真的允許修行。

到了一定階段，自然會超出其承受極限，而被天道自動排斥出去。

就和菜園子里長了個顯眼的雜草一樣，沒辦法隱藏自己了，結局只能如此。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便是當時天道還沒有完全穩定，有關修行的法則依然存在，所以結果只是被迫飛升到其他世界，而不是直接被弄死。

說到這裡，許多天師也不由得露出幾分失落之色。

陳玉衡聽到這個比喻，只覺得三體人無處不在。

難怪真元界有三個太陽。

綜上所述，

由於這些原因，

顓頊帝才在得知后，著手為人族安排退路。

人族並不是全都能修仙，

但如果修士和凡人混居，那天道在「拔草」的時候，指不定就偷懶，或者懷抱著斬草除根的心思，順手全給抹了。

畢竟仔細分起來，並不是容易。

因為凡人是有修行可能的，

最初的修士就是凡人修行而來。

所以顓頊帝強行將修士和凡人分開，將之形成兩種群體。

雖然會出現重疊情況，但好歹凡人可以大規模的存在，不受修仙干涉，自我發展。

純度一高，雜質一低，在天道看來，凡人就是她菜園子里的正常苗苗了，不是該死的雜草蟲子。

即便修士有可能消失，但人族仍舊會存在。

如果天道手段溫和一些，並不是直接抹殺，而是對修士進行壓制，那在失去了修行能力后，修士們也能夠回到凡人之中，重新開始生活，不至於落到絕境。

但修士自己並不希望真的如此。

顓頊帝心胸廣寬，挂念的是九州萬方，並不只有修行界，所以選擇了這種方式。

對修士來說，

他們從生到死都在追求大道，體內靈力是自己一點點積攢起來的。

百年千年，都走到了這個地步，見證到了這樣的風景，怎麼可能退回去？

他們才不是蟲子！

修士們開始自我救贖。

奈何原初界的天道異常堅挺，並不能像真元這樣被調教。

那既然無法反抗，也無法接受，我搬家總行了吧！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於是修士們就準備潤了。

那些得到消息的前輩們在飛升之後，一方面適應宇宙中的環境，收集各種資料以備後來人，另一方面則是偷偷尋找新家園，然後想辦法將之傳回原初界。

「難怪會這麼巧合的獲得真元坐標……」陳玉衡反應過來，感情一切都是有安排的。

真元界這麼個地方，對修士來說，簡直就是撿了個超級大漏。

在即將靈氣衰退的緊急關頭，

獲得了這麼個寶地，

這絕對不可能算作運氣。

「現在，原初界的天道應該會完全成長起來了。」

孫天師說道，「所以道主希望三國，能夠儘快遷移，以免天災一到，迎來覆滅。」

一千年前的靈氣衰退，只能算是開胃菜。

天道當時還沒有成長到足夠，修士太多，一時半會也消滅不幹凈，乾脆就先對靈氣這個基本能源動手。

靈氣被排斥出原初界，只礙於宇宙背景而殘留了些許。

眼下，

先天神差不多都回歸了法則原體，想來陰天子也不遠了。

天道已經在動手，對原初界的法則進行整合調配——

這幾年原初界出現的各種異變，便是來源於此。

天道要想抹除和修行有關的各種異端法則，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在此期間必然會導致動蕩。

那些法則雖然誕生於原初界天道之內，到也屬於宇宙大道的一部分，面對威脅之時，也會想辦法保存自身。

互相對抗造成的動蕩，就表現成了地球上荒獸復甦、詭異橫行……

當然了，

真元界的修士沒有去實地考察過，只能先這麼推測。

至於背後還有沒有更深層的原因，眼下還不清楚，

三族使者聽的心有戚戚。

先天神都在天道手下這樣了，那他們還能如何？

搬吧！

起碼來了真元還有活路。

「可要是真元界也跟原初界一樣……」

龍使有點擔心，生怕剛離虎穴，又進狼窩。

「這個不至於。」

「我等已經確定了，眼下宇宙正值年輕力壯之時，法則也是和我等境遇相符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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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文明對宇宙環境也是有探索的，

凡人可以通過各種手段推測出星球和宇宙的年齡，修士自然也能，頂多方法不同。

特別是真元界的修士已經吃了一次虧，更不會在這種方面疏忽。

「那就好，那就好！」

三族使者鬆了一口氣，頓覺未來還有希望。

「多謝孫天師為我等解惑。」

他們向著孫天師行禮。

孫天師還禮。

一場會談就此結束。

陳玉衡還有些意猶未盡，想知道顓頊帝究竟如何得到的「天啟」，又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還有，

如果原初界天道完全長成，那以後真元界的修士豈不是真成了「沒媽的孩子」？

他們不是還需要起源之地作為根本的嗎？

後續是不是還有手段，保證真元界和原初界能保持聯繫，免得被「失去起源之處的文明必然滅亡」這個詛咒給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