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苦尋伏兵
一個身著袈裟的和尚,緊靠在一睹高大屋宇的青磚牆下,靜靜的站著,有如一尊木雕、泥塑的神像。
昏黃的天色下,黃棱袈裟在夜風中親飛,楓楓作響。
這是金陵很有名氣的唐家巷,名為唐家巷,實際上是三四條巷子絞連在一起,中間經過拓辟通道,把四五百戶人家控成了一片,在金陵城的巷道中,自成了一片天地。
唐家巷以川菜揚名金陵,大大小小的餐館不下百餘家,但卻有計劃的環繞在唐家巷的四周,御接成一個環圓,任何進入唐家巷的人,不管走哪個通道,都在眾多的目光監視之下,店中的夥計客人,還有擺設在巷口屋沿的小攤子。
這些人組合成了一個嚴密無比監視網,飛鳥難渡,這些人要到近三更才收市休息。
唐家巷的人,除了經營名滿金陵的餐館之外,也經營幾家大生意,包括綢緞莊、銀號、糧行等,不過,號子就不在唐家巷了,但他們仍是唐家巷的人,遇上出錢的事,絕不後人。
所以,天衣大師三更之後,換上袈裟,才進入了唐家巷。
但他卻發覺了窗內、屋頂,仍然有人在暗中監視,這是組合嚴密的所在,如無高人在暗中策川、指揮,不可能有此嚴密的規模,天衣大師不禁暗暗佩服,也肯定唐虹真的歸隱在此,他不便暗中遊走尋覓了,只有靜靜的站著,等候人的探詢、接引。
唐家巷的監視網滴水不滿,十分嚴密,天衣大師感覺到至少有五對眼睛分據在不同方位上監視著他。索性閉上雙目靜靜的站著,憑聽覺分辨四周的情勢變化。
夜闌人未靜,唐家巷每天十二個時辰中,都有著嚴密的戒備,隨時可以應變,勿怪慕容世家監視了二十年,沒有突破唐家巷的防衛,找出唐虹歸隱的痕迹。
一陣很輕微的步履聲遙遙傳來,聲音很低,但天衣大師卻聽得很清楚,一是他內功精湛,聽覺敏銳,二是位此刻閉目不視,全力在運用聽覺,聽覺也就更為敏銳。
步履停了下來,天衣大師也感覺到有個人在對面停下,但仍然佇立如故,閉目不「是裝作,還是禪定?不管屬於哪一樣,能到這等境界,都非易事。」
聲音清脆,竟然是個女子。
聞。
天衣大師睜開了雙目,只見一個兩鬃已斑、風韻尤在的婦人,青布衫褲,碟束絲帶,手中端著一個木盤,盤上放著三枚銀針,一杯黃酒,身上未佩兵刃,但那隱射精芒的凜凜眼神,卻顯示她有著深厚的內功修養。
天衣大師稽首一禮,道:「貧僧天衣,來自嵩山少林寺,受命來訪,女檀越慈悲為懷,指點貧僧一條去路。」
「約言早隨春風去,蟬聲不鳴霜雪天,大和尚,回去吧!這裡沒有你要見的人。」
「女檀越可知我要見誰?」天衣大師道:「佛門弟子不妄語,不巧言,只望女檀越給我一個回答,弟子立刻就走!」
「你說的什麼,我都不明白,如何能給你一個回答?」青衣婦人望了木盤中的銀、黃酒一眼,道:「說出來,我會斟酌。」
針夭趴大師沉嘴了一陣,神色忽現恭敬,合掌當胸,道:「嵩山舊友有難。」
青衣婦人沒有立刻回答,卻凝神肅立,片刻之後,才呼口氣,道:「免去你三針過穴,毒酒穿腸之苦,跟我來吧!」
轉向前行去。
天衣大師暗思:三針過穴、毒酒穿腸,縱然不致要命,也必相當痛苦,立下了這麼一個嚴酷的規矩,也顯見「千手飛花」唐虹心中的悲痛了,但一句嵩山舊友有難,整人的規矩就全免了,看來是故人情深,尤勝規法了。
青衣婦人走的蓮步文雅,其實快極,快得天衣大師無暇打量四周的景物變化。
只覺在一條不寬的巷道中,轉來轉去,突然,進入了一座院落中,步入正廳。
原來,一扇木門早已打開等候,門口不見燭火,不燃燈,就像轉入另一個轉道似的,直到進入一座瞧中,才聽到木門關閉之望。同時,大廳中亮起兩隻紅燭,一個白髮如雲,臉色紅潤,自表白裙的老姬,端坐在大廳中一張太師椅上。
天衣大師目光轉動,已把大廳中的形勢打且清楚,白衣老姐左側站著一個身佩長劍的中年婦人,右側正是那端著木盤的青衣婦人,此刻,木盤已放在一例木桌上。
身後廳門口處,站著約兩個年輕的青衣女婢,早已掩上瞌門,廳中的窗口也早有黑市掩遮,看來,這地方是唐虹接見賓客的地方,二十年如砂石人海的人物,並未真正的歸隱,不問江湖事物,只是表面著法,這唐家巷很可能是唐虹建立的一個門戶,目的是潛隱、深藏,把他們融入一般百姓的生活中。
「大和尚,請說法號,」自女老姆道:「到此有何賣干?」
她問得很矜持,心中似仍有懷疑。
「少林弟子天衣和尚,奉掌門師兄天鏡之命,求見唐虹女俠。」
一口氣說了身份、來意。
「我是唐虹,幸還末死,縱然是來自斷山少林寺的和尚,也有真假之分……」
「貧僧是真的天衣和尚……」
「真和尚該誦經,」唐虹接道:「讀一段金剛經給我聽聽。」
天衣大師感覺廳十湧現出一片殺氣,身後二婢已手握劍把之上,取命奪魂的殺機似在大瞧四角隱伏,當下合掌垂目,低誦出金剛經文,聲音雖然不大,但字字清晰。
這就不是冒充的和尚能夠應付的了。
「對不住啦!大和尚,你是真的出家人,」唐虹道:「你們師兄弟很親近吧!」
「師兄慈悲,常常親自指點天衣武功。」
「那很好,天鏡手背上有顆黑蔗,」唐虹道:「你可記得是圭在左手,還是右手?」
「天衣記得很清楚,師兄手如瑩玉,手背上無病。」
「痣在哪襲呢?」
「痣在下顎左角。」天衣大師目中神光一閃,道:「這問法太過份,小痣,微痕,誰能記得清楚,一言錯出,就可能招致殺身之禍,這……:」「你就記得很清楚,天鏡和尚派來見我的人,」唐虹道:「自非泛泛之流,替大師安座、獻茶。」
兩側垂簾傲動,四個女婢魚貫而出,左首二婢,一端錦墩、一搬茶几,右首二婢,一捧茶具、一捧細巢,就在唐虹身前三尺處,擺下座位。
「大和尚,委屈你了,請坐下飲茶,容我謝罪。」唐虹由座位站起,欠身讓座,極盡禮貌。
天衣大師只好合掌還禮,舉步入座。
「嵩山少林寺,下來了多少高僧?」唐虹道:「武當、洞庭盟,是否也有配合舉動?」
「少林寺只來貧僧一人。」天衣大師道:「近日中是否有人趕來,消息渺絕,貧僧不敢妄言。」
「少林寺的和尚、武當派的道士,修養深厚,沉得住氣,」唐虹、:「洞庭盟的江夫人,一竟也沉著得很少寺還派你出來查查,武當派和洞庭盟,好象不聞不問哪:」「不,他們都派有人,武當派出動了飛雲子、洞庭盟派的是江三公子……」
唐虹接道:「你們幾時到了江南?」
「一年多了,三個人因緣巧合,碰住了一起……」
「一年多,為什麼不年來找我?」唐虹道:「這一年多,你們怎麼過的?」
「正要詳細奉告。」天衣大師把一年來遇合、經歷說了一遍,只把白翎的事簡略了許多,好在唐虹關心的是天鏡大師的安危和江凌波在江南的伏兵,並未問到白翎。
不過,對明月觀的事卻又十分關心,點點頭,道:「三個人被四一處,可以商量應付,慕容長青沒立刻殺了他們以絕後患,大概是留作最後要挾之用,江凌波能在江南預布伏兵,可見其老謀深算,天鏡和尚才華橫溢,但如論江湖閱歷,就不如江凌波了。」
語堅一頓,緩緩呼一口氣,滿頭自發突然無風自動,臉上泛現怒色,冷冷說道:
「聽說巫山神女圭明月觀的女道士,也下來了不少,你們既然會過幾次面,可知明月觀中丈道士的技藝如何?是不是和傳說的一般詭奇難測?」
「拳掌兵刃方面,雖然造諳不錯,但應付不難,至於術法、奇技方面,尚未見其施展,天衣只能肯定她們有施展道術的本領。」
「哼!我就不相信術法真能傷人,」唐虹道:「老身如果出山,先要會一會明月觀中人。」
天衣大師見她說得咬牙切齒,怒容滿臉,大有立刻揮劍取敵的氣勢,心中暗忖:
此老真是姜圭之性,老而彌辣,此後和她相處,要小心一些應對才成。
他心中念蠻,口中說道:「江豪去利人當鋪,探查江凌波在江南布署的情形,看看有多少人手可用。」
「好!你們安排一下,我這裡也有一點人手,」唐虹道:「如有需要,可以合起來一起行動。」
「是!」天衣大師道:「貧僧告辭了。」
唐虹道:「我要他們把求見信號告訴你,不過,我兒客的時間,要二一更之後,五更之前,太早太晚,都不見客。」
「天衣記下了。」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走過兩個巷道,一個低沉的盤音傳了過來,道:「大師,再轉兩個蠻,就到了唐家巷的出口,那裡有兩個慕容世家的武士駐守,大師要小心一些。」
聲音山一個窗口傳來,很低沉,但卻很清晰,顯然,也是個具有很深內功的人物。
「多謝指點!」天衣大師口中稱謝,人卻迅速的脫下袈裟,換上俗裝,又取出一力黑帕,包好光頭。
原來,為恢復和尚身份,天衣連夜落髮,落髮容易,恢復難,只好用黑帕包起來了。
就這麼換身衣服,整個人全改變了,哪裡還有佛門弟子的味道。
但天衣大師很細心,把穿的一雙羅漢鞋也換上薄底快靴。
如能再把佩在身上的戒刀換下,全身上下,就找不出一點和尚的痕迹了。
「一路順風!」那低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在唐家巷這一畝三分地面上,我們不能出手,無法幫忙,大師好走了。」
天衣大師沒有答話,卻雙手合十,遙遙一禮,表達出感謝之意。轉過身子,飛身而起,躍落屋面,鹿伏鶴行而去,機巧的遇過了慕容世家派駐在巷口的監視武士。
此刻的天衣大師,體能極限,已藉藥物之助破除不少障礙,過去無法完全發揮的功力,現在已可步入坦途,四十餘年苦心精練的技藝,在衝破體能極限之後,有如百花競放,全都進入了另一重境界,所以,很輕易的就避開了守在巷口的監視。
離開唐家巷,轉入另一條大街,天衣大師放鬆了心情,看東方泛起了一片魚肚白色,天色已快大亮,趕早市的人已開始行動,只不過一刻時光,滿街人潮,已擦肩接踵而來,趕早市的人,似都在一定辰光內,擁入城來。
「大師,前行百步,向左轉,就可以看到一個「金陵客棧」的招牌,我們住在三進院落中的西垮院內。」
聲音很熟,天衣大師一聽就知道是白翎之聲,但他看不到白翎的人,雖然,天衣大師目光如炬,一下子能看清楚周圍三丈內所有的人,也數出了八十三男十一女,但就是看不到白翎,連一個像白翎改扮的人,也沒發份。
因為,天衣大師能確定九十四個男女,都非白翎改扮。
天衣大師心中不服氣也不行了,這丫頭究竟學了些什麼樣的技藝?看起來比明月觀的女飛雲子還要詭奇難測,聽聲音分明在兩女之內,為什麼看不到她?
百步左右,是一條橫街,左面果然有一豎立的「金陵客棧」大招牌。
天衣大師加快了腳步,行近客棧,門還未開。
這些趕早市的,都以賣買蔬菜、雜貨為主,自然不會有住店的客人。
天衣大師輕輕呼一口氣,抽動門環,開門的店小二尤帶著惺松睡眼,滿臉怒火,但一看到天衣大師這個裝扮,黑衣、快靴、黑披風,腰間隱現刀把手,哪裡還敢發脾氣,怒氣消退,抱拳一揖,道:「大爺早啊!住店,還是找人?」
干過幾年店小二的人,都能學會一點察顏觀色的本領。
「找人!」天衣大師冷冷說道:「他們住在第三進院落內西跨院中,帶路。」
和顏悅色,很可能招惹出店小二的抱怨、嚕囌,所以,天衣大師的聲音,喉幽冥地獄中吹出來的寒風,帶著浪重的殺機,聽得店小二直打冷顫。
店小二口中連應了兩個「是」字,關上店門,頭也不敢抬一下,轉身帶路。
天衣大師也急於一見白翎,看看她是如何一個裝扮!
天衣大師外表慈和,好勝之念,卻擺在心裡。
西垮院,木門已開,一個全身黑衣、長發散亂在枕畔的黑衣人,仰面卧在木榻上,一個瘦小的黑衣人,靜靜的坐在床前。
天衣大師已看出仰面而卧的人是飛雲子,坐在榻前的黑衣人,雖然目末回顧,但天衣大師已看出她是白翎。
黑衣密扣對襟衫,不是翻一下就可以穿的衣服,天衣大師也搜尋過腦際間留下八十三男十一女,肯定沒有白翎這個裝扮,心中暗忖:這丫頭真有點神出鬼沒了。
「救人要緊!等一下再想心事不遲。」
白栩的蠻音,清朗的傳入耳際。
天衣大師如夢初醒,暗道了雨聲慚愧,舉手一揮,遣走了身後的店小二,回身掩上房門,道:「道長傷得重么?」
飛雲子突然挺身坐起,道:「如非白姑娘及時相救,貧道已死在妖女創下,不是重傷,是去了性命。」
天衣大師一皺眉頭,道:占田和道兒裝作身受重傷有何關連?」
「金陵城中的酒樓、客棧,大概很難找出一家和三聖會沒有關連的,飛雲於名滿天下,不是換一件衣服,軌能夠隔過人的耳目的。」白翎道:「只有裝作重病,或是身受重傷,才能避開暴露行跡。」
「可是,飛雲子火併梨花女的一戰,恐已傳遍金陵,」天衣大師道:「金陵三聖分會既然能見到梨花女,豈會不知內情?」
「梨花女已死於飛雲子的劍下,一劍穿心,」白翎道:「她已經沒有機會把經歷的事情說出去了。」
「原來你和尚早知道了我的用心!唉!術法不可侮,貧道盡展所學,也破除她三次術法襲擊,但仍然逃不過第四道的奇術攻襲,一陣如煙似奸的氣流捲來,貧道似被那股氣流黏住了,手腳無法掙動,梨花女舉起了手中那面畫滿符咒鐵牌,還告訴貧道說,像我這樣的高手死在符牌之下,那符牌的威力才會大為增強,只要再染上六個人的鮮血,合眾成一百之數,符牌就可以自動取人性命了,明月觀中丈弟子,能成此技者,她就是第一人了。貧道聽得急怒交件,全力剌出一劍,奇怪的是那黏住我的力量突然消失,殺了人,才發兌白翎姑娘早已站在一例,唉!如非白姑娘及時而至,貧道早已被梨花女砸死在它的符牌之下了。」
天衣大師一皺眉頭,道:「白姑娘,符牌沾過百人之血,真能成寶,取人性命么?」
「不知道啊!」白翎道:「所以,我把符牌取來了,要下番工夫研究研究,順便也用藥物化去了梨花女的屍體,她已殺九十三個人,作惡多端,屍化灰泥,也是罪有應得。」
天衣大師心知白翎有所保留,不能直言說出來,可能是害怕驚世駭俗、震動人心,當然,也可能是符牌真的古怪、邪惡,一時間無法了解。
後半年白翎離群獨修,修些什麼?完全無法了解。天衣大師突然有種後悔的感覺,後悔太君子,當時,只要打開後半部秘岌瞄兩眼,現在,心中就會有個數了,不致於被鬧得一頭括水。
白翎突然微微一笑,道:「大師,見著了唐虹沒有?」
「見著了,唐家巷雖只是幾條巷道組成,但曲徑通幽,似按照八卦方位排列,」天衣大師道:「是一處經過高人設計的陣圖,慕容世家的武士們,摸索了二十年,摸不進去,其實,只不過是幾間房舍的間隔。」
「如若躍上屋頂查看,難道也瞧不出一些痕迹么?」飛雲子道:「我相信慕容門下的武士,不會是很守規矩的老實人。」
「老納看到的,也只見房舍相接,偶而有幾處燈火閃爍,」天衣大師道:「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之處。」
「唐虹遠說些什麼?」白翎道:「是否和天鏡大師早有約言?」
「聽不出什麼頭緒。」天衣大師道:「我看她恨關心掌門師兄的處境,也告訴我,她已訓練了一批可以效力的人手,江三公子搬出了令尊在江南伏兵之後,要我再去見她,似是等會合一處,然後再採取行動。」
白翎微微一笑,道:「如若江凌波在江南沒有設下伏兵,唐虹也就按兵不動了?」
天衣大師聽得一征,道:「這一點老柄沒有想到,也未問過唐虹。」
「大師,你看,唐虹是否過的退休生活?」飛雲子道:「是否仍和江湖人物暗通訊息?」
「是否暗通訊息,老納不敢妄言,」天衣大師道:「但過的卻退休生活,唐家巷防守的岩密,十分少見,而且,她從人眾多,單是在接見我的一座小廳中,至少有十個衙護著她,六暗、四明。」
「大師,如此的鋪張,是否有些可疑呢?」白翎道:「慕容門下的武士,難道都是死人,會找不出一點痕迹出來?」
天衣大師點點頭,道:「老納也免得有點不對勁,所以,立亥告辭,我一路留心,也未見追蹤的人。」
飛雲子凝神沉思,末再接言。
白翎沉吟了一陣,道:「大師,晚上要不要再去一趟唐家巷?」
「去又能如何?」天衣大師道:「不論是否找出了可疑事物,我們也無法跟她翻臉。
「至少,可以揭穿一副虛假的面孔,」白翎道:「此事如真有可疑之處,也不會是仰我們想象的如此簡單了。」
天衣大師點點頭,道:「對!如若有問題,應該是很早的問題……」
「衍生出現在的結果,」白翎道:「如此大事,豈可不查?」
「這就大大的出人意外了。」天衣大師道:「「千手飛花」唐虹,和敝掌門師兄的事,老納也聽到了一些傳言,唐虹也因而歸隱……」
「中間還牽扯上江凌波,但男女間事,用不著別人匱噬,所以,咱們不用多管,」白栩道:「我重視的是一件很難解釋的事實,唐虹如若還和江湖人物來往,和誰來往?如今江南半璧的武林道,全入了三聖會的掌握,和唐虹往來的江湖人物,是否也被羅致入三聖會中?如果是,唐家巷的秘密早該泄漏了出去,如果不是,他們現在何處?要是住在唐家巷中,天天見面,那就算不得客人,那就用不著接待的客廳了。」
天衣大師點點頭,道:「六個暗中保護她的人,都藏得很密,只能憑藉著感覺分辨,卻著不到他們的藏身之處。」
「大師可是認為,那些人都已有潛隱行蹤的本能,」飛雲子道:「借物隱形?」
「那倒不是,老柄認為問題出在房子設計上,一開始就留下了隱身的空間,」天衣大師道:「他們如已到了惜物隱形的境界,老柄也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了。」
「大師高見,」白栩道:「以大師的觀察,那座會客小岩,是新近所建呢,還是築建很久了?」
「樑柱都非新材,應該建築很久了,」天衣道:「至少有十年以上。」
白翎沉吟了良久,道:「這麼說來,「千手飛花」唐虹早就準備好了退休的事,歸隱唐家巷,也是早有的計到盤算了。」
「想不通的是,為什麼要選擇那個地方?」天衣大師道:「鳳凰不落無寶之地,唐家巷……」
突然住口不言。
白翎道:「本來,只是江湖前輩退隱的常事,大師這番探查,竟然發覺了隱藏的變化,這件事是否和江湖豪化有關?鳳凰不落無寶之地,但唐家巷卻距寶藏不遠。」
「和江湖變化的關係應該不大,慕容世家找了兩代就沒有找到她,」天衣大師道:
「這段日子不短,如有牽連,也該早見面了,但它距皇宮不遠,傳說明太祖朱元璋,收集了不少珍奇異賣,一部份收藏慎密,以至末被成祖朱棣發覺,還留在金陵。」
「這就不是獨立事件,」飛雲子道:「肯定會和江湖上的人物有關,如此神必,周密的布局,恐非唐虹一人之力能及。」
「道兒的意思是說,唐虹還有合作的人了?」天衣大師道:「那個人會是誰?」
「如若能輕易看破,」白翎道:「又怎會掩遮住江湖上黑、白兩道耳目數十年?L「細故五十年江湖上風雲人物,賣在我不出這麼個人。」飛雲子道:「如是白姑娘的推斷不錯,那人應該送在江湖中。」
.「看情形確然如此,」白翎道:「就大師昨夜所見而言,如若主要的人物已死,唐虹應該也一會仍那麼著氣風發,但看上去神秘難測、無跡可尋的事,細心推敲,也不是全無線索。」
全力卜「事關係重大,牽連所及,可能是江湖情勢轉變的關鍵。」天衣大師道:「應當「赴,查個明白。」
「線索雖有,但查證困難……」
「再困難也要查……」飛雲子打斷了白翎的話,道:「貧道的看法和大師相同,這檔事可能關係春近代江湖變遷,請姑娘指明一個方向,至於細節上如何著手,再件深入研究。」
「唐家巷的格局不大,但建築卻奇巧無比,四面八方無一處能遇過監視,」白栩斷:「它建築在金陵城中,而且年代不久,追查起來應非太難,只不過事從根源起,就得下番大工夫從頭查起了。」
「姑娘心目之中,可能早有一個追查的計到,著似容易,但要找個下手處,卻又是不易尋得,」飛雲於道:「貧道就完全想不出一個辦法來。」
「辦法是有,也不很難,問題是需要時間。」白翎道:「要選定三兩個久居此地的人,和他們交往,建立了交情,長年應酬,再觀察刺探,當然,你不能讓他們發感你別有用心,提高了咨兌……」
「就是說和他們混在一起,」天衣大師接道:「要多少年才能和他交成知己無法預料,還要深藏不露,最好能學得一手燒菜的好手藝,混入廚房中,真是知易行難,這些事,恐已非和尚、道士能幹得了。」
「形勢逼人,下一次毒手如何?」飛雲子道:「抓他們三兩個人出來,恐嚇逼問也許能問出一些內情。」
「不經仔細觀察,很難找到我們需要的人,」白翎道:「唐家巷中居民雖逾兩千之眾,但個中大部是利誘引薦而來,也許有一兩個武林門戶,受唐虹影峰也遷來此處,這確是一次非常精密的遷徙計到,但個中十之七八的人,都是為掩護別人而來,真正需要掩護身份的,也許只有十家八家、數十日人而已,總之,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膽設計,把隱放大市的傳統發揚得淋漓盡致,用兩千人的家居生活去掩沒了數十人的隱居秘密,也難怪查了二十年的慕容世家,還未查出一點苗頭。」
「姑娘的意思是說那些身受利誘而來的人,根本不知道內情了,」飛雲子道:「也不知道他們掩護的什麼人了?」,「對!反而對引薦他們到此的人,心存感激,」白翎道:「我相信被利誘來此的人都是窮苦人家,才肯遠別故鄉,遷徙來此,這襲的住房、工作都由引薦人所提供,一家人吃得飽,生活過得好,而且手中漸有積蓄,那引薦他們來此的人,又不要任何報償,他們是不是心存感激呢?」
「果真如此,是大德大惠,恩同再造,」飛雲子道:「誰也感激涕零呢!」
「所以,從他們口中探不到任何秘密,」白翎道:「何況他們是真不知道,要從兩千多人中找出幾十個知道內情的人,是不是需要很長時間的觀察呢?」
「說得對!這件事,我們做不來,」飛雲子道:「但棄去此法,就別無良策了。」
「這件事急不得,」白翎道:「有此收穫,已非小可,我相信知機子能作人選安排,現在,我們改換一下裝束,去探查一下江豪的行蹤。」
「姑娘,若柄還有最後一問,」天衣大師道:「這個隱於大市的計到,敝師兄是否有參與的可能?」
「天鏡大師嗎?」自翎沉吟了良久,道:「這要看他們當初的用心了,如是旨在竊取一些流入禁宮的江湖珍品,這倒無可厚非。朱元璋嗜殺貪婪,有很多不該收入皇家的東西,也被他收入宮中,以天鏡大師為人的方正端莊,應不會介入為害江湖的陰謀。」
「這是說,也有可能了?」天衣大師神情痛苦的道:「和尚仔細思且過,唐虹的氣勢作風,完全不像是一個退隱的人,看情形他們早已介入了江湖中事,我和尚想不通的是,三聖會怎會容忍著他們存在?」
「三聖會沒有這個雅量,」白翎道:「而是他們不知道,三位老人家名氣太大,聚集了天下光輝,當今武林,也視三位老人家為泰山北斗,誰還會想到別人……」
「還是不對!三位老人家可以不了解唐虹的舉動,但唐虹應該知曉三位老人家的行蹤,」天衣大師道:「三位老人家身受暗算,就在金陵附近,唐虹應該有解救的機會,但竟全無行動。」
這問題太尖銳了,既不能順著問題說下去,也不便斷然反駁,白翎和道士同時沉吟不語。
良久,白翎才輕輕嘆息一聲,道:「慕容長青的陰謀,設計得很隱密,使得唐虹不能及時發伉。也許是自知非對方敵手,不敢出手,那時,南宮、慕容兩家家主,再加個散花仙子,放眼江湖,誰是敵手?」
天衣大師心中仍是不服,但他沒有再說,倒是飛雲子開了口,道:「至少,我們知道了,除去三聖會之外,還有一股力且在江湖上活動,而且,行蹤的詭秘,尤過當年的慕容世家。」
「現在,擔心的是江豪,不知洞庭盟埋伏在江南的力量是否和唐虹彙集合流?」
「對!找江豪!」天衣大師快步奔入一個房間中。
他再出來,已是個灰布褲樹的中年人,再加上一頂灰氈帽,像極了城郊來的農夫。
飛雲子這一次改扮得很闊氣,長袍馬掛,加上一頂黑度珠頂的絨帽子,手上還提著一個翡翠煙嘴、湘妃竹管的旱煙桿、金色的煙鍋、黑緞子紡花的煙絲袋,氣派極了,銅鏡畫照一照,飛雲子自己也嚇了一跳,完全是一副金陵城中大闊佬的模樣,哪裡還有一點道士的影子。
白翎打量了兩人一眼,笑道:「走一起太扎眼,分開走不方便,也分散了實力,由此刻起,隨時可能有事故發生。」
「好!和尚再改扮,裝成一個跟班的!」
白翎道:「我幫你。」衣服早有準備,灰表變黑衫,腰中再加一條寬頻子,秘藏短戒刀,背上卻背了飛雲子的長劍,農人一下子變成了跟班的鏢客。
白翎輕揮淡筆,在天衣大師臉上到兩下,一張慈眉善目的臉立刻變成了一險兇悍的冷酷形貌,給人一種殺氣騰騰的感免。
「行了,兩位可以走了,你們身上有金子有銀子,也有大把的銀票,大老闆花銀子也要大方一些,」白翎道:「我會跟著你們走!必要時我也會現身見面,如果事情有發展,就不用去找江豪了,我會找到他,安排你們見面。」
飛雲子點點頭,大步出了客棧,提著手中的翡翠煙嘴、金煙鍋的炳桿,楞在門口了.天衣大師快行一步,低聲道:「怎麼停下來了?」
「到哪哀去啊?穿著這麼一身衣服,連走路也不會走了,」飛雲子道:「端著金鍋玉嘴的旱煙桿,能在大街上走來跑去么?」
「對!該叫輛馬車坐!我這就去找車。」
天衣大師經過這一陣江湖走動,學會了不少的事,會看人辦事,也會用銀子,果然,花用了二兩銀子,很快就找到一輛雙套蓬車。
蓬車直馳到「天福居」,才停了下來。
天衣大師早已問過了,這「天福居」是金陵城中最大的一家茶館。早有早點,年有年襲,晚有晚筵,一天開門八個時辰,由早到晚,只要你進門,就有東西供應,一日夜中,只休息四個時辰。
當然,這裡東西貴一點,但手藝高明,做得好吃,有錢人就不在乎多化幾值錢了。
飛雲子那份氣派,全身都能放出金光,一下車,立刻有四個店小二迎上來,兩個人哈著腰前面帶路,兩個人分左右扶著客人,天衣大師跟著後面走,給人的感覺是殺氣凜凜,不敢多看。
燕雲子被攏扶向一個房間中行去,但飛雲子卻轉個身,坐在大廳中一個位置上,幾個店小二微微一怔,只好照著客人的意思辦了。
這身打扮,生入房間中,再掩上房門,豈不是錦衣夜行,不夠招搖了?
白翎替他準備了衣物、用品,也鋼怕在臉上畫了幾筆,但未說出用意何在不肯說出來,是要他隨緣發展,飛雲子一直在想這件事。白翎是心有所期,但卻又無把握,一切的發展應對,就看他觸景生情,隨機應變了。
「好吃的,名貴的點心,先擺土來,」天衣大師道:「快些去準備三爺還未吃早點呢口」。他說話的聲音很和氣,但臉上兩條淡淡的青紋,卻給人一種莫名威嚴,沒有人敢開口多問,立刻應一聲退下準備,還有個店小二在一例伺候,但也退出一個桌子那麼遠,全神貫注,聽候使喚。
天衣大師稱飛雲子為二節,是想到他在武當三子中排行老二,隨口就把三爺給叫出來了。
這時,早餐已過,午時未至,客人少,點心來得很快。
「坐下來一塊吃。」飛雲子著了天衣大師一眼,拿起白銀筷子,先吃了一個蝦肉海參餃,點點頭,道:「還可以,免可入口。」
這是金陵城叫最好的點心了,但飛雲子只說免可入口,送上點心的店小二也只有點頭暗笑的應道:「三爺的品味高,下次再來時,小的會交代廚房再加把勁。」
,天衣大師目光轉動,看人曉中至少有六十張桌子,店小二有四個,卻只有他們兩個客人,實在來得太早了一些,緩緩坐下,也進食兩個點心。
精美可口,品味絕佳,是天衣大師這一生中吃到的最好的點心,「天福居」不愧是金陵第一菜館。
「三爺的參茶來了!」店小二高舉一個白玉壺,一面走,一面吆喝。
天下就有那麼一個巧法,大半天沒有客人,隨著店小二那堅吆喝,大門推開,三個人魚貫進來了。
是三個武林人物,身著勁裝,身佩長刀,是那種一切都佩帶齊全,軌等著拔刀攻敵的架式,不是路過,不是巧遇,是專程找來的。
飛雲子的目光卻投注在最後進來的一個老者身上。
一件灰色及膝粗布短衫,一頭黑白交錯、亂如鶴窩的蓬髮,卻穿了一雙又黑又亮的反靴,但臉色紅潤,雙手修長潔白。
看那雙手,絕對想不到會配上那一頭亂髮和粗布短衫。
事畫上,那一雙薄底快靴的價值,就相當昂貴,這身穿著是故作奇裝。
天衣大師目光一轉,記億中似是聽說過有這麼一個怪人,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他是誰,什麼人說過。
但飛雲子知道,而且還很熟識,「修羅手」錢四,是一位非同小可的武林高手,但他已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年,都道他早已死去,怎會突然在這襲出現了?
算起來,他和「千手飛花」唐虹是同一站的人物,武功之高,盛名之強,也不在唐虹之下。
現在,他又是什麼身份呢?
不像是三聖會中的人,難道是和唐虹一起歸隱在此,今日出現,表示出唐虹已準備有所行動了?
那三個身佩長刀的黑衣武士,是不是他帶的屬下呢?他們穿著雖像三聖會中人,但卻沒佩三聖會的標誌。
儘管此人出現得突然,身份也十分特殊,他代表了多種的變化,也可能帶來了重重兇險。
但飛雲子仍然是靜靜的坐著,既無斷奇之色,也無訝然的表情。
倒是「修羅手」錢四,若到了飛雲子那副形貌,有些大吃一斷了,向前稍行的腳步突然停下,雙目神凝,望著飛雲子出神。
飛雲子沖著錢四一笑,舉起手中的金鋼玉嘴旱煙桿,緩緩打開統花的煙絲袋,裝上了一鍋煙。
天衣大師緩緩站起身子,取出一團棉花,暗中運集功力,雙手一搓,棉花燃了起來,賣飛雲子燃上煙草。
這一手震驚四座,使四個見識不少的店小二大開了一次眼界,連「修羅手」錢四也看得微微一呆。
搓棉生火,並非難事,但一搓起火,錢四就懷疑自己是否也有這個把握了。
事畫上,天衣大師連番推想,也有點領悟了白翎的計到。
她把飛雲子化裝成一個人,就是飛雲子現在形貌,何況,玉嘴金鋼旱煙桿,也不是說有就有之物,必須早些準備,唯一使天衣大師不解的是,白翎為什麼不事先說個明自?
但再深一層想,天衣大師就作了一個判斷。
可能是白翎也不知曉那人的姓名來歷,但卻見過了這個畫固形貌,也知道他可能是近代江湖中一個非常詭異、可怖的人物,他和唐虹可能是同一年代出現在江湖上,也可能早幾年出現江湖,肯定的是在江湖上造成了很大的震撼。
飛雲子那身裝東,是散發著金光約有錢人,但如多看兩眼,你會發覺他和一般人有些距離,似是有著滿臉黑氣在流動,人耶、鬼耶?就隨著人的思維在變動了。
當然,這要辯白翎那幾筆傳神的勾畫,在光線明暗的照射中,泛出了一種流動的神韻,托襯出了一種陰森鬼氣。
所以,天衣大師在全力配合,讓人主動揭露他的身份,心中也在暗暗忖思:難道全大夫那下半部的秘岌中,記載的都是這些奇說之學?
「不可能啊!形貌一點未變,數十年不見老態?」
這本是「修羅手」錢四心中想的事情,一急之下,就喃喃的念了出來。
聲音雖然不大,但天衣大師和飛雲子卻全聽到了。
原來,兩人早已暗中凝神,留心看人瞌中任何一個微末細節,表面上,卻又能裝作得若無其事。
對方任何的反應,都是飛雲子和天衣大師的重要參孜,不能放過,也是兩人下一步行動的指南。
「天福居」的店小二也瞧出了情勢難測,進來的四個人,沒一個人能惹得起,言多賈禍,很可能一言錯出,就會丟了老命,幾個店小二都躲得遠遠的。
但那高舉玉壺的店小二,卻硬著頭皮把參茶送上了桌子。
飛雲子也不要茶杯,暗運內力,張口一吸,相距數尺的玉壺,士壺嘴中飛出一道細泉,直射入咽喉之中。
這時,三個身佩長刀的黑衣人,已大步逼近了飛雲子的木桌前面。
飛雲子神情木納,反應遲鈍,似乎是根本就沒有看到三個人殺氣騰騰的逼到身側,咽下參茶,嘻嘻一笑,引得全場注目。
大家都認為他要說話,卻不料一笑而住,全無下文了。
經一番細心體會,飛雲子感覺他在裝扮一個非常怪異的人物,若有若無,似人似鬼的形象,可惜的是白翎一直沒說明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甚至連一點暗示也沒表露。
這就非常的惱人了,一切要從推斷中去表現。
但由「修羅手」錢四的表情中看出,分明是江湖上確有這麼一號人物,而且,還和錢四見過,可能還不止一次。
突然間錢四的臉色變了,紅潤的臉色變得一片蒼白,似乎是陡然間想到了一件寒人心魄的恐怖事件,轉身疾奔而去。
可是三個身佩長刀的黑衣人卻已拔刀出鞘,中間的一個黑衣人同時大聲喝道:
「當你是人是鬼,老子不信邪,先一刀劈了你!」
盤音很宏大,最大目的是用來壯膽。
說是一刀,事實上是三柄長刀一齊劈下來,乃如閃電下擊。
飛雲子端坐末動,動的是天衣大師,雙手齊出,指風破空,三個黑衣人那麼快的刀勢,劈了一半突然停下,天衣大師已卸下背上長劍,恭恭敬敬放在飛雲子面前的木桌上。
「羅漢掌」和「金鋼指」同時施展,以截脈的暗勁把三個黑衣人刀勢逼住,也點中了三個人的穴道。
但天衣大師並未讓人看出少林手法,左手捏訣,右手畫回,像是在行法畫符一般,既把施出的武功掩遮,又裝出一副行法役鬼的神態。
飛雲子嘻嘻一笑,右手緩緩抽出長劍,平平伸出,左手一招,中間一個黑衣人,突然舉步向前行來,直向長劍上撞去口他來勢不快,所以,利入胸中的長劍也刺入很慢。
眼看著一寸寸的長劍利入前胸。
鮮血濺射,長劍終於透胸而過。
飛雲子緩緩抽出長劍,黑衣人屍體栽倒。
殺人的手法數十種,但如此讓敵人自行撞在劍上而死的,卻是未聞未見。
當然,這不是耶術妖法,而是天衣大師和飛雲子兩人的巧妙配合。
他們以千里傳音之術,交談了殺人方法"天衣大師以精深的內功控制了三個黑衣人的行動,再配合飛雲子內力吸引,讓敵人身不由己,緩緩撞劍死亡。
另外兩個黑衣人突然發覺了身體已能行動自如,大叫一聲,快速向外奔去。
天衣大師、飛雲子也緩緩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四個店小二呆果的著著兩人舉步而去,沒有人敢攔住兩人收錢。
馬車還在等候,兩人登上蓬車,疾快的向前馳去。
天衣大師右手突然伸出,一把搭在趕車人的肩頭上。但覺一股強烈的反展之力回群過來,幾乎震脫了天衣大師五指,如此強烈的反群,大出了他的意外,立刻加強了手上勁力。
「大師,我是江三。」
天衣大師「噢」了一聲,鬆開五指,低聲道:「白翎去找你……」
「見過了,」江豪道:「所以,我才扮成車夫,來這裡接兩位離去。」
「這輛車,我們剛才好象生過。」天衣大師道:「怎會那麼巧的又被你們碰上了?」
「沒錯,是你們坐過的事,所以,白翎姑娘才要我把它馳過來,」江畫道:「現在,這輛車是我的了,我是個以車為家的人,事畫上,在蓬車中商量事情既具十分隱密性,又具備了靈活的特性,當年慕容長青未組成三聖會前,一直在蓬車中蠻到大計。」
他口中說著話,蓬車已轉入了一條行人稀少的巷道中。
只見一座大門敞開的車行,正有三輛蓬車魚貫馳出來,車簾低垂,瞧不出車中生的什麼人物,江豪控著蓬車,在外面道旁等候,三輛蓬車馳出之後,江豪一提駐繩,蓬車快速進入大門,兩扇大門立刻關了起來。
天衣大師一躍而下,準備應變,目光四顧,發覺這座院落很大,一例停放著五輛蓬車,還有一個可容四五十匹驟馬同時上槽的大棚,棚中至少控有二十匹以上的驟馬,點點頭道:「是家大車行。」
「對!南北大車行,是家父在江南藏兵的地方之一。」江豪跳下蓬車,道:「我到利人當鋪,一切順利,家父派來江南的人,很多都是家父近身的兄弟,他們有一半認識我,年前聽到三位老人家被擄的訊息,他們也很急,但因沒接到指示,不敢亂動。
等了一年,仍不見動靜,也有些怒不住了,開始露面活動,雖然十分小心,還是引起了三聖會的懷疑,不知該如何對付。等一下白姑娘回來了,三叔、六叔也要趕來,希望我們幫他群個決策出來,應付眼下的危機,是否閃掉或是放開手大幹一場。」
「這件事非同小可,要仔細的商量一下才成。」天衣大師道:「先招呼飛雲子下車。」
原來飛雲子仍然端坐在蓬車裡,正在用心推想,這個形貌突出的人,能使「修羅手」錢四受到很大的驚駭,必然是一個極端可怕的人物,可是,它是誰呢?
錢四不過比自己早四五年出現江湖,錢四見過的人,就算自己沒有見過,也應該聽人說過,何況,是這麼一個造型奇特的人物。這人一身穿著和手中那根金鍋玉嘴旱姻桿,別說見過了不易忘記,就是聽人說過一次,也會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自己有六七年的辰光在江湖走動甚勤,怎的從未聽人提起過這個人呢?
「道長,請下車入曉待茶。」江豪道:「這地方,都在我們監控之下,道長不用擔心破人拆穿了把戲。」
飛雲子緩步下車,道:「有勞三公子帶路了。」
一個青衣人快步走了過來,對著江豪一躬身,畢步向前行去。
原來,江豪地形還不熱悉,要他帶路,還真是一大難題,不知如何一個走法。
他們穿過了兩重院落,轉入了一個修花茂竹的庭院中。
這裡不但完全擺脫了驟馬的氣味,而且花香陣陣,沁人心脾。
兩個青衣女婢早已在大廳門口處等候,挑開垂簾,躬身迎客。
廳中早已擺好了香茗、細點,四個美麗的女婢,引客入座。
敢情定早已經排好了座位。
天衣大師和飛雲子排在一起,兩人座椅相連。
穿著一身形同主持大典的禮服,再加上手中那根華貴耀目的旱煙袋,飛雲子的人也似是被這身衣服控制了,坐下要擺出個一定的姿勢,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天衣大師也深深受到改扮身份的限制,有些事身難自主,但飛雲子受到的影峰特別大,整個人似都被這個怪異的形象誘陷深入,快有些失去自我了,此事,已不宜再演下去,看到白栩時,一定要問個明白。
但聞步履堅響,兩個穿長衫的中年人快步入廳。
說是中年人,兩個人的頭髮都已花自,但精神飽滿,身體修長,不瘦不胖,一看就知道是沒有放下功夫的人,當先一個,還留著半尺多長的花白長蠻。
但他們穿的衣服,卻是標準的金陵生意人的衣裝。
江豪站起身子,躬身一禮,道:「江三迎接三叔、六叔。」
江豪換了衣服,改了形貌,生恐兩人一時間認不出他,所以,連身份也報了出來。
那當先留著長蠻的老者點點頭,目光由江豪臉上,掃掠過天衣大師、飛雲子時,神情突然一呆,道:「龜長齡……」
江豪正待答話,白翎的堅音已搶先接道:「對!他是龜長齡,不過,不是真的龜長齡,而是武當三子中的飛雲子所改扮。」
長蠻老者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失蹤二十幾年的「茅山妖人」龜長齡,真要重現江湖,可也是一場鞘天動地的大事。」
「晚輩在一本記事錄上,看到過種長齡的田像,」白翎快步走了過來,道:「上面也記述到他是近二百年來最精通茅山術法的人,有一次在練法中傷了脊椎骨,就在衣服加了一截鋼架,晚輩這套衣服,全照著記述所作。」
天衣大師忖思:這就勿怪飛雲子坐姿怪異了,好好的一個人,身上背了一個鋼架,自然在行動中有些不自在了。
江豪一指天衣大師,道:「這位大師,也被自翎姑娘扮作了喪長齡的從屬,形貌也完全改變了,小侄是趕車的把式。」
長蠻人笑一笑,道:「江南道上,儘是三聖會的天下,行動起來愈是小心愈好,姨長齡太傳神了,這個人用處很大……」
「三叔,不能讓道長一直扮裝下去,他可是頂尖高手,」江豪道:「是對抗三聖會的主力人物。」
長蠻老者突然一抱拳,道:「洞庭盟下張鳳摟張老三見過大師、道長。」
「老六席一山見過大師、道長。」
「原來諸位都還活著,」很少開口的飛雲子突然接了腔,道:「當年江盟主率領五位兄弟血戰杭州鋼,一舉殲殺東海十三妖,和他們約二百水鬼兵,使海盜披靡,傳聞六俠死其五,原來江盟主竟能后看三十年,把五位安排到江南來了……」
「大哥雖然目光遠大,還沒有未上先知之能,」張鳳樓道:「當年那場血戰,確然打得兇殘絕倫,除了大哥技藝精湛,末受傷害外,餘下我們五兄弟全受重傷,二哥、四弟傷重而死,那時,大哥心情沉重,不願我們冉在江湖上涉險,下令悄然把我們運回洞庭盟,宣布了我們的死訊,連慕容世家也被瞞過,想不到兄弟問的深重情意,才成一支絕佳的伏兵,發覺了慕容世家在江南勢力日漲,野心漸熾,就把我和老五勺老六派來江南,深潛密掩,才有此小成,唉!二十幾年啦!忍氣吞聲,隱匿不動,不容易呀!」
「實非易事。」天衣大師道:「江三公子說,諸位行蹤已泄,三聖會忍不會隱忍不動。」
「不錯,他們咽不下這口氣,」席一山道:「也許正在調兵近將,一兩天內就會殺上門來。」
「已經備好酒菜,諸位請洗把臉,」張鳳樓道:「咱們邊吃邊談,是打是閃,還得仔細聽聽諸位的高見。」
脫去那身怪異的衣服,飛雲子頓感輕鬆了不少,洗把臉,換回道袍。
天衣大師也換上了一件僧衣,張鳳樓肅容入座。
入了座位,飛雲子牙回顧了自栩一眼,道:「姑娘在那座鐵架上,又如了什麼花樣呢?」
白翎還是一身黑衣,未復女裝,笑一笑,道:「道長感位列哪裡不對了?」
「反咬一口,孜我呀?」飛雲子長長呼一口氣,道:「姑娘至少在那鋼架上,多了四處手卻,多了四個口頭的鐵釘,分對著四道穴位,任何人穿上那件衣服,就變得行動古怪了。」
「對不住啦!道長,」白翎道:「如若沒有了那四根對準穴位的墩釘,道長又怎能裝扮得讓人莫測高深?」
天衣大師微微一笑,道:「如無這些道具輔助,只怕很難模仿得入木三分。」
他目光轉注張瓜摟的臉上,又道:「江南道上,除了三聖會和張兄領導的人手之外,是否還有一股神秘的江湖力士在暗中活動呢?」
「「千手飛花」唐虹,隱息在金陵,」張鳳樓道:「大哥告訴過我們,我們也知道這個人,但卻雲深不知處,當然,我們也沒有全力去找過。」
「「修羅手」錢四,張三俠應該認識了?」飛雲子道:「不知他是否投入貴盟之下?」
張鳳樓搖搖頭,道:「張某認識「修羅手」錢四,不過,見面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
「今天,錢四齣現在「天福居」,神采依蠻,」飛雲子接道:「還是那身怪打扮,看起來,是和唐虹一起歸隱在此了。」
天衣大師很快的把「天福居」中的情形變化,詳細說了一遍,道:「三個身佩長刀的黑衣人,穿的是三聖會中的衣著,卻未佩標誌,一個死於飛雲子道兒之手,兩個逃去,如非三聖會中人,又會是哪路人馬呢?」
「老六,是不是我們的人?」張鳳樓道:「立刻查個明白。」
「不會是我們的人。」席一山道:「我已傳出岩令,任何人不得私行外出,違者重責不貸。」
「為丁魚目混珠,大家都彷堅三聖會的武士穿著,」張鳳樓道:「有時侯,還佩帶三聖會的標誌。」
「應該是唐家巷的人,」飛雲子道:「錢四性如烈火,如非自己的屬下,絕不會讓他們圭在前面。」
這時,酒菜端上。
張風摟敬過了一輪酒,道:「現在,話入正題,三聖會以已發覺了我們一處伏兵之地,他們也已經呈報總會,昨天總會飛鴿傳令,要金陵分會精選人手,一兩天內總會人手趕到,再行出動圍殺。」
「很好,金陵分會中,能有你們布下的人手,」自翎道:「此事大不容易,但不知姑蘇總會中,是否也有人手潛伏呢?」
「陰百丈之樹,必有腐枝,」張鳳樓道:「三聖會金陵分會中確有我們安排的人。
姑蘇總會中還未作安排,只要能找出空隙所在,安排人手潛伏,並非難事。」
「三聖會要派些什麼人來金陵對付你們?」白栩道:「傳來消息的人,是否提過?」
「好象提了一下,」張鳳摟道:「由明月觀中一位女弟子,率隊而來。」
「看來,他們還未下決心把主力轉入金陵。」白翎道:「抗拒三聖會這次襲殺,不是問題,問題是今後諸位要如何在金陵待下去,這一次,我們如若作凌厲反擊,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並非難事,但三聖會大敗之後,絕不會放過諸位的。」
「那是老五主持的一個訓練基地,僻處在鐘山之一處幽谷之中,」張鳳樓道:「老五告訴我,三聖會中人已經去窺探過,老五約束屬下,末和對方照面衝突,也放任他們進去搜查過兩次,只道這些作為已經讓他們息怒罷火,不再苦追,卻不料反使他們氣焰高漲。」
「白姑娘,如若由大師和道長出面,大教一陣,能不能混淆他們的斷判?」江豪道:「讓他們誤認是我們邀聚的人手呢?」
「應該有這個可能,」白翎道:「但還要確實知道他們收集些什麼資料,在迎敵之中,作前後呼應,才能收到迷惑敵人耳目之效。」
大約江豪已經告訴過張鳳樓,白翎具有的術能、智能是非尋常可比的人物,所以,張鳳樓很謙虛,雙手抱拳道:「這就有勞自姑娘、大師、道長費番心思了。」
白翎末再多言,回頭望望天衣大師和飛雲子,顯然是要聽聽他們的說法了。
既然要天衣大師和飛雲子扛起這個麻煩,當然要聽聽他們的看法。
「這件事恐怕要付點代價。」飛雲子道:「既然早經三聖會踩了行蹤,不是一場搏鬥的勝負能消去三聖會心中之疑,大師和貧道出面一戰,可能是一場血染青山、屍橫幽谷的慘事,只有我們兩人出面,如何能瞞得過三聖會中三個精明的會主?」
「道長有何高見,挑明了說吧!」張鳳樓道:「我們會全力配合。」
「還有我江三,也算上一份。」
飛雲子道:「還要張三爺和五節商且一下,選派出一部份人手,參與此戰,最好這些人都是露過相的人,三聖會的線眼認得出他們,才能收掩人耳目之效,至於人數多少,要張三爺決定了,搏殺如果十分兇惡、激烈,這些人的生死貧道和大師都無法保證了。」
張鳳摟點點頭,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都還能視死如歸,這方面我想由老五和你們商量決定,盡且安排一些暴露過身份的人,不知還要我們作些什麼配合?」
「南宮、慕容兩大世家,都有些非常精銳的高手,除了武功高強之外,還有很惡毒的殺人手段,雙方傷亡的慘重可期,這方面張三爺要心中有譜。」
張鳳樓點點頭,道:「南北大車行,似是也已引起了三聖會的懷疑,張某和三公子商量過,如是隱藏不住了,是否應該全面出動,好好的打幾場硬仗?但三公子要先和諸位商量一下才能決定。」
「大師和道長,如能完成了轉移三聖會的目標,」白翎道:「還不宜挺身而出,全面對抗,「千手飛花」唐虹那股力且十分神秘,至少要先和他們洽商妥當,一起行動……」
「這恐怕有點困難,」張鳳樓道:「我們沒辦法和唐虹接上頭。」
「這件事,除了大師之外,唐虹也不會接見我們任何一個人,」白翎笑一笑道:
「重要的是我們要先了解她是不是真能作主的人,如若被我們發覺了她別有企圖,唐家巷的秘密,將不會再是秘密。」
天衣大師微微一怔,道:「姑娘意思是……」
「我們把三聖會的人引進去,」白翎道:「當面鼓對面鑼,啟友真偽一下子就全揭穿了,是朋友。我們立刻施援;是敵人,也讓他們原形畢露。」
「還有一個可能,不知姑娘是否想到了?」飛雲子道:「唐虹非敵非友,而是另一股隱藏的勢力。」
「也可能另有一人暗中掌控,唐虹根本是一個傀儡,最可怕的是那個人明目張瞻的追隨在唐虹身側,表面上是唐虹的從屬,」白翎道:「實在是主持大局,借唐虹之名,發號施令,唐虹視他為心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
「以「千手飛花」唐虹的閱歷之傳,見識之廣,難道會看不出一點破綻?」張鳳樓道:「這方面的可能不大。」
「難道說唐虹還有霸主江湖之念?六十多歲的人了,不會還具有如此的雄心霸圖。」天衣大師道:「但他們敢在慕容世家的監視之下,照常活動,證明了他們並不是真的很畏懼慕容世家。」
「大師認為,他們的用心何在呢?」白翎道:「為什麼選定金陵害家巷這個地方?」
天衣大師沉吟了一陣,道:「這件事,若柄已經琢磨了很久,該不該說出來,也頗感為難。」
「江湖形勢,面臨大變,大師心存慈悲,還顧忌什麼呢?」白翎嫣然一笑,接道:
「江盟主眼光遠大,替我們安排下一支伏兵,使我們陡然間擁有了對敵的力士,只等渣既了「千手飛花」唐虹的一批人手用心之後,再摸出明月觀術法實力,就可以部署反攻大計了,那時,少林、武當、洞庭盟,都將畫出高手南下,正邪對決,畢其一役,大師如不能放開胸懷,暢言所知,留下凝結,影嘴到敵情判斷,可能誤盡天下蒼生了。」
「最重要的是,」飛雲子道:「連我們目下的行動,也無法訂出值計到來。」
天衣大師長長呼一口氣,道:「貧僧第一個擔心的是,唐虹確如姑娘推斷,一切身不由己,落人了別人掌控之中,而不自知。第二個可能是,他們已經取得太祖朱元璋留在金陵多項奇珍,富可敵國,心生貪念,據為己有,那就不止是要爭靄武林,兩可能有更可怕的圖謀了,這三聖會正是他們可以利用的力量,可惜,天鏡師兄、江盟主都遭囚禁,我們無法明白,他們是怎麼計議的……」
「大師的意思是說,貴寺方丈和江盟主,二十幾年前,已和唐虹有了協議,」張鳳樓道:「她歸隱金陵的事,天鏡方丈和江盟主也早知道了?」
天衣大師點點頭,道:「不止知道,而是參與,這只是和尚的推斷,是否如此,卻是不敢斷言。」
「二十幾年,不相往來,時間太長了,」白翎道:「再加上奇嘴珍品的誘惑,一個人的大幅改變,十分可能,我們先行下手,來一個引水入渠,再觀察他們的反應,也解去了張五爺目下的危境。」
天衣大師一皺眉頭,道:「姑娘的意思是……」
「鐘山幽谷之戰,不能敗,但也不能大勝,這中間分寸,就要大師、道長和三公子拿捏了,」白翎道:「留下幾個武功高強的敵手,大師冉計敗而逃,把他們引入唐家巷,直逼唐虹的會客之處,手段雖然毒了一些,但可看出唐家巷對敵手段,也就不難推斷他們和三聖會之間是否已有了勾結。」
天衣大師沉吟了良久,才緩緩說道:「好吧,萬一判斷有誤,豈不是害了唐虹?」
「不會害她,包括張五節在內,我們藏身在附近觀察,」白翎道:「隨時可以出手支持,確定了真相,再把兩股匿隱在金陵的力且含在一處,千里傳書,通知少林、武當、洞庭盟出動支持……」
「對!這一仗早晚要打,何不早日對決,」江豪道:「洞庭盟表面上聲色不動,事畫上,早已暗中操演人馬,我相信,少林、武當也早已等得心急如焚了。」
「好吧,就這樣曰「千手飛花」唐虹,如想坐山觀虎鬥,」天衣大師道:「也應該拖她下水。」
「散花仙子的明月觀,才是真正可怕的敵人,所以,非到生死關頭,我們還不宜現身和唐虹相見,也可藉機逼唐虹拿出一些真正的賣力瞧瞧。」白翎突然放低了聲音,說出一番詳細計刮。
只看天衣大師、飛雲子、張鳳摟、席一山、江豪不停的點頭,顯然是大家都很認同這妙計。
白栩推杯而起,道:「大家都同意了,我們就分頭行事,我先走一步,到唐家巷去查著一下形勢,「修羅手」錢四既在那裡,想象中,必然還隱伏有別的高手。」
她忽然一個轉動,微風拂動中,消失不見了。
張鳳樓吃了一驚,道:「天哪!這是什麼武功?攏身法,或是化陣清風去了?」
天衣大師心中明白,這是白翎姑娘有意的賣弄,但如何走的,天衣大師也搞不清楚,只好淡淡一笑,通:「遁術,一種出類拔萃的技藝。」
席一山搖搖頭道:「武功練到這種程度,大概已入仙人之境。」
江豪笑一笑,道:「六叔,她還是人,只不過是一位技藝詭奇的高人罷了。」
「好!有自姑娘這麼一位高人相助,安心不少,」張鳳樓道:「咱們也開始行動,老六,你選一個駕車好手,把大師、道長、三公子,送入鐘山幽谷去,好好和老五商且一下,該撤的由你帶領,早些撤走……」
「五哥呢?要他留下,還是一起撤離?」席一山道:「以五哥脾氣的剛烈,只怕不肯離開。」
「由他決定吧,不過,定要把利害說清楚,」張鳳樓道:「一旦和三聖會中人朝了相,就不能再回我們匿身之處。」
「也好!五叔跟我走一起,」江豪道:「三聖會中人,也就弄得更胡塗了。」
「我會帶一批人手,在幽谷外等候接應,」張鳳樓道:「如果需要,要老五放出信號,我們可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殺入谷中。」
席一山站起身子,道:「我去備車,準備出動,三位需要什麼兵刃暗器,請吩咐一聲,在下也好帶在車上。」
「替我準備一盒銀針,二十四枚金錢鏢。」江豪道:「也許這一戰,要大開殺戒呢!」
天衣大師、飛雲子卻微笑搖首。
事實上,兩人內功精深,隨手拈來的枯枝落葉,都可作暗器施用。
篷車行入鐘山,在處荒涼的上助前停下,席一山當先下車,天衣大師、江豪、飛雲子也依序下車,蓬車立刻掉頭而去。
但闐山側草畫中哈哈一笑,道:「老六,四外都已有三聖會中人監視,你這麼堂堂皇皇的坐著蓬車而來,只怕已溶入三聖會監視的線眼中了。」
一個青衫中年人分草而出,迎了過來。
正是那日畫舫中遇上操琴的長衫中年人,他雖是五哥的身份,但看上去卻比老六年輕多了。
「鐵五叔,久違了,還記得你二十年前常抱的江三么?」
「果然是你,三公子,兒時容貌依稀辨,你已經長成大人了,哪裡還能全記得。」
席一山道:「我替大師、道長引見,這位是我五哥鐵飛龍。」
鐵飛龍一抱拳,道:「那日在畫舫中早睹仙顏,請人谷待茶,也好談話。」
天衣大師合掌一禮,笑道:「鐵施主好高明的姐音術。」
鐵弗龍一面舉步帶路,一面笑道:「雛蟲小技,大師、道長見笑了。」
「五哥,這兩天,三聖會可有什麼行動?」席一山道:「是否和他們動過手了?」
「三哥嚴令不能迎敵,鐵老五怎敢抗命,這幾天我們活得很苦,到處逃避,閃開敵人。」
「我知道五哥忍受的委屈,此番三公子約大師、道長趕來幽谷,就是要給五哥一個出氣的機會。」席一山道:「找個適當時機好好的和他們打一仗。」
鐵飛龍道:「好極,好極,再這麼逃避下去,連殺敵的勇氣都逃光了,再說敵人也可能在近日中大舉攻山了。」
話說之間,已至幾幢茅舍前面。
江豪目光轉動,發覺茅舍依山而築,但卻很集中,六幢茅舍都在百丈之內,茅舍之前是一片很寬廣的空地,是一處很適合練武的地方,笑笑道:「五叔,你這裡有多少人?」
「不算五叔,有二十四人,半數男子、半數女人,」鐵飛龍道:「一部份是同來江南匿隱兄弟的第二代,也有一些外找的男女,他們都已在這裡生活了十年以上,江大哥也常來這裡指點他們的武功。」
「我爹來過這裡?」江豪道:「我卻從未聽他說過。」
「大哥來得很秘密,連三哥、六弟都不知道,近十年中來過六次,」鐵飛龍道:
「最短也要停留一個月才走,最長的一次,住了四個月之久,這批三代弟子,都受到大哥的親自傳授……」
江豪接道:「他們的成就如何?」這幾個月來,他見識過明月觀的武功,和慕容、南宮兩世家的門下武士,深知一般的江湖武師,絕難在目下的江湖立足,技藝不到某種水準,出道就等於送死。
鐵弗龍道:「大體而言,都還不錯,盟主前年在此,花了三天的時間,分別鑒定了他們個人的技藝水準……」
「我爹怎麼說?」
「盟主看完了他們武功演練,十分開心,」鐵飛龍道:「再三囑咐我,要好好的督促他們練武,他們是日後洞庭盟中的主要力士。」
江豪一皺眉頭,道:「這麼說來,他們武功遠未入大成之境,不宜讓他們親身臨敵,招致無謂傷亡了。」
「三公子,他們練了十幾年的武功,也該出手試試本身成就,至少,也該能對付一個慕容世家的武士。」鐵飛龍道:「我的行動,一直十分小心,外出行動的弟子只有四個人,兩男兩女,和三聖會的人朝過面的人,也只有他們四個人,我把他們全留下了,就讓他們四個人一試啼聲吧!」
「他們四個人,」江豪道:「是不是武功最好的?」
「這個很難說了,盟主依材施教,各擅勝場,」鐵飛龍道:「一般的刀法、劍術,也都在伯仲之間,盟主傳授的特殊技藝,各有不同,就很難比較優劣了。」
「五叔對他們既有信心,就留下他們四個吧!」江豪道:「但其餘的人,要先行撤走,請人叔帶他們離開這襲。」
鐵弗龍道:「就依二一公子的吩咐,老六,你帶他們走!」
「五哥,二十四位弟子,我帶走了二十個人,這襲的人手是不是人單薄了一些?」
席一山道:「三哥也派來一批援手,準備殺一個裡應外合,要不要我去調派一些進入谷中……」
「不用了,共在精,而不在多,大師、道長,再加上五叔和我,」江豪道:「還有四個弟子相助,足可抗拒來敵,人太多,反而礙手礙腳,施展不開。」
鐵飛龍、席一山已二十年沒有見過江豪,也不知道他的成就如何,聽口氣,倒是豪氣干雲,頗為自負,席一山只好點點頭,道:「三公子如此吩咐,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鐵飛龍舉手在頭頂上畫了幾個迴圈,山崖草叢中魚貫走出了十男十女。
原來,這是招呼埋伏在草叢中弟子的暗號。
「老大,帶他們走吧!」鐵弗龍目光由二十個弟子臉上掃過,接道:「我不在,你們就歸六叔統帥,一切要聽六叔之命。」
二十個男女弟子依戀的望了鐵飛龍一眼,才移身到席一山的身後。
天衣大師、飛雲子未發一言,但對這二十個少男少女,卻是看得十分留神,發覺這是一批精挑細選的年輕男女,個個資質都不錯,目光如電,神瑩充沛,顯然,內外武功都已有了相當的火候。
席一山帶著二十個少年男女弟子迅快的離去,江豪才點點頭道:「果然是一批好順手。」
「如非盟主親自調教,只怕再多個三五年,他們也練不到這等境界,」鐵飛龍道:
「只是從沒有實戰經驗,技藝很難完全發揮。」
江豪笑一笑,道:「留下的四個人,現在何處?能不能要他們出來,先見大師、道長。」
「幽谷中,除了廿四個男女弟子之外,只有三個廚師和三個洗衣老蝠,廚師、老姬都已跟隨老六撤走,」鐵飛龍道:「現在,除了我們四個人外,也只余他們四個人了,他們還在四外放哨,如有敵人逼近,他們會趕回報訊,召請他們入谷,這裡就全無著戒了。」
江豪目光四顧,哈哈一笑,道:「這幽谷中地勢寬敞,不失一處好戰場,咱們就在這裡和他們一決生死吧!」
「這幾日來,忍氣吞聲,還讓他們搜查了谷中的茅舍,」鐵飛龍道:「簡直是開門揖盜啊!」
這時,一條人影怒矢般射入谷中,向幾人停身處奔了過來。
天衣大師目光敏銳,來人雖還在百丈之外,已看出是個女的。
江豪暗暗忖思:看她快速的身法,絕不在我一年前的身手之下。
奔到近前,放緩腳步,竟是那日跟隨鐵弗龍登上畫舫岩唱的少女。
「綠雲,見過大師、道長和三公子。」鐵飛龍口中說話,兩道目光卻盯注在綠雲手中拿的一封函件上。
但鐵飛龍還算沉得住氣,俟綠雲和三人見過禮后,才接過綠雲雙手呈上的函件,道:「是袁大人的密函?」
江豪道:「袁大人是誰?怎麼忽然多出一位大人了?」
「袁大人是個代號,也是我們潛伏在三聖會中的人。」鐵飛龍拆開密函,卻交給江豪道:「三公子請看。」
故舊情深,相隔二十年,忠心不變,一見面,就把江豪當作了少主人看待,表現出自誠的敬重。
江豪看完密函,道:「書上說三聖會總會的人馬,今晚三更才能到達,咱們可以吃飯,休息一下,畫精蓄銳,明天才是他們攻襲的日子。」
鐵弗龍道:「最快是天亮前後,房中有酒,也有不少風乾的腊味、素菜方面,只能幾樣現採的山中野菜,委屈了大師、道長。」
江豪「嗤」的一笑,道:「大師、道長都開了董,等消滅了三聖會,他們才恢復吃素。」
「形勢逼人呀!身份常變,形貌常改,只好隨俗了。」天衣大師道:「人都要殺了,也不在乎吃點酒肉吧?」
「說的是!」鐵飛龍抱拳一禮,道:「三位請屋裡坐,咱們邊吃邊談。」
事實上,已沒有什麼好談的了,江豪拒絕了張鳳樓的援手計到,堅持要以寡擊眾,能談的只有一個如何布著,以阻擋來敵。
飛雲子和天衣大師一直沒有多言,但兩人表現出的神情,卻是對江豪十分支持,任憑江豪發號施令。
天衣大師、飛雲子也都看出來了,江豪要把敵人最大壓力分擔在兩人的身上,以保護綠雲等四個男女弟子不受傷害,也隱隱有保護鐵弗龍的用心。
江豪本人卻未到定分守的區域。
但天衣大師、飛雲子都明白,看似輕鬆的事,卻最為艱苦,因為負責各方援救,也就是哪裡危險到哪裡去。
三聖會的人馬來得很快,天還沒亮,人馬已進入了鐘山幽谷。
四個男女弟子也到了岩飛龍的身側。
這是江豪的主意,他要五人合於一處,守在茅舍前面,這樣看上去,就像茅舍中還埋伏有人。
事片上,江豪要五人守在一處,便於互相援助、互相接迎。
天衣大師、飛雲子像扇形站在江豪兩旁,和尚守在左面,道士守在右側。江豪背著手站在中間,三人布成了一個倒「品」字形。
但三人都穿著黑色的疾股勁裝,臉上還蒙了一塊黑市,裝扮得神秘兮兮。
三聖會的人馬一路無阻,看到了有人攔路,才停了下來,雙力的距離只剩下一丈多遠了。
夜色仍濃,很難看清楚數丈外的景物,再加一身黑衣,黑市蒙面,整個人就像融入了夜色之中。
江豪運足了目力,果然看到了前一排五個領頭的人物,小桃紅和她六師妹兩個明月觀弟子之外,另外三位全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杜家堡的堡主杜浩然、「血劍」方保和「八步追魂」林光壁。
三個赫赫有名的江湖人物,在三聖會中的身份,還不如小桃紅。
只見她轉頭看了杜浩然一眼,道:「先摸出他們的身份,鐘山距離金陵分會近在咫尺,怎麼會讓人潛伏了如此之久的時間?」
半是命令半責備,杜浩然沒有爭辯,低架道:「林兒,咱們一起過去。」
林光壁號稱「八步追魂」,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暗器高手,銀針、飛鏢、甩手箭,大小暗器都善長,而且,所用暗器都用毒藥碎過,中人之後,八步內毒性發作。
杜浩然目光轉動,看看飛雲子和天衣大師,舉步向飛雲子走了過去。
飛雲子心中忖思:要糟,當年走訪杜家堡時,杜浩然待我以上賓之禮,今夜相見,總不宜出劍就下殺手,一擊取命。
心中正感為難之際,瞥見「八步追魂」林光壁右手已套上鹿皮手套,心想,施用毒藥暗器的人,不但雙手血腥,而且心地狠毒,饒他不得,正好先拿他來開刀了。
杜浩然直逼到飛雲子身前三尺,才停了下來,連背上單刀也未取下,冷冷說道:
「很膽大呀!敢在杜家堡的眼皮下訓練殺手,企圖為非作歹,還不報上名來,本分會主也許能幫你在總會堂的領隊前善言一二,饒你不死,說不定還有加入三聖會的機會。」
飛雲子沒有答話,只微微搖了搖頭。
可惜黑紗蒙面,杜浩然看不到他槍然的表情。
「杜兄,這個人架子很大,」「八步追魂」林光壁道:「兄弟先給他一點教訓。」右手輕揮,兩枚銀針已破空而出,手腕未抬,右臂未揚,暗器已打了出來,手法相當高明。
不幸的是遇上了飛雲子,劍術已入化境的高手。
只見一道閃光,由黑衣中飛射而出,兩枚銀針還未飛出二尺,已被劍光峰落,緊接響起了一聲慘叫,劍尖由林光壁的前胸直透後背。
一劍穿心,屍體栽倒。
這一劍沒有詭奇的變化,只是把一個「快」字訣,發揮到淋漓盡致,杜浩然近在眼前,就沒有看清楚對方如何拔劍理出。
這一劍也殺醒了杜浩然和小桃紅,使他們明白遇上了高人。
鐵飛龍和四個弟子也看得目瞪口呆,原本四個弟子年少氣盛,也不知飛雲子是何種人物,自覺技藝出眾,雖不敢目空四海,但也沒把天衣大師、飛雲子放在眼中。
一劍斃敵,震駭了敵人,也著得鐵飛龍和四個弟子心中順服不已。
這才是劍中絕技。
杜浩然疾快的向後退了三步,半晌說不出話。
嚇呆了,他闖蕩江湖半生,從未見過如此的快劍。
小桃紅臉色鐵青,一晃肩,人已到了杜浩然身測,道:「你是飛雲子?」
飛雲子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的站著,像一根豎在夜色中巨大的木杆子。
「一定是你!」小桃紅道:「除了你老道之外,江南道上,還沒有這樣的快劍……」
突然心頭一跳,目光轉向天衣大師,道:「你是天衣大師,兩位簡直是焦不離孟,秤不離銷。」
天衣大師正在估算,小桃紅這一行,大約有三十多個人,要不要一舉盡殲,全部殺光?但又想到數十條活活的人命,頃刻間盡化成屍體,又覺不忍,心中無法定下主意。
聽得小桃紅呼叫之言,只不過微微轉一下頭。
「小妹的命運不濟,這一生犯沖和尚、道士,到哪裡都和兩位撞上,」小桃紅有些黯然的道:「我們是有緣呢,還是冤孽纏身?」
「姑娘忘記了,還有區區在此……」
「江豪,」小桃紅道:「三位都潛來了金陵,而且早已在鐘山幽谷之中埋下了人手,三聖會實在小覷三位了。」
小桃紅再聰明,也想不到二十年前江凌波就派了心腹高手,滲入江南,隱伏在慕容世家的控制之下。
「神女峰上明月觀一直是傳說中的洞天福地,給予人無限嚮往,」江豪道:「你們為什麼要下山,破壞了世人心中的美感?亡羊補牢,時猶未晚,回去勸勸你師父散花仙子,大江南北的武林道上,息隱著很多武林奇人,他們已不屑理會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但關係到武林大變,蒼生劫難,他們就不忍坐視了,慕容、南宮兩世家妄動痴念,欲圖江湖霸業,還拖了你們明月觀一批世外清修的高人下水,此願難償!姑娘,聽我良言相勸,回出去吧!孽海無邊,回頭是岸哪!」
一番話,聽得小桃紅呆住了,連天衣大師、飛雲子也聽得吃了一順,想不到毛毛躁躁的江豪會說出如此的一番話來,真是時光催人老,也會催人變,白栩、江豪都在變,變得結果如何?天衣大師無法肯定,但隱隱感免到白翎的變改是可怕的,正由一個洞徹是非、胸懷正義的端莊少女,變向邪惡。人是更為精明了,但行事卻變得詭異莫測。
這使天衣大師非常憂心,但卻又不知如何去阻止她,那半本冊子上究竟記載了甚麼樣神秘之學,能使一個人性格大變?日下能挽救白栩沉淪魔道的,似乎是只有全大夫才有力挽狂瀾的神通,可是全大夫已被破去了金丹神功,是否還有拯救白翎的能力呢?
這件事,似是已失去了控制,有著聽天由命的無奈。
「江豪,這種大道理,已有人說了千百年,」小桃紅道:「可是代有才人自瀟洒……」
「姑娘,」飛雲子忍不住了,接道:「瀟洒要才氣,但逐鹿江湖,需要的是武功,就憑姑娘帶來這三十幾位人手,只怕很難瀟洒得起來……」
「道長是看姑娘同屬玄門中人,說得客氣,」江豪冷冷說道:「你帶這一批人手,全屬三流腳色,一旦動上手,不出頓飯工夫,便要作刀下冤魂,三聖會表面上霸統了江南道上,但隱匿在暗中的反抗力且也正在統合串連,你們今天發現的不過是冰山一角,這股力量一旦匯合,將強大得出你們意料之外,我們三番兩次相遇,是你姑娘的不幸,明年今日,就是諸位的忌辰。三聖會一向行事惡毒,我們也不會手下留情了。」
這番話殺氣騰騰,明白說出不留活口的用心。
「六妹,過來吧!明月觀中弟子,可以破人殺死,」小桃紅道:「但不能破人嚇跑,只道江南風光好,誰知江湖風險高,我們聯手拒敵,縱是血染幽谷,也不能有負師父一番教養恩情,辱沒了明月觀的威望。」
六姑娘走得很慢,但還是走到了小桃紅的身側,低聲道:「三姐,只有我們兩個出手啊?」
小桃紅苦笑一下,道:「江豪不是恫嚇,他是貨真價實的高手,金陵分會弟子,比慕容世家的鐵甲武士如何?數十個鐵甲武士,一戰全毀。」她突然提高了聲音道:
「三聖會的弟子聽著,我們姐妹一和對方動上手,你們就四散奔跑,儘快趕回金陵分會,把消息傳報總會,就說和尚、道士,都已潛到金陵。」
杜浩然低群道:「姑娘,在下和力保副分會主是否要留下來?」
「兩位應該留下呀!」六姑娘道:「人家八個人,你們兩位留下來,我們才四個人,只有別人的半數。」
「六妹,他們留下來於事何補?」小桃紅道:「讓他們走吧!」
江豪冷笑一聲,道:「我說過,不留一個活口,誰也別想活著離去!」
「三公子,太狠了吧?」杜浩然道:「前年你到金陵,杜某人可是以接待貴賓之禮相迎,醇酒美女,無微不至,三公子玩到與盡離去,杜某可曾慢怠過片刻?兩年不見,三公子就六親不認了?」
「杜堡主言重,」江豪道:「接待之情,江三永銘心中,不過,日下江湖情勢,正面臨危亡關頭,江三不能因私情,棄是非於不顧,只有杜堡主宣布脫離三聖會,在下絕不留難杜堡主,只要你說一句話,很簡單吧?」
簡單是簡單,可是杜浩然如何說出口?三聖會戒規森嚴,一言錯出,可能招來滿門被屠的大禍。
「三公子,強人所難了,」杜浩然道:「相交之情,本屬私誼,和江湖是非何關?
你江三公子欠我一份情,今日還我就是,把題目作得很大,就偏離「情誼」兩字了。」
此人老奸巨猾,已從小桃紅口中聽出苗頭,別說分會中弟子不及慕容門下的岩甲武士,就算他和方傑,也未必勝過一個鐵甲武士,若不能忍下這口氣,拔刀而起,那不是敵我對抗,火雜雜,拼它個三五十合,而是白白奉上一條性命,一個人只能死一次,這個賬就越算越划不來了。
所以,杜浩然決定以面子和交情把江豪拘住。
江豪年輕臉嫩,這辦法遠真的有用,江豪有些狠不起來了,呼口氣,道:「杜堡主一定要討回這份人情,江三也不能賴賬,你走吧!不過,就此情盡誼絕,下次再見面,別怪江某刀下無情。」
杜浩然並未立刻退走,目光轉注到飛雲子的臉上,道:「飛雲道兄雖然蒙著面目,但聲音還是聽得出來。」
「杜堡主招待之情,貧道記憶甚深,」飛雲子道:「江三公子已應允堡主離開,杜堡主放心去吧!」
杜浩然心中暗笑,忖思:自鳴正派俠義人士,就是臉皮薄,好欺騙,三兩句好話,全被拘住了。心中高興,卻裝出一撿沉重,道:「方傑,我們走!」
小桃紅冷眼旁觀,眼看幾句話就把事情擺個四平八穩,可以大搖大擺的走了,暗暗嘆道:老江湖果然厲害!
「血劍」方傑也聽出一些內情了,天衣大師、飛雲子、江豪,一年多前,都在雨花台青竹摟內見過面,也動過手,一年多不見面,武功好象又高明了很多,小桃紅和杜浩然都很畏懼他們,想來定有可怕之處,當下應了一聲,緊隨杜浩然身後行去。
江豪看他又帶走了「血劍」方保,心頭冒火,本想出口喝止,但口齒激活,又強自忍了下去。
飛雲子也一樣,想阻止,又拉不下臉。
這就是正邪間的不同之處,也是自鳴為俠的人的最大缺點,綠林道上人出刀見血了,他們還在講道理。
三聖會戒律森嚴,眼看分會主和副會主全都走了,但餘下的人仍然站著不動,小桃紅吩咐他們動上手再跑,未動手前,就是不敢扭自離開。
「江豪,」天衣大師道:「你是說要把來的人全故殺光?」
「本應如此,走脫一個人,就泄漏了此地之秘,」江豪道:「只是欠了杜浩然一份情,總不能耍賴不遠。」
「欠的是幾頤酒飯,但杜浩然卻用它換走了兩條人命,」天衣大師道:「和尚沒有吃過他一杯水,江南江北相隔千里,八竿子也打不出一點關係,這件事能不能交給和尚辦?」
江豪突然感覺到今天的局面有些怪,他已被飛雲子、天衣大師捧成了主角的地位,心裡覺得好笑,當然,見到了洞庭盟江南的伏兵,難免有點忘我,遇上事就喜歡出頭說話,原不過是建議的意見,卻不料一言九鼎,大家全照著辦了。
但江豪就是江豪,一個相當聰明的人,還沒有被捧昏了頭,他用心觀察過,也在輕功上較且過,天衣大師、飛雲子都比他高明很多,也許這一年來,大家在一起研練武功,新學的技藝,可在伯仲之間,但天衣大師、飛雲子扎基深厚,同樣的武功,施展出手會比他強厲一些,而且,差距還隨著時間在增長。
江豪一伸手拉下蒙面黑紗,笑一笑,道:「大師請便,道長和江三雖都許下諾言,但這和大師無關。」
天衣大師笑道:「和尚明白了。」突然飛身而起,如一道流失般直射過去。越過了小桃紅和一群黑衣武士頭頂。
小桃紅本想飛身阻攔,但江豪已大步逼了過來,道:「姑娘早已想替你師妹報仇,今夜是個好機會!」
六姑娘心中極力不同意小桃紅放走杜浩然和「血劍」方傑,既然同來了,就該生死與共,拿自己性命,去救別人的命,人姑娘可沒有這個風度,根本就沒有截攔天衣大師的意願。
就是那麼一轉念,天衣大師已如天馬行空般,飛掠到數丈以外。
小桃紅暗暗忖思:看起來,他們的教心已定,是真的準備一個也不放走了,三十幾個人一起跑,也許能有一個漏網之魚,分批走,恐怕是全無機會了。
她心中念轉,口中說道:「江豪,你敢不敢和我一對一的決一死戰?」
「那就請姑娘出手吧!」江豪卻未停步,手未拔刀,人卻直衝到小桃紅身前三四尺處。
這時,天已大亮,景物清晰可見,江豪雖和小桃紅見面數次,交手一次,但並未仔細看過兩眼。
這一看,發覺小桃紅實在是個很美的姑娘,五官秀麗,身材均勻,更難得的是美得一身碎氣,是個十分出色的美女,神情之間有點媚,但卻全身透發出一股女人的溫柔。
小桃紅輕輕呼一口氣,道:「這裡有草無花,不是女人埋骨的好地方,六妹,你也可以走,和他們一起跑吧,能不能跑得了,憑你的造化了。」
江豪突然有一種心動的感五,不忍一刀殺死她了,只見她處處為別人想,卻甘願把自己花樣年華的性命付出去,用作阻擋追兵。
這不是深合了一個「俠」字么?
出身詭異的明月觀,耳濡目染,都是自私怪僻的行徑,能保持這一份俠心不昧,證明了她本性十分善良。
「我知道只憑武功、劍術,非你之敵,」小桃紅道:「所以,我們動上手,就應不受任何限制,暗器、毒粉,各顯神通!」
江豪點點頭,笑道:「我知道你們有名動天下的「一步倒」,也會役使奇毒之物,其實,你用不著說出來的,突然出手,才易收奇襲之效。」
小桃紅笑一笑沒有回答,只不過笑得有些苦澀。
「三姐,我不能走!」六姑娘思索了良久,終於作了決定,行近小桃紅身側,道:
「我們聯手拒敵,應該有較大的勝算……」
「沒有用的,六妹,」小桃紅道:「你留下來,就少一個通報總會的機會,一旦殺戮展開,你可能是唯一走脫的人。」
只聽兵刃撞堆之聲傳了過來,似是不遠處已有人動上了手。
「杜浩然和力傑已被攔了下來。」小桃紅突然舉劍一揮,劈向江豪。
但聞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三十多個三聖會的弟子,隨著這一劍,像爆開似的,分向三個方向逃奔。
向兩側山上爬行的,大約有十幾個人,但大部份人仍然沿著來路向回跑。
江豪肅立末動,右手拔刀而出,正好架住了小桃紅劈來的一劍,拔刀封劍在-那之間完成,看上去,卻像是紫金刀早就橫在那裡等著。
社論出刀的快速,小桃紅已落下風。
「看到了吧!六妹,單是這份快,就可在呼吸之間取我性命,」小桃紅道:「多了你,只不過多送上一條性命,江三公子也不會感激我們。」
「三姐,我棄你而去,師父也不會放過我。」六姑娘道:「橫豎都是一死,為什麼不死得光榮一些?但我有件事想不通,你的劍術是同門中僅次於大師姐,在我們十一個姐妹中,排名第二,為什麼會輸給江豪?劍手出劍,究一竟能快到什麼程度?」
「我不如江豪,大師姐也沒他快,快到什麼樣的速度為止還不知道,但我相信當今之世,一定會有比江豪還快的人,至少,飛雲子和天衣和尚,拔刀出劍的速度不含在江豪之下。」
忽聽飛雲子長嘯一聲,飛身而起,人劍合一,一道白光沿著左面山壁上飛過去,著到人從山壁上摔下來,才聽到連綿不絕的慘叫之堅。
慘叫聲連了起來,由左面山壁問起,傳入谷中,再出右面上壁繞過來。
「全完了,」六姑娘道:「希望杜浩然和力保能逃出生天,把消息傳報總會。」
「就這一點,恐怕要姑娘失望了,」天衣大師緩步行了過來,道:「我數過屍體,一共三十六具,如果兩位姑娘帶來了三十七個人,就有一個人逃了回去。」
小桃紅臉色一變,道:「你好狠哪,出家人慈悲為懷,你哪有半點慈悲?」
「他們殘殺江南武林門派時,何嘗有半點慈悲心腸?和尚是替天行道,再說,和尚也不敢掠人之美,三十六人,不是我一個人殺的。」
「道士殺了十二個,」小桃紅道:「我看到他出劍,逃往兩面山崖上的人,全死在他的劍下。」
飛雲子也取下了蒙面黑紗,快步行了過來,道:「江三吩咐了不留活口,貧道只好聽命行事。」
六姑娘獃獃的望著飛雲子,心中在想:兩面山壁,相距數十丈,十幾個人分散跑,一圈殺下來,至少有七八百丈的距離,一道白光繞上飛,全殺光了,這算什麼劍法呢?
天衣大師、飛雲子行近小桃紅兩丈處,停了下來,乃已收起,劍在鞘中。
但小桃紅心中明自,眼前形勢確很可怕,天衣大師、飛雲子站的位宜完全封鎖了她們的退路。
江豪道:「長幼有序,六姑娘,你先死吧!」
「怎麼死呢?」六姑娘道:「千古艱難唯一死,能不能換個題目。」
「不能,」江豪道:「姑娘如是不敢自絕,在下只好代勞了。」
六姑娘突然一抬雙手,一黑一黃兩道光焰疾射而出。
黑色的光焰,離開了袖口射出三尺,突然爆散成一片黑煙,不但把六姑娘掩入了黑色的煙幕之中,而且,那道黃色的光焰,又從黑色煙幕中沖射而出,直取江豪。
江豪也是施用暗器的高手,但他看不懂這是什麼暗器。
看上去,似乎是兩股毒煙,一面運功閉氣,一面揮劍向射來的黃煙擊去。
但聞蓬然一聲,是精鋼和玉器相擊的盤音。
原來,那道黃煙只是一種掩護,掩護著一隻玉盒子。
現在,那隻玉盒被江豪一劍堆破。
但聞一陣輕微的吩吩之聲,似是有東西飛了過來。
江豪見識過那種長腿毒蟻,如非全身被全大夫用藥物熏蒸了四十九日,百毒不侵,那一天就死在了毒蟻口中。
所以,江豪也不敢大意,一隻毒蟻咬不死,十隻毒蟻呢?
這一次,不知是什麼毒物,而且會飛,會飛的毒物,就能攻堆人身任何地方。
江豪念轉,手中紫金刀已揮舞出一片刀幕,整個人都襲在一片刀光之中。
這本是最好的逃命機會,小桃紅站著沒動,人姑娘卻一飛四丈高,斜斜向右側飄落。
很多人不怕死,只不過用嘴說說,並沒有真正的面對死亡,人姑娘就是很好的例子,掌握到最佳的逃亡時機,連地敬重的二師姐也不招呼了。
但她忘記了天衣大師、飛雲子就在身外不遠之處,他們站的方位,可以同時攔截住四面八力的通路。
「女檀越想走了?」天衣大師的聲音在耳際間響起。
六姑娘回頭看去,天衣大師就站在她的身側,心頭吃了一驚,暗暗忖思:這個死和尚,怎麼會站在這裡呢?地方不對呀!
心中念轉,立刻擺出一臉柳媚花嬌的微笑,道:「大師啊!你吃齋念佛,慈悲為懷,戒酒戒賭……」.「也戒色,」天衣大師道:「不過,老柄踏入江湖時,已開了酒戒、董戒……:
「那是說,也開了色戒?」六姑娘秋波轉動,勾魂攝魄。
天衣大師心中一盪,趕忙收扭心神,暗誦金剛經,忖思:厲害呀,厲害:如是和尚這一頭栽下去,恐將永淪孽海,難再翻身,傳說江湖上有一種能引人入陷的媚術,大概就是這個調調了,唉,江湖上果然是無奇不有,真得步步小心才成。
六姑娘格格一笑,道:「大和尚,跟我走吧!天之涯,悔之角,有很多凈土,在那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可以過著無憂無拘的生活,天空任鳥飛呀!」
「六姑娘,老納已心如止水,也領教了姑娘的勾魂大法,現在,老柄要執行江三公子格殺令諭,再說,別的人都死了,放走女檀越一個人,也不太公平!」
六姑娘呆住了,臉上的媚態笑容突然消失不見,這和尚道行高深,六姑娘苦練了十年的勾魂大法,集中全力,施展於一瞬之間,竟然沒有把和尚迷住,頓有著技窮之感。
現在,六姑娘只有以本身的功力和密藏於身的救命之養作最後一搏了,探手人懷,取出一個金色圓筒,道:「和尚,不要逼我拚命,讓出一條路,我立刻就走,我已無顏再回巫山明月觀,從此天涯飄零,找一處可以立足之處,不再理江湖是非,出家人慈悲為懷,為什麼非要殺我不可?」
「三聖會是個非常冷酷的組合,他們追根究底的手段非常可怕,老柄放你離去,泄漏今日之秘,我相信最遲十日,三聖會真正的主力會集中金陵,以令師追索技巧之高,這裡的人便絕對無法再隱身匿藏,」天衣大師長長呼一口氣,接道:「你一個人的生死,關係著千百條人命,這就是不放你走的原因。老納言盡於此,女檀越加肯自絕,可以達一個最喜歡的方法去死!」
「問題是我不想死啊!」六姑娘突然舉起了手中的金筒。
天衣大師也同時出刀取敵。
他不知道那金筒中是何種奇毒,但明白它定然十分可怖。
所以,天衣大師出刀很快,也用出了全力,真是快如閃電,六姑娘還末來得及打開金筒蓋子,天衣大師刀光已至,一刀封喉。
天衣大師出刀殺一個美如春花的姑娘,心中不忍,但又不能不殺,只好以最快的速度殺了她,以免她身受痛苦。
六姑娘屍體倒下,手中還緊緊的握著那隻長不過半尺、粗如鴿蛋的金筒。,天衣大師還刀入鞘,雙目凝注在那隻小小的金筒上,好奇之心逐漸增強,伸出右手去撿金筒。
「大師,不要冒險。」小桃紅快步行了過來,身後緊隨著江豪。
原來,江豪一刀劈開玉盒,已覺出不對,顧不得追趕六姑娘,全力自衛,紫金刀幻起一片光幕,護住了身軀。
只覺「嗡嗡」之聲不絕於耳,似是有不少的蟲飛出,在身外盤旋,但卻被綿密的刀網阻止在刀光之外。
江豪暗運真力,紫金刀散發凌厲的刀氣,三尺內展布出鋒利的刀芒,撲來的飛蟲,竟被展布的刀芒完全誅除。
「好刀法,」小桃紅道:「明月觀的劍法,以凌厲著稱,但如比起飛雲子的劍法和你江三公子的刀法,何至是略遜一蠻。血蠅已被殺光,可以停手了。」
江豪收住紫金刀,道:「什麼叫血蠅?」
「是一種經過培養的毒蠅,只要被它咬上一口,此生就生不如死!」小桃紅道:
「它的生命力並不頑強,一掌就可以拍死,但被咬傷三處,會留下蠅卵,很快就開始在人體內繁殖,不過,一盒血蠅數量不多,只有十二隻,少者八隻,他們一旦脫盒而出,會拚命向人撲咬,飛速又相當快,就算是高手,也很難有遇過的機會。」
江豪聽得既震驚又噁心,道:「奇怪呀!明月觀怎麼專門收容一些奇毒昆蟲作為暗器,而且還會培養?」
「環境使然,」小桃紅道:「神女峰終年籠罩在雲霧之中,細雨霏霏,但明月觀高出雲表,很少下雨,神女峰的四周,又走山谷縱橫,潮濕陰蠻,是盤居毒物的好地方,數千年延續下來,繁衍出多少種毒物,只怕誰也數不清楚。何況,明月觀有一個專門研究幽谷毒物的小組,已存在三四十年之久,培養的奇毒之物,十分驚人,就我所知有十七八種之多。」
「貴觀號稱明月,卻少了一份月桂飄香的稚氣,」江豪道:「終日與毒物為伍。」
「所以,我不想逃命,也明白逃不了,六妹就少了這份判斷能力,徒然自暴其丑,」小桃紅嘆息一聲,接道:「現在,我忽然感覺到自己活得好痛苦,只求速死。」
「沒有人能死兩次,一死萬事休!」江豪道:「你要好好想想啊!」
「想過很久了,」小桃紅道:「第一次在桃花院中遇上你,就開始思索我的生死大事,到現在,我帶的一批人手,死得只剩下我一個孤獨主帥,還有何顏去見師父,死亡雖可怖,但卻一了百了。」
江豪沒有回答,舉步向天衣大師行去。
小桃紅卻搶先兩步,圭在江豪的前面。
這一來,江豪不必擔心地暗施算計.小桃紅也把自己安排到不生異心的位置上。
她已確定反抗只是自取其辱,死得安安詳詳也就心滿意足。
所以,她決定合作,盡量滿足江豪的質疑。
事實上,小桃紅踏入江湖之後,發覺了是非之間有一定的道理,這件事想得多了,也就會理出一個頭緒,周不著向人領教!
三聖會的作為只是為了私慾,不惜殘人以呈,這也使小桃紅在不知不覺中,生出了背離之心,她已明自,為三聖會立功越多,成就越大,所犯的罪惡就愈深。
發覺天衣大師去取金筒時,著實吃了一驚,六姑娘已經死去,此刻知道這金筒秘密的人,只有她一個。
天衣大師回頭領首,道:「這金筒是什麼樣的奇毒暗器?」
「不是暗器,是蟲毒。」小桃紅道:「這是明月觀中嚴令管制之物,任何人不能嘴帶出關,六師妹的手中,怎有此物?」
「聽人說過,此物惡毒非凡,」天衣大師道:「幸好,老柄出刀比她快了那麼一點點,否則……」
「也許三位已近金剛不壞之身,一般的毒物,不能傷害到三位,」小桃紅道:「但可以傷到別人,筒中之蟲,離開這金筒之後,它還有六個時辰好活,能飛行十餘里,擇人而嚼。」
「我有點想不明白了,這些毒物,終日帶在你們身上,不吃不喝,不會餓死么?」
江豪道:「它們是否還有制敵的效用,你們也不清楚了?」
「不會,」小桃紅道:「他們裝入筒盒,經過特定藥物催眠,陷入了冬眠狀態,筒盒之中,也存有一些食用之物,生存的時間,可以維持兩三個月,逾過此期,就不能再用,不過,六妹手中的畫毒,可有半年之期,還不失效。」
江豪道:「原來如此。這些毒蠅,一旦離開玉盒,就會拼盡全力向人攻群,並非出自本性,想也是人訓練出來的了?」
「對!這些毒物,入盒兩三日前,都飼以人血,對人氣特別敏感,破禿而出后,又是飢餓難耐,」小桃紅道:「距離最近的人,就是他們飛撲求食的對象。」
「很完美的設計,」江豪道:「但如無精研毒物的人,無法把他們作成暗器。」
「明月觀中研究毒物的人,都是役毒高手,」小桃紅道:「是一個獨特的組織,他們自己選擇弟子,傳授役毒之法,他們居住在幽谷石洞之中,自成體系,除了供應活毒暗器之外,和明月觀中弟子也很少往來。」
「包羅如此之廣的一個組合,」江豪道:「必有一定的目的?」
「我不知道,」小桃紅道:「師父被慕容長青約請下山,大約和本觀的賣力有關,想不到的是,江湖上還有你們這等高手,明月觀中弟子,就相形失色了。」
她一面說話,一面伸手往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黃豆大小的丹丸,用手捏碎,在雙手上搓了一陣,才取過金筒,旋緊筒蓋,道:「要毀此毒,連此筒投入爐火之中,燒上一個時辰,才能阻絕後患。」
原來,蓋子已被六姑娘旋鬆了一半,天衣大師出刀再慢片刻,蟲毒飛出,那就天下大亂了。
天衣大師、江豪、飛雲子,對蟲毒都認識不深,小桃紅雖然說得嚴重,但三人卻全無緊張之感。
「三姑娘,我在想,」江豪望了天衣大師一眼,接道:「放你生離此地,但我希望聽到你一句話,如何才不泄漏今日之秘。」
「不要冒這個危險,」小桃紅道:「我突然覺得自己活得一點也不快樂,而一旦見到師父之面,絕對無保守今日之秘的可能。」
「那姑娘的意思呢?」江畫道:「除死之外,是否還有良策?」
「我看沒有,」小桃紅道:「只有死了的人,才能永不說話。」
天衣大師低宣一璧佛號,道:「三姑娘,求死之心如此堅決,絕非因為這一次失敗的挫折,哀莫大於心死,你的心已先死了。」
小桃紅聽得心中一動,仰首望去,但見旭日初升,霞光普照,朝露如珠,閃閃生光,清晨的世界是這麼美好,充滿著欣欣向榮的朝氣。
小桃紅突然感覺到死亡的可悲,人一死永遠再見不到這美好的世界了。
「我們不想殺你,你是明月觀弟子中,邪惡最少的人,」江豪道:「但我們也不希望你把見到的事情傳出去。」
「我已經說過了,放我走,我無法保住這個秘密,」小桃紅道:「這筆賬很好算。」
「所以,我們準備把你留下三個月。」江豪道:「三個月後……」
小桃紅道:「三個月後,怎麼樣呢?」
「放你離開。」
「三個月中,我有很多的逃走機會。」三姑娘道:「江公子,又何苦甘冒此險?」
江豪皺皺眉頭,道:「不殺你,是免得你天良尤存,你既然連死都不怕,也該不會害怕活下去了。」
小桃紅垂首不語了。
江豪突然一上步,封了小桃紅雙臂上的穴道。
舉止間仍然十分小心。
但聞一陣步履群傳了過來,鐵飛龍帶著門下四個弟子行近。
一共五個人,倒有三個受了傷,只有鐵飛龍和綠雲完好無事。
人還在兩女開外,鐵弗龍已抱拳說道:「如非大師出手救援,不但無法阻止敵人逃出谷外,我們師徒五人也將埋骨鐘山。」
「他們都很勇敢,每一個人都對抗四五個三聖會中武士,負傷不退,」天衣大師道:「鐵施主一個燭斗方傑和杜浩然,更見功力深厚。」
「一對一,鐵老五可以吃定他們任何一個,但二對一,鐵老五就心餘力拙了,如非線雲這丫頭抽冷子相助,鐵某人只怕撐不到大師拔刀助戰了。」
原來,鐵飛龍聽到了江豪下令,不許放走一人,就帶著四個弟子悄然繞回,阻敵去路,惡戰展開時,方傑和杜浩然帶著數十個三聖會中弟子,一擁下去,拼殺激烈,全都玩上了命,如非天衣大師及時出手,再打下去,鐵飛龍和四大弟子恐都被殺個傷痕朵朵,不死也只剩半條命,就算如此,仍然有三個弟子受了傷。
江豪望了綠雲一眼,只見她全身濺滿了血跡,惡戰之列,概可想見,急急揮手,對三個受傷弟子道:「快去包紮傷勢,好好休息一下,我們也許要很快離開這裡。」
鐵飛龍留下未走,看著三個弟子去遠,又看了小桃紅一眼,才低聲說道:「六十多個男女弟子,十年下來,千去五人,只留下男、女弟子各十二人,事實上堪當大任的,也不過四男三女七個人,二十四名男女弟子中,綠雲的年齡最小,可是膽子奇大,兩年來一直不停在外面活動……」
「外面活動太多,」江豪一皺眉頭,道:「豈不是耽誤了習練武功?」
「天賦過人哪!」鐵飛龍道:「照說她年紀最輕,外務又多,武功也該壓到最後一名,出人意外的是,她卻是武功最出色的一個,暗器方面,更是一學就會,一練就精,三哥、大弟的幾招暗器手法,都被她學了去。」
聽到鐵弗龍如此的誇讚綠雲,小桃紅也忍不住抬頭向綠雲望夫。
綠雲也正看向小桃紅,兩位美女,四道目光微一接觸,各自避了開去。,「綠雲也善易容術,而且,金陵地面相當熟,」鐵飛龍道:「她發覺了金陵有幾處很奇怪的地方,尤以玄武湖中一處小島上,似是住了一群很神秘的人物……」
「三聖會以杜家堡為發號施令所在,」小桃紅道:「也有些高手住在秦淮畫舫上,據我所知,玄武湖中,沒有三聖會的人。」
「也不是我們的人。」綠雲道:「更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家,他們不事生產,也不經營,房舍也不見豪華外觀,但每日採辦的伙食,卻是山珍海味,就算是中上之家,日常支付那筆開銷,也會十分吃力。」
「不是我們的人,也不是三聖會中人,會是什麼人呢?」江豪目注綠雲接道:「你小小年紀,處事如此的精明細緻,是可當大任的才具。」
綠雲「嗤」的一笑,道:「三公子,金陵也許有另一股江湖力三存在,那地方可能是他們屯兵的地方之一,而且,隱居那裡的一定是江湖高手,因為人數不會很多,住的雖談不上華屋豪居,但吃的可是王侯將相的享受。」
她本想說三公子,你才大我幾歲,卻說我小小年紀,虧你說得出口啊!但話到口邊,又改了一番說詞。
「既有這麼一處地方,應該去查看一下。」江豪目光一掠天衣大師、飛雲子,道:
「大師、道長,何以教我?」
「綠雲姑娘如是說得不錯,那地方大為可疑。」飛雲子道:「查就要查個水落石出。」
江豪道:「道長說得是,應該查個清清楚楚。」
「三公子,那地方十分清靜,」綠雲道:「如入夜晚,是行人絕卧,再好的理功也難逃過他們的耳目,如想明目張胆的闖進去,當然可以但若敵人有了準備,一旦攏起,可能群無所見,再想查明內情,就不容易了。他們一旦離開,就很難再找到他們。」
「以綠雲姑娘的高見,」飛雲子道:「應該如何處措?」
「問我呀?」綠雲道:「我的辦法很簡單,混進去看個明白就衍了。」
江豪道:「說得容易,無緣無故的,怎麼混進去啊?」
「我有辦法,」綠雲道:「不過,要委屈一下三公子了。」
江豪點點頭,道:「說說看吧!」
「我知道他們採辦酒菜的地力,」綠雲道:「我們扮作送酒菜的小工人,可以混入宅院,暗中查看……」,「只有兩位前去,一旦驚敵有變,太危險了,」天衣大師道:「由老納和道長同行,縱然遇上強敵,料亦無妨。」
「大師說得是。綠雲,三公子是洞庭盟的希望所寄,」鐵飛龍道:「你要好好的保護他。」
「是!弟子可以為三公子死,」綠雲道:「但我又自知技藝不足,但大師和道長,都是仙俠中人物,有他們同往,當可應付任何不測之變。」
「江三公子的武功,和大師、道長不相伯仲,」小桃紅道:「可別把他給低估了。」
綠雲喜道:「真的?三公子你要傳我幾招才行。」
她只有十六七歲,天真尤存,稚氣未稅,人又漂亮、伶俐,要是纏上了你,還真是無法擺脫。
江豪笑一笑,道:「好!有時間,我會教你幾招。」
鐵飛龍眼睛都瞪直了,能和天衣大師、燕雲子列入同一等級,那可是江湖上頂尖中的一流高手。58飛雲子微微一笑,道:「三公子的技藝,和我們同出一源,他要認真傳授姑娘幾招,姑娘就終身受用不盡了。」
鐵飛龍心中忖思:怪呀!和尚是少林高僧,道士是武當劍客,風馬牛不相及研口怎麼會同出一源呢?心中疑寶重重,卻又不便多問,不便問,就只好悶在心裡了。
綠雲理一下鬟邊飄垂的散發,道:「三公子和我可以扮作送貨的小廝,大師和道長可以扮作遊人,算好時間,同時登上湖島,湖上共有五馬中列,相連一起,地方較寬大處,修有一座湖神廟,他們就住在湖神朗附近,一幢用青石砌成的房舍緊靠湖邊。」
「房子有多大?以姑娘的估算,能住多少人?」天衣大師道:「每天都要兩個小夥計送酒菜,那是說有很多人食用了?」
「所以,我才覺得那裡很可疑。普通人家,不可能每天要大魚大肉的吃,這還不算太重要,重要的是酒!」綠雲道:「每天要有十斤以上二鍋頭,那會醉倒幾十個人,就是酒雲特別好的,也無法一天喝下十斤二鍋頭,所以,我想,那畫有很多會喝酒的人。」
江豪笑一笑,道:「好!我陪你去送酒菜。」
「那要換上破舊的衣服,臉上還要塗些污垢,」綠雲道:「我們裝扮的是在菜市場中打滾的人。」
江豪道:「你呢?」
「我已經在那畫混了半年多,」綠雲道:「就是那份小叫化子的德行,沒有人理會我,也沒人會欺侮我。」
「五叔,你帶三個受傷的弟子走吧:「江畫道:「要他們先把傷皆好,我和大師、道長去趟玄武湖,慕容長青認為他已經統制了江南,卻不知道單是金陵一個地方,就潛伏了多般的反抗力且。」
鐵飛龍道:「綠雲,好好照顧三公子。」轉身大步而去,帶著三個受傷的弟子走了。
「準備怎麼處置我?」小桃紅道:「好象已到了關鍵時刻。」
「跟我們去玄武湖看看如何?三聖會夜郎自大,慕容世家父子兩代數十年,處心積慮要消滅江南道上武林人物,但大批的高手,卻隱居在金陵附近數十年竟然全無所恙。」江豪道:「真是丈八燈怡,照還不照近。」
小桃紅居然點點頭,道:「說得是,江湖之大,海納山藏,不是幾個人,或一批組合的高手能夠征服的,這裡可以揚名立萬,可以廣交四海朋友,但卻不允許統帥柑制,那會激起遁世高人的反抗,黑、白兩道的合群。唉!神女峰明月觀的弟子,包括我在內,大都頗為自負,想不到一下神女峰,就連受挫折,遇上了大師、道長,和你江三公子這樣的高手,小女子三番兩次落敗,如果我的推斷不錯,追來金陵的梨花女,可能已香消玉填了。」
飛雲子點點頭,沒有回答。
但小桃紅受到的震鞘卻已非筆墨所能形容,整個人如陷冰窟,出了一身冷汗。
江豪卻是暗叫了雨聲慚愧,忖思:如非金大夫以藥物相助,突破了體能極限,又使得身體百毒不侵,留下秘岌,傳授絕藝,江某人恐怕連六姑娘也打不過,更非你們小桃紅的敵手了。
但聽小桃紅說道:「諸位如肯信任我,小妹保證全力配合,只要求不讓我和明月觀中人為敵。」
「三姑娘請和大師、道長走在一處。」江豪道:「我無法預測此行會有些什麼變化,但要作最壞的打算,我們計算好游湖的時間,三位隨時準備接應。」
小桃紅似想說話,口齒傲動一下,又忍了下去。
「大師和道長太有名了,要改穿俗裝,三姑娘也要變下容貌。」綠雲道:「除非是萬不得已,最好是好聚好散,不要走上動手搏命之途。」
小桃紅點點頭,笑道:「多謝綠雲姑娘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