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哥哥是不是已經猜到我的辦法了？沒錯，就是花了哥哥好多好多錢的微型電子設備，噹噹當。」時丞炫耀似的拿出微型定位器，用配備的細針去戳下底部的小孔，「哥哥教過我，燈不亮了，就是啟動了，所以它現在已經開始定位了。」

「哥哥看。」時丞翻轉微型平板，把小紅點閃爍著的那一面對著視頻，「我在這裡呢。」

前座的曾程聽見了，愣道：「這個定位器……該不會是……」

「他們會***我的衣服，所以我不能把它藏進口袋裡。」時丞把定位器放在粉嫩的舌頭上，卷進嘴裡，咽了下去，「我就把它藏進肚子里好啦。」

曾程拿著微型平板的手都在發抖。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以為，時丞是把定位器放到了邪神的身上，怎麼也沒想到時丞會把定位器給吃進去。

「哥哥，它太硬了，有點刮喉嚨。」時丞皺起眉頭，「一點也不好吃。」

周廷深啞聲道：「它本來就不是吃的啊，傻瓜。」

「也對，它本來就不是吃的，我真是個傻瓜。」時丞不好意思地笑著，隔了時間差，回應著周廷深的話。

「我是這樣想的，哥哥。」時丞特別認真地看著監視器，像是在看著周廷深一樣，「一會去到督察組，無論他們問我什麼，我都會實話實說，等到我說不下去了，哥哥肯定會發現，那我就得逃了。」

「哥哥們肯定會分開追我，還可以跳下樓，我就算跑得再快也沒有用，所以我打算破窗跑。」時丞說，「或許會受傷流血，哥哥不要難過，我沒有痛覺，癒合得也很快，所以沒有關係的。」

「我的目的地是高層，守衛不會攔著我，因為謝哥說過，我們隨時可以上去。」時丞說，「但我會攔住哥哥，也會欺騙哥哥，把哥哥哄走。」

「騙走哥哥的理由……就用邪門的儀式吧？」時丞思考著，「我小時候看的動畫片都是這樣演的，不知道哥哥會不會相信，但我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哥哥就勉強相信我一次吧，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讓哥哥看到我那副模樣，我想讓哥哥記得我漂漂亮亮的，就算是個廢物美人也好，至少我是有一個可取的優點的。」

「等到哥哥離開以後，我會把督察組沒問完的有關邪神的答案都告訴謝哥，然後走出會客廳——哥哥不用擔心，我會加上異能鎖，不讓邪神傷害謝哥的。」時丞說，「我要偽裝出我想要獨自死去的假象，給邪神製造下手的機會。」

時丞說到這裡，輕輕摸著自己的小腹，「他們不會想到我的肚子里有定位器，他們以為我沒有腦子，其實我有的，哥哥，我很聰明的，我第一次逃跑失敗，就蓄謀了六年，才有了第二次逃跑，他們輕看我的結果，就是被我跑掉，還要被我出賣，他們才是笨蛋，哼。」

周廷深沙啞道，「對……他們才是笨蛋，哥哥的小丞最聰明了。」

「我被帶走以後，哥哥會來追我的吧？」時丞又拿出了一個新的電子設備，「雖然我騙了哥哥，不僅買了衣服，還買了監聽器，但這次是最後的機會了，哥哥，你不要放棄我，不然你就再也抓不到他們了。」

「我不會讓哥哥受傷的，誰都別想傷害哥哥。」時丞把啟動后的監聽器艱難地咽下去，「不管他們的計劃是什麼，只要帶著我，哥哥就能聽見。哥哥那麼厲害，肯定可以把他們通通打敗的，對不對？」

「哥哥一定、一定要把他們打敗。」時丞認真地道，「讓壞人下來給我陪葬吧。」

周廷深無法答應，因為他會剿滅邪神，他也要救回時丞。

「啊！」

時丞忽然彈起來，周廷深急忙伸手接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跌坐回去，而碰不到他。

「我忘了問監視器有沒有歷史記錄了，萬一跟避風港里的都是實時記錄怎麼辦，哥哥不就看不到我了？」時丞一拍自己腦袋，「我真是個笨蛋！」

他說完，毫無預兆地陷入了沉默，一動不動的，像是視頻卡頓了，過了很久，才輕聲道：「哥哥看不到我的話，我就不用再裝堅強了吧？」

他的肩膀顫抖著，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著一顆地掉落在地上，「哥哥，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自私一回，跟著你離開，殺喪屍也好，救倖存者也好，只要有你在，不管是去哪裡、做什麼，我都想。」

周廷深再也抑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哥哥也想。」

「可是我不能這麼做！我不能啊……下輩子吧，哥哥，這輩子我沒有機會再跟著你了。」沒有人安慰，時丞就自己堅強，擦著眼淚，拿出紙筆，「哥哥看不見我也好，我就用遺書來跟哥哥告別吧。」

他剛落筆，就被難住了，「遺書的「遺」字應該怎麼寫？」

「我寫拼音吧。」他很快作出決定，像個小學生一樣趴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著，碎碎念著，像是要把這輩子所有的話全部說完，「哥哥不要嫌棄我，我讀的書實在是太少了，好多字都是認識，但不會寫，不過我還記得拼音。」

「哥哥不知道，我小時候拼音可好了，老師總愛誇我，又聰明又漂亮……」他頓了下，「我不要漂亮，哥哥，我不是除了漂亮一無是處的笨蛋，我可以很聰明的，我會變得很聰明的……哥哥那麼聰明，我不能是個笨蛋的……」

他越說越難過，眼淚又止不住了，「哥哥，我真的不是個笨蛋，我早就知道自己不能跟你離開了，我只是想多跟你待一會，為什麼大家都要罵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就要死了，我還沒有見過哥哥的爸爸媽媽，也沒有跟哥哥結婚生寶寶，我會不會死不瞑目？」

「不行……不行。」他慌亂地用手背擦掉眼淚，「我不能這樣，哥哥會很難過的，我要走得很安詳，讓哥哥放心才行。」

「要寫什麼好呢？」他看著遺書，慢慢落筆，「就寫哥哥是個好人，我特別、特別地喜歡哥哥，等到我走了以後，哥哥也要快快地忘記我，找個門當戶對的Oga，不要再選我這樣的笨蛋，什麼都不懂，連握手也不會，帶出去都丟人……哥哥值得最好的，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可是……我真的有很好學的，哥哥。」他哭得委屈極了，「我去問了收銀員，我問他，那個盒子是什麼？他說是安全套，可我不知道安全套是什麼，他也不告訴我，怎麼辦？哥哥，真的不是我不想學，我也不想給你丟臉的……我真的……不想的……」

他的臉埋在臂彎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周廷深痛苦道：「是哥哥的不對，哥哥應該告訴你的，不管有多少個人，哥哥都應該告訴你的，是哥哥對不起你……」

時丞就這麼哭哭寫寫念念叨叨，最後寫完了，他也哭累了，蜷縮在地毯上，漸漸陷入了昏睡。

「寶寶，你別這樣睡，要蓋條被子，乖，你起來，去床上……」周廷深抬手想要叫醒時丞，投影儀卻將時丞的身影映在了他的手上，他微微一愣，就這麼捧著，不敢再動，像是怕搖醒了時丞。

時光彷彿也靜止了下來。

「深哥……」曾程咽下淚意，彙報情況，「小時丞被帶向了柏雲區。」

他沒有得到回應，他又說了一遍，幾秒后，周廷深才輕聲道：「轉從築林大道繞過去。」

李大寶向左打死方向盤，輪胎摩擦發出刺耳聲響，轉了個大彎，後面緊跟著的幾十輛車盡數轉彎。

車身搖晃，時丞像是被驚擾了，蜷縮成更小一團，僅僅佔據著周廷深四分之一的掌心。

「慢點開……」周廷深啞聲道，「慢點開……」

「好……」李大寶也是揪心的痛，擺正車身，穩住車速。

「我……」

時丞低聲夢囈。

周廷深湊近了，「你說什麼，小丞？」

時丞喃喃道：「我……叫陸拾，我沒有家了……」

「你叫時丞，寶貝，你不叫陸拾。」周廷深不斷地道，「你別聽他的，你乖，聽哥哥的，哥哥就是你的家，你有家的，你有的……」

「但……從現在開始，我有了新家……」時丞近乎機械地重複著，「諸神就是我的家，我要愛它、護它，不能對任何人說出它的存在……」

柳苗苗哭罵道：「***他媽的夢裡也不放過小時丞？！」

時丞劇烈喘息著，「如果……我離開了它，就要儘快回到它溫暖的懷抱，否則……」

柳苗苗還要再罵，周廷深抬手攔住了他。

時丞痛苦地咬緊牙關，「我會死。」

車內霎時寂靜無聲，所有人都是一臉驚恐。

柳苗苗發抖道：「小時丞……剛才說什麼？」

沒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像是被點了死穴，唯有視頻里的時丞出現了小幅度的顫動，證明著時間還在流逝。

等等……顫動？

路寅發現不對勁，「小時丞的身體怎麼了？！」

只見視頻里，時丞的肌膚連續不斷地起起伏伏，猩紅色的異能撕裂出無數道傷口，然後癒合，又撕裂，又癒合……

他們瞪大了雙眼，心情在震撼和心疼之間來回往複。

「咚咚咚——」

又是敲門聲，周廷深的聲音再次出現在視頻里：「小丞？」

這一次，他們都明白了時丞沒有回應的原因。

「小丞？」周廷深還在敲門，「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