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先聲奪人
楊承應深知自己地位不高,只有在短時間內給袁應泰留下深刻印象,才有機會勸他改變現有的守城戰略。
於是,他早就和羅三傑商量好,在袁應泰面前唱了一出「雙簧」。
結果也是好的。
袁應泰不僅赦免了羅三傑的罪責,讓他繼續頂著「李平胡」的名頭待在遼陽,還給了他一支人馬,聽候使用。
楊承應暫時被安排在袁應泰帳下聽用。
袁應泰聽取他的意見,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在太子河的閘門和放水口布置滿竹籤陷阱。這既可以起到傷敵的作用,又可以表明守城的決心。
第二件,把架設在城外的大炮全部拉到城頭。
既可以依託城牆,用炮火打擊來犯之敵;又可以用炮火作掩護,出城對敵展開作戰。
天啟元年三月十九日,巳初。
此時的遼陽上空萬里無雲,應該是個好天氣。
然而,待在遼陽城裡的每一個人,都彷彿身處寒冬臘月一般。
因為……后金大軍來了!
遼陽城北廣袤的土地上,在蒼穹的盡頭,碧藍的天空背景上,突然浮現出一條五顏六色的曲線。
不過是呼吸之間,那起伏不定的線條越來越清晰,在草青色的曠野上飛速的移動著。
又過了片刻,城頭守軍已經可以看清楚那線條是由成千上萬后金鐵騎組成的。
而在這一片五顏六色之中,最耀眼的無疑是位於騎陣中心的一片明黃。
巨大的傘蓋下,人人身披重甲、強弓勁弩。
對遼東稍微了解就知道,這是后金大汗努爾哈赤的親衛。
如洪流一般奔湧向前的氣勢,讓遼陽城頭的明軍噤若寒蟬。
這些剛剛經歷過瀋陽城破、渾河血戰的士卒,一個個都緊張萬分,對於是否能守
站在袁應泰身後的楊承應看到這一幕,心裡已覺不妙。再看袁應泰居然只盯著前線,更是大叫不好。
袁應泰到底是文官出身,臨陣決斷不及長期領兵的將領。
眼看著士氣出現浮動,楊承應心說,「不能再這樣下去,士氣一旦遭到瓦解,就算再有手段也會無用武之地。」
他把目標鎖定在冒充李平胡的羅三傑身上。
歷史上,李平胡是威名僅次於李成梁和李如松的三都督,在遼東一系極有威望。
楊承應趕緊小聲向袁應泰建議:「經略大人,敵軍還沒攻城,我軍士氣已經出現波動。大人趕緊讓羅三傑站出來激勵士氣,否則仗還沒打就怯了三分。」
經過城防圖和幾次對話,袁應泰已經被楊承應的見識所折服,當即點了點頭,命人叫來了羅三傑。
「經略大人,召卑職前來有什麼事?」羅三傑問。
袁應泰此刻腦袋空空,只好求助於楊承應。
楊承應上前道:「奴酋來勢洶洶,沒有立即攻城,而是擺開陣勢,意在恐嚇我們。」
「你把我告訴你的話傳達全軍,以激勵士氣。」
「請說。」羅三傑道。
楊承應在他的耳邊,告訴他如此如此。
羅三傑抱了抱拳,轉身離開。
片刻后。
「弟兄們,狗|娘養的奴酋在嚇唬老子們!」
羅三傑的聲音在城頭響起。
「李參將為什麼這麼說?」
士兵不知道「李平胡」是羅三傑假冒的,高聲詢問。
「他的馬難道長了翅膀,能飛進堅固的遼陽城?哈哈哈……」
「哈哈哈……」
士兵們也跟著哈哈大笑,驅散心中的恐懼。
「弟兄們,只要把遼陽城守住,咱們可以衣錦還鄉,到那個時候在鄉親們的面前光彩著呢。」
「衣錦還鄉!衣錦還鄉!」
有一個人挑頭,就有無數人附和。
城裡的氣氛終於不再那麼低沉。
袁應泰用手帕擦著額頭的汗,誇獎楊承應:「多虧你的幫助,不然奴酋還沒攻城,氣勢就弱了三分。」
楊承應自謙道:「這是羅三傑的功勞,我只是提個建議。」
袁應泰不禁多看了楊承應一眼,非常的讚賞。
楊承應其實很無奈。
自己很想撈功,可是像袁應泰這種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文官,喜歡的不是那些很有個性的人,而是謙虛的、有禮有節的人。
要是表現出急不可耐,反而會引起袁應泰的鄙夷,不利於後面的守城作戰。
后金大軍繼續奔湧向前。
巨大的傘蓋在一處丘陵上面停了下來。
一百餘黃甲騎士簇擁著一個穿著明黃戰袍的將領,速度不減,直接衝上了丘陵,然後停住戰馬。
傘蓋下,那身著黃甲的將領掀起掩蓋住面容的面甲,露出一張冷峻深沉的面容,深邃得如寒潭的雙眸露出一絲欣賞的神采。
他,就是努爾哈赤。
「李永芳,」努爾哈赤沉聲問道,「守城的將領是誰?」
李永芳騎在馬上的身體前屈,行禮后恭敬的答道:「回大汗的話,奴才估計是袁應泰和麾下的羅三傑、李秉成、梁仲善、姜弼、朱萬良等明軍將領。」
努爾哈赤卻搖了搖頭,一臉的不屑。
不是他們?
李永芳想起楊承應臨走前說的話,本來不想告訴大汗,但是看大汗的意思要是自己說不出個一二三,又要挨一頓罵了。
他只好硬著頭皮稟報:「極有可能是救走羅三傑的明軍哨探。」
「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氏?以前是幹什麼的?」
努爾哈赤一連問三個問題。
李永芳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你為什麼認為是羅三傑手下的主意?」努爾哈赤換個問題。
「此人的突然出現,讓奴才和手下吃了大虧,成功救走羅三傑。臨走前還說,他一定能守住遼陽。」
聽他這麼說,努爾哈赤冷笑道:「好大的口氣!遼東之地,本汗還沒遇到敵手。小小的遼陽城,也阻擋不了后金的鐵騎!」
「傳令……!」
隨著努爾哈赤一聲令下,后金鐵騎再度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