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塵封的回憶

第十一章 塵封的回憶

我立刻擠出一個笑容,回了一句「你好」,再也想不出別的話來說。

她看上去稍微瘦了一點,臉sè有點蒼白,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明顯的不對勁,與我想像中滿眼血絲、頭髮蓬鬆、黃綠著臉到處找晦氣的失戀女生全然不同。她的臉sè還是很沉靜,眼神依然清澈見底,唇邊掛著溫煦的微笑。

「最近還好嗎?」她問我。

「嗯,」我點點頭,「你怎麼也在這兒?」

「你喜歡花草嗎?」

「我也是。以前我媽媽給了我十塊錢,我本來想買花,後來你說我買了什麼「你猜不到的,我買了一支潤唇膏。其實當時我很想買一支口紅,因為我媽從來不許我碰她的,說小孩子塗口紅會學壞,我覺得她就是小氣,所以就偷偷把零用錢存起來自己去買,結果跑到商店裡又心虛起來,不敢問人家,挑價錢便宜的隨便買了一支,結果打開一看,什麼顏sè也沒有。我很難過,覺得被他們騙了。」

「後來呢?」

「後來我把潤唇膏旋出來,旋得太多,又太用力,整支就那麼斷掉了。當時我雖然覺得買了『次品』,還是心疼得要命,又不敢告訴別人。所以一直到現在,我用潤唇膏都非常小心。」

我們一起笑起來。說來奇怪,這段塵封的、有點丟臉的回憶,我從來沒有和人家說過,卻對她說了,而且並不覺得不好意思。

「你的書看完了嗎?」我問她。

「沒有,我下個周末再來看。」

我們一起坐車。車裡人很多,好不容易有個位子空出來,我讓她坐下,很自然地用身體為她擋住人cháo。過了幾站,我抬起頭來看站牌,她對我微微一笑,說「還有兩站」。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好像已經認識了她很久。那是一種很好的感覺。

到站了,我對她說了句「再見」,走出車廂,再回頭,車子已經轟隆隆開走。我有點後悔——剛才說「再見」的時候忘記對她微笑一下。我知道自己笑的時候比不笑的時候要好看一些。

晚上給陸豐慶祝生rì,來了很多同事,我第一次發現他在公司里人緣那麼好。當然,她沒有來。

澤西那個讓我們挂念幾天的謎正式解開:他的確新交了一個男朋友,叫黃慧英。

他把黃慧英介紹給我們認識,我和陸豐不由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並非因為那個女人的名字和我們猴年馬月時崇拜得發昏的林肯兩個字,而是因為她實實在在很有幾分像李素秋。

仔細地看,黃慧英的長相和李素秋還是有很大的差別,讓我們一下子把兩個人聯繫在一起,是她的鼻子。她和李素秋一樣。

幾年前,我和張其馨澤西在學,她說「謝謝」時臉上的神采和眼睛里的笑意差點把他當場電昏。過了這麼久,看來澤西的電阻並沒有增長多少。

我可以肯定,澤西是為了這麼一點才離開吳麗。

在派對上,他們是一對相當醒目的情侶:黃慧英殷勤小心地照顧澤西,澤西跟陸豐說了一會兒話,就坐到黃慧英身邊,一臉溫柔,兩個人都一臉甜蜜。

澤西送的生rì禮物竟然真的是一套倩裝。他笑著對陸豐說:「我也不知道該買哪一種好,黃慧英說這個牌子不錯,就買了下來,希望你喜歡。」

結束告別時,澤吸看著我,好像想說些什麼,卻又沒說,只是笑了笑,我也回了一個微笑。我有點傷感地發現,從前那麼好的朋友,現在落得無話可說。

大概沒有什麼比愛上、或者說愛過同一個女人能更加徹底地摧毀兄弟之間的友誼。我和澤西曾經兩次一起愛上同一個女人,真過了初一過不了十五。

朋友都人走光,陸豐忙著拆生rì禮物,突然抬起頭來問我:「你說那個姓黃的像個好東西嗎?還是我有偏見?」

我從洗碗槽的一堆盤子里抬起身,搖搖頭,「我不知道。」

陸豐微微皺起眉頭,「也說不出為什麼,好像就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我笑他,「別忘了你手裡還拿著人家送的禮物呢。她可是神機妙算,知道你想要什麼就送什麼。」

「就是這個不對!」陸豐一拍大腿,「這些方面太jīng通的女人,肯定不會是好東西。」

「那可未必,我們公司里幾個同事可會打扮呢,那麼幾根頭髮,天天用髮膠弄得亮光光、香噴噴、根根豎起才來上班,們對女朋友可是忠心耿耿的。」

「不,這個問題的關鍵不是喜歡不喜歡打扮,而是幫誰打扮。自己喜歡打扮不要緊,可要是一個女人那麼會買男人的東西,肯定沒什麼好事情。」陸豐煞有介事,「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濕鞋。還有啊,你有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睛很花,就像李素秋一樣。」

我問陸豐:「她有沒有跟你說為什麼跟吳麗分手?」

「說了,」陸豐朝天翻了個白眼,「說得玄玄乎乎,就跟你甩荷海燕時候說的那套廢話差不多,我聽了兩句就知道是誰沒良心。你們這些男人,自己狼心狗肺,還要編出那麼一通話來掩耳盜鈴,越描越黑。」他搖搖頭,一臉痛心疾首。

那個星期,我猶豫好久還是又去了那家,差不多等了半個下午,吳麗並沒有出現。走出店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一個特大號傻瓜,還是全世界的特大號。

回到家,陸豐也在看書,失戀以來,他學會用看書來打發時間,只不過,他看的書門類特別,《男人必讀》,因為他覺得有必要知己知彼。

陸豐的一個優點是有了好東西從不吝於分享。

然後得意洋洋地拿惟一的聽眾做案例分析,「你對吳麗的感情像是流星,而荷海燕呢,就是『沉沉天際苦勾留』,是不是很貼切?」

「杜政平沒有可憐到那個程度吧?」我抗議。

「打個比方。所謂愛情也許本來就像流星,飛過的時候光彩奪目,可是不會再回來,只讓你看一次,過期作廢,沒勁死了。」

他的話勾起我的傷感,我說,「我寧可希望它像哈雷彗星,這一次錯過了,等過了一段時間,哪怕好久,又會回歸,還是一樣的亮。」

「幫幫忙,這不是吊人胃口嗎?」

「這樣至少人心裡還有希望啊。」

那場談話的結論是,陸豐正式把我歸入了書里描述的那一類「對感情期望高而缺乏防衛xìng的人」,他語重心長地說:「你這樣的人容易受傷害。」我完全同意,卻無能為力。

過了幾天,下班以後,我坐車回家,竟然在車站裡碰到了吳麗,她遠遠地看著我微笑,然後穿過人群向我走來。

「你怎麼在這裡?」

「我……路過。」我等著她說從哪裡來,或者到哪裡去路過,可是,她什麼也沒說。

她的臉「刷」地跟著紅了起來,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她,會是故意在這裡等我的嗎?幾個星期之前,我們坐車經過這裡,我的確告訴過她,我的公司就在附近,我天天從這裡搭車回家。

我發現自己那顆「對感情期望高而缺乏防衛xìng」的心兵不厭詐,很沒出息。

車子往前飛馳,我們靜默著,過了一站又一站。

我心裡很著急——好不容易有機會和她在一起,卻什麼話也不說,有點浪費。但是著急也沒用,我還是想不出話說。

終於她問我:「你什麼時候放假?」

「十月底。」

我們開始聊我的工作、還有對浙江的印象,都是大路的話題。

你想不想換個工作,她說:「我還是比較喜歡自己的本行。

「是這樣的,出來的時候,我媽媽很開心,看見人就講她的外孫要去浙江,因為她覺得念了這麼多書一定就能有好工作。

她低下頭,「我媽媽身體不好年紀大了,我不能讓她失望。」

「你很怕讓別人失望嗎?」

「也不算,我只是很怕讓對我寄希望的人失望,那樣我會很難過,因為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對我寄予希望。」

我看著她臉上清秀俊朗的線條,突然感到迷惑:她既然那麼怕讓對她寄希望的人失望,怎麼就不怕讓我失望了呢?

她自己給了我希望,然後把它打得粉碎,還在這裡說什麼「怕人家失望」。

我覺得胸口悶悶的,不再說話。我們又靜默了。

快到我下車的那一站,吳麗說了一聲「對了」,掏出手機,把她的電話號碼遞給我。

「謝謝。」我也把我的號碼告訴了她。

下車后,我把那打上去。剛才,我和吳麗分了一張紙,我不知道,在人生中,我們能夠分享的東西,還能有什麼。

回到家沒多久,陸豐叫我去聽電話,捂著話筒激動不已,「女人,女人。」

是吳麗。她說:「我只是試試看這個電話號碼。」

「你怕我寫個假的給你嗎?」我不由笑起來。

「不是那個意思,」她有點尷尬,「剛才我忘記跟你說,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或者加班晚了需要人接,給我打電話好了。」

「謝謝你。」

「真的,不用客氣。」她懇切地說。

「謝謝你。」我的臉頰貼著話筒開始發燙,卻不知說什麼好。

放下電話,陸豐知道是吳麗打來的,一臉詫異,逼我把通話內容複述一遍,然後眉開眼笑,「兄弟,恭喜你,她這樣,是要追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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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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