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白苔

「你也進了巷子。」

沒想到是傢具廠工人率先發話，他看見白苔慢慢挪過來的目光

「喂，你好，嗯…我是白潔？」

目盲的年輕女人不安地扯著自己的衣服袖子，她聽著手機的播報打開地圖導航

「請問目的地確認是城西派出所嗎？」

她反覆確認過程，這才點下確認打車

特製的按鍵凹凸不平，不同於智能機的重量，她的手機還是幾年前的款式

沉甸甸的重量握著有種安心感

白潔無神的眼睛望著前方，看不見手機攝像頭變成了眼珠子

幾顆小小的眼睛擠在攝像頭孔中，自由穿過手機玻璃，如蟲子輕飄飄浮在空氣

盲人直覺般害怕，不由自主捏緊了手機

她把一切歸於對弟弟的擔心，強迫自己耐心收拾東西

藍牙耳機，身份證，衣服，鑰匙，盲杖，手機，是沒問題了

白潔打開窗把手伸出去感受了下溫度，又給自己套了件衣服，確認家裡電源關閉后就站到門口

她很少會在夜裡出門，但是弟弟的事，她的心臟在不安跳動

外界很安靜，八點夜風寒冷

或許應該帶把雨傘，簡單猶豫了幾分鐘，還是沒有去拿雨傘

要是錯過了司機就不好了，她告訴自己

房間里的一顆眼睛默默穿過門，漂游的眼貼近盲人的瞳孔，幾乎要鑽進她似玻璃的瞳仁

「…你好，有人嗎？」

沒有人的沉默，窺探感

是錯覺。

她強迫自己冷靜點

耳機小聲播報著來電號碼，白潔終於鬆了口氣，隨後在好心司機指引下上了車

「謝謝您。」

沒有去詢問司機是否看到其他人，令人感覺到窒息並沒有消失

耳機傳出撥鍵聲：110

白潔又按了幾個無效鍵，降低旁人對鍵盤的敏銳度

費勁地把自己和提的衣服安頓好，扣上安全帶，她又陷入了擔心中

「如果你真的回家了，那為什麼警察還會來抓你。」

傢具廠工人厭惡地躲避開白苔的眼睛，他不再說話

厭惡，白苔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也許是他看見』他』做了什麼

難道』他』真的殺人了

是了是了，如果白苔直接回家，那麼那裡的監控應該會拍到他才對，警察不可能會漏掉監控器

也就是說……他在買完了筆后一直潛伏在超市旁邊？

超市老闆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不自覺拿下放椅把上的手

想了想覺得不妥，咳嗽幾聲

「……是嗎。」

這才是他被當成嫌疑人的原因，他進過小巷子，而張智清死於他們四個中

如果能給張國寧再打個電話，他會知道小巷子的情況嗎

況且他也沒明白，那第一通通電話是什麼時候撥出的

張國寧是黑霧還是裡面的人猴，又是外面敲門的人，還是另外的第四方，他會不會認為是自己殺的張智清

「我什麼時候去的巷子，又是什麼時候出來的。」

白苔向傢具廠工人問

「你在小巷子里看到我了嗎？」

傢具廠工人和流浪漢都沒有回應的意思，白苔看向超市老闆

超市老闆學著另外兩個人沉默下來

他只是作為第一發現人在這裡，如果不是中途倒過幾次垃圾增加了嫌疑…

被當成兇手了，白苔平靜地想

「美女，

下次呢有警惕心是好的，就是手機屏幕記得注意啊。」

司機把白潔扶下來，又仔細把她衣服放她旁邊

「小心點唉，你管自己往後走就對了！」

白潔終於把手機放回口袋，一手衣服一手盲杖向司機道謝

聽到小汽車離去的聲音，聞到汽車尾氣的味道，她冰冷的手才開始回血

她想的是：如果人坐在後座，司機是怎麼看到她的手機屏幕？

「你的事，問他們有什麼用啊？」

旁邊看熱鬧的人回了句，頗有挑火的意思

不過幾個當事人都沒有回話的意思，誰也不說話聽著外頭的焦急和吵鬧

那個人也自討沒趣，呿了聲不說話

「白苔，你姐姐來了。」

白苔正在腦子裡飛快地回憶他短短一天的人生，可惜所有感官都在訴說著正常

正常哦，他只聽到自己的大腦懶洋洋回復

「怎麼穿的這麼少？」

帶冷的一隻手摸到白苔裸露的胳膊，讓過勞的大腦抖然清醒

白苔看著這個提著袋子的女人，她很白很瘦，穿了一身奇怪色彩搭配的衣服

「………。」

這是他的姐姐，今年26歲

白苔低頭注視著白潔，心靈相通般感覺到她的擔心和緊張

是了，父母很早死了，留下他們兩個相依為命，感情好也是理所當然的

「……白苔？」

沒聽到他的回應，白潔有些遲疑地放下手，把臉轉向帶她過來的岸警官那

「岸警官，你還在嗎？」

站到一旁的岸警官拿著資料點頭，又想起女人看不見：

「是，有什麼問題。」

這樣看來她沒有認錯人，她鬆了口氣，有些緊張地回應：「沒事，-謝謝您！」

嫌疑人沒有去懷疑她，在這種時機

他們兩姐弟已經幾年沒見面的情況下，失憶的嫌疑人見到姐姐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抗拒

心裡有了點想法，岸警官再次拿起資料

白潔再次拉住他的手，帶著他小心翼翼走到座椅上

她伸出手確認上面是自己帶來的衣物袋，這才把自己的盲杖放到旁邊

女人細心地解開袋子，裡面是幾件疊放整齊的衣褲

「你這麼冷的天怎麼穿這麼少，我把你之前的衣服帶過來了，快套上。」

白苔看著姐姐帶過來的厚衣服，外套上衣褲子一應俱全

姐姐展開一件棉襖，拿著加厚加長的綠款式往他身上批

不過他覺得白潔比他更需要這些衣服，當他下意識張開嘴，話就從喉嚨滑了出去

「白潔，我不冷。」

白潔聽到有些陌生的聲音，語氣卻是她熟悉的一如既往的彆扭

還是回憶里喜歡冷臉裝酷的弟弟

「別鬧了，快穿上吧。」

她把衣服塞到白苔懷裡，卻不經意觸碰到一個冰冷的物體

「這是…手銬？」

她只是被通知弟弟進了派出所，卻不知道到底他做了什麼

白苔看見他的姐姐紅了眼框，故作淡定把衣服又往上拉，生怕他凍著了感冒

接著是灰色長褲和一條藍色圍脖

「岸警官說你就穿了短褲，這麼大人了。你快穿上。」

「…白潔，我沒事。」

頭疼，這種氛圍比怪物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