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黎梔

第二章 黎梔

縉雲嵐挑眉,橫掃了一圈眼前眾人的臉色,熱情的態度頓時冷卻了不少。她向後退了兩步,冷笑了一聲,「嚯,了不起。」

眾人見她不但分毫不懼,反倒遊刃有餘,仿若在自家地盤那般淡定自如,甚至還有些囂張跋扈。

圓滿見他們面露疑惑,跳出來向他們解釋,「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綁票我家小姐。你們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家小姐在外的名聲。女悍匪,豈是你等可以招惹的?」

縉雲嵐對這個坊間諢名,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嘴角滿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向她揮了下手,得了便宜還賣乖地道:「嘖,低調,低調。」

圓滿與她一唱一和,繼續眉飛色舞地說:「那白龍盪山寨你們可曾說過?上百號人的大寨子,個個都是粗野狂放的彪形大漢。不長眼地把我家小姐擄上了山。結果被我家小姐一個晚上就收拾乾淨了。把那大當家打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啊。」說到此處,主僕倆想起那些滿臉橫肉的土匪抱頭鼠竄的情形便忍不住大笑起來。

黎梔帶頭冷漠地盯著她們,「……所以呢?」

笑聲戛然而止,圓滿傲慢道:「趕緊放了我們,要不然我家小姐發了興,你們這小山頭可就保不住了!」

黎梔望著她們沉默了會兒,時間彷彿就此停滯。小半晌后,他向黎棠拋去一個眼神。

黎棠得令,扽著手裡的麻繩,氣勢洶洶朝她走去。縉雲嵐不躲不藏,主動併攏雙手讓其捆綁。黎棠詫然,卻並未停止手中動作,將麻繩一圈一圈地捆住她的雙腕。

縉雲嵐見之發出恨鐵不成鋼的感嘆:「你這捆法,著實不入流。你得往上多捆幾圈兒,要把這兩條膀子都綁住。欸,這就對了。」她指點江山的興頭一來,就收不住了,霸氣揚言道:「將那綁架信拿來我瞧瞧,我替你們斧正一番。」

聞言,保管綁架信之人獃獃上前。連黎梔阻止他的凌厲目光,他也未瞧見,還真將那信展出來給她瞧。

縉雲嵐皺著眉頭,眯著眼努力識別上頭複雜的文字,「這不行啊,完全不行,這字也忒難認了。你這發出去,人家都沒耐心看完就給扔了。」

「那該如何是好?」那人撓著呆愣愣的腦袋。

「我來替你們寫吧。」她保持著淡然的微笑,雙臂向外輕輕一掙,毫不費力地將新鮮出爐的捆綁之術崩了個稀碎。

黎棠觀之駭然。

她執筆在一張空白信箋上揮毫潑墨,眨眼間便完成大作。她將其甩向頭領黎梔,還假模假式地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好似費了多大力似的。

黎梔接住一觀,上頭用斗大的字寫著,

無恥之徒。

他雖認得的現行字不多,但這四字的字形以及含義他還是相當清楚的。

得知自己被這女人戲耍,他蹙緊了眉頭,狠厲地凝視著她,沉聲道:「你在找死。」

縉雲嵐嗤笑一聲,雙指夾住自己的髮帶,拉至耳前,作注目狀。她面帶微笑,眼神卻倏然凌厲,語氣由輕漸重:「要麼你殺了我,要麼我殺了你。我告訴你們,即使你將綁架信送去縉雲手中,他們也不會向骯髒的黎氏低頭。我也絕不會成為縉雲收拾黎氏的絆腳石。」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若是黎氏以她為人質威脅縉雲,她會以死相抗。

她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眼中紛紛露出憎恨的凶光。在縉雲嵐看來,這與野獸的眼睛別無二致。

「果然,空山黎氏儘是一群上不得檯面的鼠輩。靠敲詐勒索發家致富,還真有一套啊。」她極為輕蔑地嘲笑之,全然不懼他們迫人的眼神。

黎氏族人目眥欲裂地仇視著她,喉嚨里發出了野性的咆哮,「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縉雲嵐雲淡風輕地掛起一個假笑:「難道我說錯了嗎?當年蚩尤黎貪是何等威風凜凜的人物,炎黃二帝合力才將其擊潰。從此黎氏一族歸入縉雲一脈。不成想當年戰神的後嗣只是遺傳了他的兇惡,沒留下半點梟雄的氣魄,竟做起了草寇的行當。燒殺搶掠是你們對未來的展望,還是說為非作歹原本就是你們的天性?」

黎梔斂眸,背上的黎貪劍已蠢蠢欲動,急於出鞘。他舉起手,握住劍柄,徐徐抽出。

「小梔。」黎棠向其投去擔憂的目光,那黎貪劍邪氣過重,曾是蚩尤黎貪之物。劍主若是使用頻繁,秉性也會遭其腐蝕,直至完全喪失理智。

縉雲嵐也繃緊精神,做好應對準備。她腦中閃過許多關於如何應對劍攻的措施,只是她沒能預料到的是,黎梔鬆開了劍柄,劍身又滑落回去。

劍柄與劍鞘契合的瞬間,一丈之外的他如閃電一般出現在她眼前,一拳打穿了她耳側的牆壁。

三月的夜風呼嘯著颳了進來,瞬間冷卻了她溫熱的耳垂。

速度之快,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猶如夜間鬼魅浮遊,忽隱忽現一般。

一時間,她忘記了呼吸,那千百種化解方式登時在她腦海中煙消雲散。

黎梔毫不費力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將她抵在牆壁上。

「你若再敢多說一句,我即刻擰斷你的脖子。」他冰冷的雙眸中連怒火也散發著惡寒。

縉雲嵐在他蠻橫的握力下,不由得昂起了頭,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

這是何等的戰力。

好可怕。

她的咽喉像是被鐵釘刺入了一般,痛苦異常。接近窒息的她半句話也湊不出來,自然也無法念訣施術。只能任由黎氏族人指著她的鼻子臭罵,那渾身的火氣恨不得要將她生吞活剝。

他怒氣沖沖地罵道:「若非你們縉雲一族對我們黎氏長年的迫害,我們何至於淪落到這般田地。你們縉雲才是行事殘忍,陰狠歹毒之輩。當年欺騙我們黎氏進入空山,隨即便將我們監禁在山崖之上。剋扣我們的食物與藥物,斷絕我們的生路,非要將我們逼死不可。我們只是想要活下去,有什麼錯!」

他盛怒之下竟然流下淚來,拽著衣袖使勁兒擦去不爭氣的淚水。

受他影響的其他黎氏族人也紛紛露出凄苦悲涼的神情,暗自啜泣起來,彷彿真的受到了極大的折磨和委屈。

這是縉雲嵐出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

遙想當年涿鹿之戰失敗后,九黎部落成為戰俘。黎氏融入縉雲一脈,由縉雲領導兩族的共同發展。

然而黎氏天性邪惡,本性難移,他們不服縉雲管制,打心眼兒里瞧不起縉雲這個族群,因此時常下山作亂,危害洛城百姓。他們燒殺搶掠,惡貫滿盈,且相貌醜陋,形同猛獸,是這天底下最殘暴,最野蠻的族群。

縉雲深受其害,卻始終沒有厭棄黎氏。

但為了保護洛城百姓,縉雲不得不控制黎氏的出行,將他們限制在空山之上,由縉雲一族對其進行封鎖管理。

但黎氏包藏禍心,並不安分守己,時常下山侵略洛城。頻繁的惡事與黎氏的名號掛鉤之後,洛城百姓對黎氏的印象也差到了極點。如若聽見誰人姓黎,那便是如同聽見惡鬼羅剎一般,恨不得立即撒鹽驅邪。

縉雲也終是狠下心腸,對黎氏所在之地,設下結界,永不許他們出世害人。

這才是她自小接受的教育啊。

然而現下,她從黎氏口中聽到了與這十七年的認知完全相反的一套言論。這讓她無可避免地感到混亂。

黎梔見她眼珠亂轉,以為她還在琢磨什麼歹毒心思,五指霎時一用力,扼緊她細長的脖頸,手指點住了她頸部幾個重要的穴道,讓她無法順利聚集靈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周身氣力流散卻無挽回餘地。

縉雲嵐當即明白這並非只是力量上的壓制,還有氣勢上的威懾。

這個黎梔,絕非常人。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生死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間。

圓滿原以為她家小姐只是為了試探對方的路數,故而才不做抵抗,直到她看見她逐漸發白的臉色后,才覺事情不對。

她加快了手中匕首磨繩的速度。當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兩人的對峙上時,她順利從木樁上解脫,攥著匕首直向黎梔衝去。

黎梔輕巧地歪了一下腦袋,輕易躲過了匕首的衝刺,同時伸出空閑的左手,繞過自己身前,穩穩噹噹地捉住了圓滿緊攥武器的那隻手的手腕。

他面無表情,左手輕輕一使力。圓滿一聲慘嚎,五指不得已張開,匕首驚險地刺入距縉雲嵐身側一寸之地。

縉雲嵐忽頓時明白了,為什麼黎氏的族人們會對這個少年言聽計從。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只有屈服。

黎梔冷冰冰地嘲諷道:「太弱了。縉雲一族就這點水準?」

「來吧,選一個。誰活?」他慢條斯理的嗓音猶似從地底下浮了上來,像是主宰生死的判官在宣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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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山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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