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沒過多久，張會計的辦公桌就來了新人。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視覺上的老實程度直逼哆啦A夢裡的大熊。
男生名叫嚴衛，聽起來有保安組長的氣勢。簡歷則異常的出彩，985大學的金融系研究生畢業，實習過很多知名企業。
JASON在面試這個小夥子的時候，被他的直男氣質所折服。這是公司會計這個職位上第一次出現男性，曾經只是會因為顏值來評判的標準不復存在了。張會計的離開也沒有讓公司有什麼異樣，只不過是警察會偶爾的過來坐坐。
在清理張會計的辦公桌的時候，嚴衛看到抽屜的第四層放著一個形狀奇特的瓶子，正當他準備拿起來仔細瞧瞧的時候，就被JASON叫去了辦公室。
「小嚴，這些天的交接工作辛苦你了，公司過去的賬單什麼的你仔細核對，發現異常第一時間告訴我。」
嚴衛使勁的點頭，把厚厚一疊資料捧在懷中，生怕JASON不能感受到自己刻苦的工作態度。
「下班之後，咱們倆一起吃個飯吧。」
這個邀請可把嚴衛給說懵了，他又使勁的點頭，就像聽到了班主任說，下課之後來我辦公室。
「劉總，我....我先出去了，我還得看好多單子。」
JASON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才抬頭正眼看他。
「不用在這一直罰站的，有事說事，沒事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路燈和車尾的霓虹燈把城市點亮。坐在麥當勞的倆人，嚴衛看著狼吞虎咽的JASON，讓他明白了一個事實，這世界上任何的有錢人一定逃不過麥當勞的誘惑，大口咀嚼的快感直衝腦門。
「你別看著我啊，你也吃啊，來塊麥辣雞翅，可香了。」
嚴衛可能不知道這是近些年來JASON第一次吃快餐，以至於心裡浮現了每天可能要幫老闆帶兩個板燒雞腿堡去公司的想法。
「劉總，能給我講講以前那些會計的故事嗎？」
直男不愧是直男，想到什麼就一定會毫無保留的表達出來，公司里其他的人絕對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嚴衛覺得，從前人的經歷里吸取教訓才是一個打工人真正的精神所在。
「不能。」
JASON輕描淡寫的回答。
「劉總，我想，我應該學習他們的優點，避開缺點，這樣我才能進步。」
JASON眼神忽然一亮。
「她們的優點是穿我喜歡的絲襪，缺點是有時候穿的不是我喜歡的款式。」
嚴衛一口雪碧差點沒噎死。
兩人吃飯的樣子被站在馬路對面拿著手機的人咔嚓咔嚓全部記錄了下來，可拿著手機拍照的人又被停在街邊蹲點的警察給拿單反拍了下來。
「呼叫，這是秘密觀察的第十天，第一次發現可疑人員，有一個身穿白色上衣深色牛仔褲的長頭髮女性已經觀察我們的目標很久了，並拍下了他們吃飯的畫面。」
拿著對講機的年輕女警察眉頭緊鎖，就像伺機而動觀察著獵物的美洲豹，她目不轉睛盯著目標區域。凝結的空氣被推開的車門打破，隨即而來的是湧入車廂內炸雞和漢堡的香味。
「老龔，你休息，換我來盯，這是吃的，你趕緊吃點。」
上車的胖子是女警察的搭檔，他們都是初入刑偵組的同事，也是頭一次負責調查刑事案件。
「我剛才經過那倆人的時候，他們沒說太多話，只聽到什麼絲襪什麼的。
」
龔欣怡看著還在吧唧嘴的肥頭大耳的搭檔，一個不屑的白眼再加上嘴角鄙視的弧度，讓搭檔立馬就放下了手中只吃了一半的漢堡。
「胖子，剛剛讓你留意你忘記了嗎，目標除了說話，有沒有什麼異常舉動？你就知道吃吃吃吃！據我們調查，這是近幾年來他第一次進快餐店，還是和剛入職的下屬。」
胖子接過了單反，接下來換他上崗。
「和下屬吃飯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這是JASON第一次和男下屬單獨吃飯。」
挎上背包，龔欣怡戴上平光眼鏡。解開頭繩，散開的發梢留著清香。她看著胖子，指著後視鏡旁的車載記錄儀。
「這裡可監視著你呢，你要是敢中途打盹，把人給跟丟了。」
想到眼前的女生是跆拳道黑帶大佬，胖子只好認慫，乖乖點頭。再下車像是個司機一樣的幫龔心怡把車門拉開並笑嘻嘻說了句。
「長官同志您走好，注意安全。」
坐在空空蕩蕩的地鐵車廂里，龔欣怡在用手機上網搜索著菜譜。身邊偶爾會經過幾個上下車的乘客，站在不遠處背著書包的男學生們還會時不時偷瞄她，再相視一笑。
超市買完菜后，龔欣怡回到了外婆家，她放下大大小小裝滿蔬菜水果的袋子，換上了剛買的棉拖鞋。
「外婆，我回來了。」
龔欣怡看到外婆正坐在房間里打坐，就沒有上前打擾，擼起袖子進入廚房開始準備晚餐。外婆睜開了眼睛，又點好一支香，在佛像前雙手合十。龔欣怡聽到電視機播放新聞聯播的聲音，就開始把做好的菜和湯一盤盤的往客廳的餐桌上端。
「外婆，可以吃飯啦。」
兩個人對坐在餐桌上，龔欣怡把外婆愛吃的清炒西蘭花往他碗里夾。
「我爸媽最近沒有回來看您嗎？」
外婆細嚼慢咽，佛家弟子對吃向來是清淡為主。
「真是氣死人了，他們和我說節日之前要回來看您的，馬上就中秋了，公派出差，又沒了人影。」
龔欣怡有著一個讓人羨慕的家庭，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在政府單位工作且身居要職。外婆雖說話不多，但是從小對她照顧有加。
「兒女自有兒孫福，他們忙，你也這麼爭氣，外婆就很開心啦。」
熱氣騰騰的客廳瀰漫著菜香，龔欣怡疏忽了用手機監視跟隨目標的胖子。面紅耳赤的胖子正在津津有味的偷看著美女大學生直播，曼妙的舞姿一下下戳在他的小心臟上，雖說沒錢，使勁的點贊還是做得到的。在感謝完各位大哥的大面值禮物，主播也會偶爾感謝一下點贊最多的白嫖黨。胖子抬頭看向餐廳，這下壞了，目標丟失。
隔天的報告中，警隊小組的成員紛紛向上級彙報情況，只有胖子說的牛頭不對馬嘴，在一旁黑著臉的龔欣怡還強顏歡笑的幫他解圍。領導離開會議桌后，從座位上跳起來的龔欣怡揪起胖子的耳朵就往隔壁的審訊室里走。
「讓大家看你笑話挺爽是嗎？你跟我說，昨天我走了后你都做了些什麼。」
胖子支支吾吾，抓耳撓腮。
「我....我不就按你的吩咐嘛，姐，我一直盯著他們呢。」
聽到這句龔欣怡徹底爆炸了。
「你盯你老母呢！你盯著別人的大屁股吧？謝謝胖sir的點贊，哎喲喲，那麼愛看怎麼不給人家刷大保時捷，大飛機呢。」
龔欣怡沒有任何收斂的分貝惹得坐在外面的同事一陣鬨笑，隔音牆此時此刻形同虛設。框框兩聲，龔欣怡從審訊室里走出來，身後跟著灰溜溜的胖子，就如同曾經在警校的時光，大姐大是眾星捧月，挨揍的永遠是好吃懶做的班級毒瘤。
JASON坐在躺椅上，就算什麼不說，老K也明白這一次JASON來的目的，該來的遲早會來。
「JASON，你懂塔羅牌嗎？」
老K拿出一張塔羅牌，放到了JASON的眼前。一個騎著馬身穿鎧甲的骷髏，所到之處一片生靈塗炭。
「這是什麼，我看不懂。」
老K收回了塔羅牌，他點起了一支雪茄。
「要不來一支？我朋友從古巴給我帶的。」
JASON剛要開口，卻看到了老K手邊放著的稿子，閣樓燈光昏暗，但那張紙上印著的照片JASON不會認不出。
「有時候真相不止一個，而且，結局早就告訴你了。你仔細回想一下過去，收到過多少次的提示。」
老K拿起手邊的那一頁紙，照片上的女人就像一件死神的藝術品。
「這個女人一直都在保護你。」
JASON一時半會都沒有搭上話，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似乎是老K短短的幾句就已經看穿整個事件的全部。
「我是不會告訴警方答案的，因為還為時過早。」
JASON的困意襲來，微弱的亮光，越來越模糊。
「睡吧，夢中你自會有收貨。」
轉眼之間高考已經結束了，每個學生都實現了手機自由。幾個小夥伴計劃結伴去上海來一次畢業旅行，陸雨喊上了自己的閨蜜，其他五人還是老班底。
母親一直不准許劉森用手機，直到走出考場的那一刻，站在街上等待他的母親才把手機交到他的手上。應該是太久沒有使用手機的緣故，上一次用還是考前一個月短暫的假期，剛開機就收到了不少垃圾信息。其中有一條信息更離譜，還是一條彩信，一張油畫，畫中有獅子，烏鴉，蛇，山羊等等一些動物，奇怪的就是這些動物排排站，像是在盯著熒幕前的劉森。可是劉森毫無閑情雅緻去欣賞藝術作品，他一個電話就湊齊了青銅五小強，除了雅典娜，因為雅典娜一定會第一時間回家補覺。
夏天的露水順著樹梢一滴一滴的落下，還在熟睡的少女聽不見枝頭的麻雀。直到被老媽叫醒吃晚飯，才看到已經有十幾個未接來電。
「喂，你們神經病啊，換著人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想不到我在睡覺嗎。」
陸雨仔細翻閱了來電提醒，的確是沒有收到某人的電話，她會心一笑，找到了通訊錄中置頂的幾個電話的其中一個，撥了過去。
「來接我吧，用你的無敵跑車。」
叮鈴鈴，一邊撥動著鈴鐺一邊騎車的劉森穿行在行人繁多的夜市，坐在車後座穿著碎花長裙的陸雨聽著耳機里播放的音樂，嘴裡也跟著哼唱了起來。
「你什麼時候換個世界上跑得最快的車載我出去旅遊啊？」
JASON沒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蹬踏板的速度。
「行啦行啦，知道啦，你騎慢點！」
其餘的幾人早就在約定地點等待了，他們看著滿頭大汗的劉森正加速行駛而來，陸雨則揮著手，眾人起鬨。
「喲！你們這是提前官宣了嗎。」
熱的滿臉通紅的劉森把車鎖在了路邊的電線杆上，總共加了三個不同類型的車鎖，安全係數直達頂級。一旁的桑濤拍著劉森的肩膀，佩服的直搖頭。
「好傢夥，你這車是法拉利牌的吧。」
劉森指了指車上的捷安特LOGO。
「那確實是很貴的。」
一行人在江邊溜達，有說有笑，大多是對未來的憧憬，雪糕一人一隻，最先吃完的是代號子龍的韓超，兩百斤的體重就是食量的保障。
「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每個人都能考上自己心儀的高職高專。」
這句話把大傢伙兒給逗樂了，學渣永無翻身之日，隨著幾次模擬考的分數屢創新低，變成了座右銘。確實，在這一所本就普通的高中里，能夠考上好大學的只有前幾名，陸雨是有希望考上重點本科的，其餘的人只能看造化了。
幾個人慢悠悠的經過江邊酒吧一條街，隔著大門口都能聽到內部動次打次的音樂，桑濤躍躍欲試，想慫恿幾個人和他一起進去逛逛。劉森是怎麼拉扯都不願意，他說自己不喜歡太吵的地方，他們進去玩，自己在外面等著就好。
「阿森，你真的一次酒吧都沒進去過嗎？這裡面好玩的很，我們要是進去玩的話，沒有幾個小時是出不來的。」
桑濤看著無法被說服的劉森，實在沒轍了，幾個人就繼續沿著道路繼續走。
「大家買好機票了嗎？」
桑濤走在最前面，他回過頭。除了代號為冰河的邱一，其餘的人都表示買過了。桑濤走到了邱一的身邊，拿出來一張機票遞給了邱一，並搭著他的肩膀說。
「這次旅行你和我一個房間，我吃什麼你就得吃什麼，哥包養你。」
本就話少的邱一把機票攥在手裡，想說謝謝，但覺得難為情。
「都是兄弟，大家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開心了。」
說罷，桑濤亮出自己牛逼閃閃的諾基亞機皇，把音量調到最大，一首王菲的老歌，幾個人跟著又唱又唱。走在最後的阿瞬，他看著邱一瘦小的背影，眼神里只有羨慕。
心屬於你的，我借來寄託卻，變成我的心魔，你屬於誰的，我剛好經過，卻帶來潮起潮落。
「醒了，原來你喜歡王菲啊。」
老K看著緩緩睜開雙眼的JASON，他比上一次從夢中醒來要淡定許多。
「我不喜歡王菲，她的歌沒有激情，我喜歡電音，總是能讓人熱血沸騰。」
老K翹著二郎腿，他手中又是一支新的雪茄。
「劉先生，我提示你一點，當人總是會去一個地方的時候，那一定是有特別的原因。」
刺耳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原本平靜的對話。
「劉總大事不好了！我查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有空一定過來公司一趟。」
聽到電話那頭氣喘吁吁的聲音，JASON匆匆向老K告別，他原來飄忽的神經變得緊張，可胸有成竹的偵探正細細品味著即將發生的一切，指尖的雪茄與時間緩慢的燃燒殆盡，
剛走進公司大門，JASON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辦公桌前的心急如焚的嚴衛，他身邊的資料堆積成山。
「小衛，今天可是周六，不呆在家裡，跑公司來自主加班了，挺勤快。」
看到慢悠悠走過來的JASON，小劉已經急到語無倫次。
「劉總你看這個，我們公司過去有將近五千萬的賬面數據憑空消失了，之前的U盾有問題，我給你示範一下，我填好了轉賬匯款時提交的那一瞬間，後台數據有變化，但是紙面上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在我們前幾天在麥當勞吃飯的時候你把這個U盾給了我，在那之前，一直是張會計保管的吧？」
JASON看著電腦，嚴衛翻閱到了更早之前的一系列數據資料。
「我查到了這些錢轉去了哪裡，也查到了收款賬戶和公司。」
嚴衛吞了口水，聲音開始顫抖。
「可是這家公司的法人在幾年前橫渡長江的時候溺水死亡了。」
JASON安撫了嚴衛的後背，讓他別緊張，繼續說。
「這家公司新的法人，查不到他的身份和任何相關資料，也沒有其他的記錄。」
牆上還貼著慶祝中秋節的海報，每個人的座椅上都隨處可見月餅的盒子，今年特別流行的是蛋黃流心月餅。JASON沖泡了兩杯美式，吹著熱氣，不緊不慢的慢慢品嘗著。
「小衛，你這樣敬業我很欣慰，可是雙休的時候就該好好休息，這件事情我會仔細調查的。」
嚴衛在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有片刻的遲疑，他欲言又止。JASON對他揮手再見，整個公司，再一次只剩下JASON一人。
電腦的熒幕閃動著，那些數字是JASON最討厭的東西，因為他就是個數學白痴。JASON把文件一摞摞的放回抽屜，第四層的角落，鏡面的瓶身，那是熟悉的味道，張會計的毒藥香水，確實是自己送她的那瓶。JASON拿在手上，目光如炬。
「現在年輕的警員辦案都那麼不仔細嗎？這麼大的目標也不帶走查查。」
JASON打開瓶蓋，隨即就往衣領子上來了點，試著感受那讓人魂牽夢繞的味道。十五分鐘過後，JASON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燥熱，他的眼睛出現血絲，全身的肌肉緊繃......
「他媽的，這騷娘們還藏著這一出。」
JASON慌亂的解開領帶，捏緊一瓶礦泉水就往喉嚨里塞。
「這香水不對勁。」
JASON面色已如蒸過一百度的桑拿，衣服褲子也被甩的到處都是，他大口喘著粗氣，想要打電話給媽媽桑，可攻心的慾火等不了半刻。他捶著鍵盤，用最後的理智上網查詢如何化解強力春藥。
五百個俯卧撐后，世界不再那麼躁動不安了。
第二天是周一。
什麼是大型的社死現場，是嚇得早上做清潔的阿姨直接報警？還是眾人拿著手機拍照錄像圍觀？又或者是直接飆上頭條熱搜？呼嚕聲如雷霆般的JASON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毯上，面露春光的微笑。如果此時靈魂出竅，他欣賞到了自己的肉體，八成就能理解那些博物館的壁畫為何值得收藏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