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心中的劍
「我擋不住,你便能擋住嗎!?」
鹿鳴何嘗不知,山外地仙二十餘,只怕換作天下任何一個靈境之人,都難以抗衡。
普天之下,任何靈境,皆有排山倒海之能。
因此宗門之間的交鋒,向來不會讓靈境隨意出手。
只怕兩人相爭,只是隨手波瀾,便要轟碎萬里疆域。
可這並非是禁絕靈境出手的根本原因。
靈境修士素不出手,只以威懾的根本,在於其靈氣底蘊。
大家都是花了幾千年的時間,累死累活一路修上來的,圖的不就是得道飛升么?
可靈氣用去即散,重新彌補又要花上數年時間,於這些早已在靈境彌留千年之久的地仙而言,實在太過奢侈。
倘若用去龐多的靈氣,最終無法維繫自身境界,從而跌境,肉身或將急速衰老,那才是真正的挫骨揚灰!
所以靈境相爭,拼的根本不是什麼道法,不是什麼修為。
拼的是壽命。
所以一旦涉及滅宗之事,不論是當年合歡宗,還是今日劍宗,都會集結儘可能多的靈境地仙合力出手。
為的便是用最少的消耗,最快的滅門!
所以鹿鳴清楚,一旦攻破劍宗山門,山外地仙便會使出自己的最強手段,只求頃刻破敵。
縱使江秋皙實力非凡,也不可能有以一當千的本事。
非她力不能及,而是境界桎梏了他們!
所以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
「我擋不住。」
江秋皙也如實道,
「我會盡我所能。」
她頭也不回,只化作流光,向著劍山之外飛去。
「剿滅地仙肯定是天方夜譚,可若只是為劍宗撤離拖延時間……她應該做的到。」
見江秋皙離開,王昊欲要安撫人心,沉聲道。
說實話,哪怕交集數千年,他也看不透江秋皙的極限。
畢竟她才是這世上唯一的,真正的天命之人。
她若說自己能做到,那應當是能做到。
「陸兄,你們快與我一同走吧,啟動大挪移陣所需要消耗的靈氣甚多,單憑我一人是做不到將整個劍宗弟子傳送去的。
我需要你們為我一同向大陣輸送靈氣。」
王昊勸誡道,
「如今所有弟子都撤到了劍山後峰,誅仙劍陣失去了靈氣維繫,只怕一刻都支撐不住。
再拖下去,就徹底沒時間了。」
鹿鳴聽罷,明白容不得他糾結,只狠狠咬牙,一把扯下了自己腰間,那象徵『宗主』身份的小劍玉佩,扔給了身後的侯星海:
「猴子,帶老五和老六去後山!」
侯星海大驚:
「大師兄,你這是做什麼!?」
鹿鳴輕吐一口濁氣,只冷笑道:
「媽的,我一個當大師兄的,讓我眼睜睜看著小師妹替我送死,我還要不要這臉面了?
到了九泉之下,只怕師父還要拿著他那雙臭草鞋追著抽我!」
說罷,拍出身後劍匣一柄飛劍,不由分說,也一併踏劍而去。
侯星海一怔,再看已如星光遠去的鹿鳴,便知道他那副執拗樣子,是無論如何都勸不動的。
他暗罵一聲,乾脆咬牙把劍佩甩給了苗煙煙:
「大姐頭,帶老六走。他媽的,一個個都這麼自以為是,兩個人就想打他們二十幾個!?真把自己當神仙了!?」
苗煙煙才後知後覺地接過玉佩,眼看他們三人已無影無蹤,也氣的不輕,就要故技重施,把劍佩扔給孟拳。
哪想孟拳才不管她,整個人便如炮彈般轟然飛向半空:
「老子早他媽看那群偽君子不爽了,誰愛跑誰跑!師姐,劍宗就交給你了——」
苗煙煙剛要破口大罵,卻見王昊先聲奪人,近乎是轉瞬飛到了孟拳的身前,只聽「咣當」一聲,沙包大的拳頭一拳招呼在了孟拳的臉上,將孟拳整個人打飛在地。
苗煙煙大呼王昊做的好,便要拋下劍佩,一同前去,卻被王昊一把拽住了臂膀:
「王昊!你做什麼,放我過去!」
「去你媽去!一個兩個的都他媽上趕著送死是吧!?」
王昊那圓整的腦袋早已暴起青筋,
「你們全跑去送死,後山等著離開的弟子誰去管!?讓我一個外人帶嗎!?」
「我——」
苗煙煙剛要反駁掙扎,轉身之際,卻看見王昊的眼眶已經通紅:
「老子他媽費牛鼻子勁,十幾年的時間給你們布置這陣法,你們以為是為了這什麼破劍宗嗎!?
還他媽不是為了你們幾個!?
你們一個個倒好,光想著自己瀟洒,不負此生了。就老子一個人,又要花大把靈氣,又要看你們一個個送死,就他媽想讓我一個人虧本是不是?
有他們三個組成三才劍陣足夠了,你們倆都跟我滾去後山,老老實實拿你們的靈氣,給老子把陣法啟動了——
別他媽的,讓他們三個白死!」
……
劍山邊際,風雨攢動,雷聲滾滾。驚雷乍現之中,雷光披落山頭,卻有萬柄靈劍呼嘯而起,將雷霆斬碎,化作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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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靈劍于山野遊弋之間,卻漸漸顫動,時而化作虛影,時而潰散一瞬,隱約間,有搖搖欲墜之勢。
江秋皙傲立山間,看清靈劍之勢,已明白這護宗劍陣難以為繼。
再看山外,二十餘迥然不同的靈光,已不約而同守在山外,其靈壓可氣吞山河,好似只待劍陣一破,這雲霧繚繞的群峰,便要納作它們的食糧。
他們也瞧清了她,嘴角之間,不免浮上了戲謔。
江秋皙渾不在意,只靜靜等待。
待劍陣破開的一刻。
兩聲嘁嚦風聲劃過耳邊,她少有的露出無奈。
「小師妹。」
鹿鳴悄然站在了她的身旁,指向眼前那搖搖欲墜的壁壘,平靜道,
「還有多久。」
「一刻。」
「還有時間。這下,能同我講一講當年的事情了吧?」
鹿鳴笑道,
「當年,你為何要劍指萬仙山。小唐,為何要留在那裡,再也不回來。」
「是我的錯。」
江秋皙低聲道,與鹿鳴解釋起了這千年因果的一切,包括時間,包括唐糖,也包括江河,
「沒有那一劍,古池或許會有別的選擇,可是我封死了他的路。是我為了抵達那個既定的未來,釀成了今日的結果。」
她明白,這千年因果的罪魁禍首,一切的起源,都是因為她。
但她無怨無悔。
因為她也別無選擇。
她已準備好承擔一切,任何的責備、辱罵,她也照單全收。
可鹿鳴卻並未對此發表更多意見,他只是明白了一切,隨後笑了笑:
「原來,小師妹你所看好的那個未來,不是沒有劍宗。」
「……」
「在這條路上,任何人都可以是犧牲品,連你自己也不例外。對么?」
「……對。」
「哈哈——」
鹿鳴忽然看向了侯星海,卻見侯星海也頗為意外,有些驚喜地看向孟羌娥,
「所以小師妹,你也不如你自己想象的一般無情嘛。」
「不愧是我們的小師妹,傲嬌是傲嬌了些,但骨子裡跟我們是一樣的嘛?」
「是啊,跟我們一樣……執拗。」
江秋皙沉默不言。
心情卻不似面貌般冷清。
其實她知道,他們一定會來。
心中卻也希望他們不會如此執拗。
可正是執拗成就了他們,成就了她,成就了這劍宗上上下下的每一個人。
因為這份執拗的源頭,是一柄劍。
是他們所有人的心中,都深藏著的一柄劍。
這柄劍平日並不顯山露水,可當他們做出每一次選擇時,都總要為這柄心中的劍而俯首彎腰。
這柄劍的名字,叫做『守護』。
忽而,天地似也開始顫動。
三人屏息凝神,不約而同地望向山外。
一刻已過。
劍陣,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