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砸廟泄憤

八戒醉眼迷離恍恍惚惚，一女掩嘴說道：

「都是吃多了撐的，長成這個膿包樣，連凡夫俗子都打不過了，可笑，可笑！」

又見婀娜身影晃動，不是別人，正是嫦娥仙子。仙子將酒潑在地上，神情倨傲地笑道：

「元帥哥哥，今日你已比不得往昔剛猛瀟洒。可嘆奴家一點情意，竟然附著在落寞不濟之人身上！」

八戒搖搖晃晃站起來定睛相看，哪裡有什麼嫦娥仙子，眼前女子芳華絕代，紅腮粉唇深情款款，一雙媚眼懾人心魄，神態中卻又偶現玉人姿容。

遂自知失態，拱手向老者執禮，借口不勝酒力離去，出了深潭走走停停，自言自語：

「他奶奶的，什麼人吶！本來想白吃一頓，卻被攪出一肚子鬱悶！」

他被佛祖赦封凈壇使者，所過廟宇經院，主事人無不精心招待。得以遍嘗天下美味，在旁人看來實屬無尚榮光。怎奈八戒原本也是心猿意馬之輩，偶然會有想起在玉皇大帝駕前擔任天蓬元帥一職的時候。那時雖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也有一呼百應雄霸一方的尊榮。做了凈壇使者之後，身邊沒有隨人，形單影隻寥落非常。每日遊歷吃飲，陪席者肅立一旁，恭恭敬敬侍奉，奉承話說了不少，彼此卻難得交心。飽睡終日四字豈是虛的，真是天亮了就吃，天黑了就睡，無聊到了極點。這番心事在他心中由來已久，一直無人道破，自己常常覺得苦不堪言。先前一頓饕號，老者和艷女左一句天蓬元帥，右一句剛猛瀟洒，都是戳在八戒命門上的絕妙好辭，令他倍覺酸楚，一頓下來的結果是索然無味。此刻走在荒山小路上，舊事浮上心頭，念及孤身一人，禁不住兩眼微紅，不知不覺中落下淚來。

駕起彩雲隨風飄蕩，擦一把眼淚鼻涕，悠悠哉瞥了一眼，不想瞅見了塌臉神廟。冤有頭債有主，八戒滿腔抑鬱噴涌而出，惡向膽邊生，張口便罵：

「我把你個遭天殺的風月大王，今日俺不拆了你這騙吃騙喝禍害鄉鄰的骯髒破廟，你也不知道豬爺爺原是天宮的將軍，妖魔的剋星！」

從身上摸出神器九齒釘耙，降落雲頭揮耙便打，也不管是紙糊的窗欞，還是鏤空的雕花，即便是渾圓的柱子，泥壘的灶台，一概不論，統統又築又砸。乒鈴乓啷，星火迸放，碎石木屑濺起又落下。砸得性起，口中念念有詞：

「我打你個風大王的，我砸你個月大王的，看你還欺負俺老豬，看你還欺負百姓，看你還風流快活……」

打砸之下頓起煙塵，廟堂忽剌剌好一片凌亂雞飛。但聽得鈧浪一聲巨響，八戒縱身跳在一旁，回頭看時，廟堂轟然倒塌。滾滾濃塵中他嘿嘿冷笑，攏起袖袍去擦臉上的汗，不防斜刺里突出一桿長槍，直刺自家臉面，他疾身閃過，反手一耙將長槍盪開。來者正是風月大王中的一個。八戒連打兩耙，跳在半空穩住身形。

那人也騰上半空，定睛看八戒時，眼前人豬頭大耳，一副腦滿腸肥的模樣，遂笑道：

「我道是誰這般大膽，居然敢來強拆我家廟堂，原來卻是偷吃人蔘果的豬八戒！」

是個熟客？八戒打個機靈，說道：

「那你又是何方妖孽？竟敢塑個假神像出來欺詐鄉鄰，還來揭我的短！老實招來，饒你不死。」

此人有意瞞騙八戒，雙眼滴溜一轉，暗笑道：

「我乃此地後山風大王！」

八戒心內煞是火旺，雙眼圓瞪叫道：

「不管你是什麼大王，

今日你惡貫滿盈，遇上我老豬，就算活到頭了！」

也不管風大王是如何的熟客，高舉釘耙照頭又是一頓好打，兩人你來我往纏戰一處，一時間難解難分。

風大王的把弟月大王在圈外觀戰，見大哥一時不能取勝，心癢難耐，從身後掏出一條燒火長棍，駕雲直撞圈中，叫道：

「哥哥退下暫歇，待俺與他耍戲耍戲。」

不等當哥的答話便揮棍直搗八戒眉心，八戒退讓半步，把招呼過來的一槍一棍都擋了回去。風大王借勢讓到一旁，對月大王說道：

「阿弟小心！」

八戒早年征戰無數，也知道一些伎倆，當下叫道：

「老豬不怕你的車輪戰法，就是捱到明年今日，也要叫你做我耙下之鬼！」一番振作愈發神勇，將九齒釘耙舞得急風驟雨一般，逼得月大王連連後退，一時招架不及。

風大王生怕月大王有個閃失，罵道：

「早就叫你練好武藝，你不聽，只顧貪圖風月，上陣不得兩個回合，又要相助！」

大喝一聲，挺槍來刺，八戒放過月大王轉身招呼。月大王抖擻片刻振作精神重新殺入陣中。三人一槍一棍一釘耙似穿針引線，呼喝不斷，直殺得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如此又過了十餘個回合，八戒臂膀發麻，兩受夾擊令他疲於應付，漸漸顯露敗相，接連吃了七八棍后心內哀嘆：

「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這番計較輸給他了！」

瞅個空子跳出圈外，高罵數聲，落慌而逃。

八戒遍體臭汗身有擦傷，回到別院即去浴室洗濯，緊接著便聽到大聖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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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我回頭拆廟是私心泄憤之舉，所以這一段當時我沒敢告訴大師兄你。現在說出來，是想你知道這次下凡其實我也是真心有意的，不只是師兄你一個人的決定。如果不是那樣，當初我必定會勸阻你。師父氣絕圓寂，我們三兄弟人人都有過錯。你不要把責任一個人扛了。我想師兄你聽了我這話，心裡最好因此變得好受一些，看開一些。不要動不動就哭。我們哥倆相認才多久，你背著我擦眼淚都三回了。過去師父也沒你現在這樣多眼淚。嘿嘿。」

大聖怔怔的，似乎聽得呆了，八戒狡笑道：

「現如今我們兩兄弟都是凡人，說這事出來，你要是氣惱，也不能把我怎樣……是不是？」

「那麼你砸苗拆廟是那個本是老黿的老者搗鼓的了？」

「算是。」

「那時我問你想不想故人，你其實想的是在老者家裡想到的嫦娥仙子？」

「對啊！要不你以為我想誰了？」

「我以為你是說你想高老莊的高秀蓮……想的是凡人。」

八戒沒羞沒臊：

「我不是不想高秀蓮，只是那個時候我心心念念的只有嫦娥仙子。」

大聖仍是獃獃的問道：

「這麼久了，你可有想過那個老黿實際上是誰？」

「老黿就是老黿，誰知道實際上是誰，以前都沒見過他！嗯吶，其實他跟我們兄弟相認時在場的那位老人家長得差不多，我遠遠看見的了。你覺得長成那樣的會是誰？是吧！肯定不是我們的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