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幾2（1）

了無生氣的，死寂的夜。

他佇立於萬丈高樓之上，衣角像一面旗幟般被勁風扯起，在墨色的夜空中獵獵作響。這是他能聽到的唯一的聲音了，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可他所在的擎天巨樓之下，萬家燈火如一尾火龍穿街過巷，綿延著蜷縮著流向遠方，最終溶入夜幕之中。

他默然盯著那燈火流光許久許久，直到嘴唇都被強風吹得開裂，喉頭也開始發乾。

他似乎看到地面上的人們臉上如百花開放的笑顏，人們手拉手圍著篝火高唱著歡樂頌，他們相吻相擁，舉杯高歌，無數只手高舉指向天空，像巨星的演唱會上觀眾那眼花繚亂的熒光棒，又像是金葉落下之時農田裡那一顆顆稻穗，它們搖擺晃蕩，每一隻都表達出人們極致的歡愉。

可在他看來，人們卻是像在向著某位端坐天際的神明求助，他們的求救癲狂而急切，像地獄繪圖裡那些弱小無助的怨靈。

「對不起。」他喃喃道，聲音小得連他自己也聽不見。風聲驟然間變大了，他往前傾去，直挺挺往地面墜落，狂風像是要把世間一切都湮沒，他閉上了雙眼。

與此同時，那尾燈火火龍漸漸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如潮水般侵蝕吞沒。

最後一切都歸於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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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明！起床了！」

江小明從床上猛地坐起，發現自己的後背幾乎完全被冷汗浸透了。熟悉的房間撞入他的眼帘，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卧槽，我怎麼會做這種夢？」

「什麼夢？」站在他床頭的男孩問道。

「沒什麼......卧槽李勁生你特么怎麼在這？」

「你還真睡傻了，」李勁生氣笑了，「大哥，你不會連今天畢業典禮都忘了吧？」

江小明一拍腦門，想起來了，今天是畢業典禮，昨天是他喊了李勁生來家裡通宵打遊戲。他樂道：「沒辦法，第一次跳樓，有點緊張。」

「你夢見你跳樓去了？怎麼？是已經覺得自己高考沒考好想不開啊？」李勁生把他的被子一掀，「得了，你趕緊刷牙去，我叫上鈴兒一塊去吃早餐。」

「鈴兒?--哇靠，你真肉麻，之前小學時怎麼不這麼叫？」江小明沒好氣道。

李勁生懶得搭茬，掏出手機就開始打電話。

江小明也不自討沒趣，搖著頭進了洗漱間，刷著牙對著鏡子發獃。

李勁生和趙鈴，這兩人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趙鈴是他的發小，兩人的父母們是親得就差給兩小孩定娃娃親的那種關係。李勁生是他小學時結交的鐵哥們。這兩人從小學到初中都互相看不上眼，隨便一點小矛盾都要干起仗來的那種，而江小明自然是打圓場做和事佬的那個，但這兩人都有一個特別的共同點--特別能打，所以從小到大兩人幹了這麼多次仗，挂彩最多的反而是做和事佬的江小明。

但自打三人高一時趙鈴請了一次病假后，這兩人居然......成了男女朋友！江小明知道今天都還在懷疑是趙鈴那次發燒把腦子燒壞了，就算沒壞也肯定是失憶了，不然這兩人哪有在一起的理由？

奇了怪哉，明明趙鈴和我處得更久，為什麼不是我呢？一個想法突然跳入他的腦海里。

江小明猛地將冷水拍到自己臉上，視線越過從劉海發梢處低落的水珠望向鏡子中的自己。鏡中的人兒面色蠟黃，眼圈厚重，憔悴得讓他感到陌生。

他對著鏡子苦笑著幼稚地做了個鬼臉。

「我靠，你在想什麼啊，江小明。」他小聲嘀咕道，用熱毛巾悶住自己的臉。「雖然不想承認，可是李勁生那小子長得又帥，家裡也有錢，性格也比我陽光多了，你拿什麼和別人比？你為什麼要和別人比？」

哪有嫉妒自家好兄弟的道理？他可一直以日漫里那些熱血沸騰的男主為偶像，這種事哪是最重視朋友的主角們該做的事？再說別人能泡到妞是自己的本事，這種時候他當然得繼續做好自己的工作--只是從當和事佬變成了當僚機......或者電燈泡。

他走出洗漱間，正巧李勁生剛好打完電話，他盯著李勁生臉上還未褪去的笑意，儘管剛做好心理工作，但一種想咬碎自己后槽牙的衝動還是湧上心頭，他不爽地嘖嘖兩聲：「走吧走吧！」

「不收拾一下再出去？」李勁生指著他的房間，地上鋪著涼席，遊戲機易拉罐衣服襪子等各種雜七雜八的玩意兒亂七八糟地躺在地上，這是他們昨晚通宵作戰後的戰後遺址。

「回來再說回來再說。」江小明擺擺手，用力將房門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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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明的家在這個南部的小城裡新舊城區的交際處，下了樓走出幾步，拐出窄巷便能看到新城區那相較起來顯得格外威武高大的高樓，可能因為新城區剛建起來沒多久，天空仍是藍白分明的清澈，與江小明在動漫中見到的象徵美好的天空有幾分相像。

「這邊這邊！」清脆的聲音遙遙傳來，兩人扭頭看去，見不遠處冒著升騰白汽的小吃街口一個纖影正朝他們高高揮手，正是趙鈴。

不等兩人走過去，趙鈴便已經朝他們跑了過來，她的步子輕盈散漫中透著優雅，像是高原上越過石澗的羚羊，速度卻也驚人，幾下便來到兩人面前。

她穿著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學生短裙，曼妙的身體曲線隨身形躍動若隱若現，在江小明印象中她極少穿這樣的著裝，平時她總是穿寬大簡樸的條紋運動裝，將身材都藏匿於其中，江小明獃獃地心想原來這假小子不知什麼時候也長開了，原來這傢伙也這麼漂亮。

哪有男生能拒絕一個黃金年華的美好女高呢？哪怕她不顧形象地咬著一個包子，纖細的長腿卻如柳枝晃蕩搖曳，腳步像是在地面上踩出一個個音符，音符們串聯成一曲悠揚的舞曲，從耳邊流入心口，撥動某個人的心弦。

江小明現在可算知道為什麼每個男人的初戀都是在學生時代了，他獃滯地望著眼前地趙鈴，突然想起這可是李勁生女朋友，幾乎想給自己一個耳光。

「咳咳！......我靠，趙鈴，你今天怎麼穿這麼隆重？你這假小子終於想起要維護自己的形象了？」江小明呵呵傻笑著接過趙鈴遞過來的一袋包子：「怎麼？不坐下來吃？」

「這都幾點了，債不走就要次到啦！」趙鈴大嚼著包子含糊不清道，「攔輛計程車去！」話音剛落她拉著李勁生便往公路旁跑。

「誒誒，等等我！」江小明見這兩人跑起來就和兔子一樣快，無奈地嘆著氣跟著跑，不自覺地往兩人牽著的手多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