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幾2(3）

不出江小明所料，這群富二代選擇的聚會場所定在了新城區中心的高級中式餐館，江小明下了計程車，看著眼前裝修古樸厚重得有些誇張的餐館，心說幸好這群富二代還有點人性選的是中式飯館，要是選了個法式的他這打小便不愛吃肝的可憐人兒不得對著滿桌子鵝肝哭死。

他跟著李勁生和趙鈴往裡走，習慣耷拉著腦袋的他這時也不得不打出十二分精神挺直腰板，感覺像是軍訓時在踢正步一樣全身板正地走進大門，他心想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吃飯，怎麼也不能給裡面的服務員......也許在這兒要叫侍者給看笑話了。

餐館里人不多，但也不少，但是卻沉寂得恍若無人，江小明僵硬地走著正步，心說這哪有中餐廳的樣子，他奇怪地望向一桌桌的食客們，卻見那些食客們卻也奇怪地望著他，不，那不是奇怪的眼神，江小明見過那種眼神，那是動物園裡遊客們看向樹上的猴子的眼神，好奇又透著鄙夷，江小明趕緊扭回頭來目視前方，不自覺地將腳步聲壓低了些。

他獃獃地望向前方，李勁生與趙鈴低聲不知在說著什麼。他的目光越過兩人，不知聚焦在何處磚瓦上，心裡突然想起前不久的高考，就算成績還沒有公布他也知道自己與他的兩個好朋友差距有多大，也許這一次他們也要分開了，他不由得鼻子發酸。

明明自己根本就不屬於這裡，為什麼還非要來呢？江小明自嘲地笑了笑，什麼慶生，什麼宴會，甚至是那個班級，那所學校，其實都沒有我的位置嘛，其實從頭到尾，一直是我在做徒勞功啊，明明我早該接受的，明明我早該停下追逐他們的，明明我很早很早之前就這麼想過了，為什麼還是不肯放棄呢？

「算了，要不我還是......」他小聲地開口。

「到了。」李勁生突然說道。

三人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一個包間門口，門上裱有「錦鯉」二字的李勁生攬過江小明的肩頭推開包間的門，幾聲禮炮聲突兀響起，江小明茫然地看著五顏六色的彩紙從他頭頂上紛飛飄落，不敢置信地看見同學們都望向他，齊聲道：「江小明，生日快樂！」

他就這麼傻愣愣地站在了原地，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在別人眼裡他就像是突然被人施了咒變成了個木偶人一般，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全世界在他眼中都變得模糊了，只有緩緩落下的彩紙和那聲生日快樂仍然清晰得像是錄像帶一般在他眼前播放一遍又一遍。

眾人指著他那副嚇傻了的樣子哈哈大笑，招呼三人趕緊落座，可能是早有預訂的緣故，在眾人坐下後幾乎下一刻侍者們便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上了桌，一聲聲開酒聲響起，眾人端起酒杯舉杯相碰，互訴著離別在即之痛，喝大了便開始扯天扯地，無數八卦與舊事被再次提起，秋後算賬的人與事都大有嚼頭，一時間歡聲笑語擠滿了整個包間，讓這座死氣沉沉的中餐廳再次活了起來。

江小明平時很少沾酒，這次氣氛到位了當然也不好不喝，幾杯下肚了便也更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他也跟著同學們傻傻地笑，不知覺便越喝越多，直到一陣反胃，他趕忙小跑著出了包間，去了洗手間。

這真是我人生中最離譜也是最快樂的一天，他傻呵呵地想著，走到了洗手間門口。

「切，要不是看在生哥的面子上，他江小明那種慫包怎麼值得這麼大的排名？」一句話從洗手間里飄了出來，熟悉的聲音，是王羅的聲音。

「算了王哥，

反正這之後大夥也見不到那傻小子了，就陪他演一齣戲而已，無所謂啦！」另一個人的聲音，江小明想不起是誰了。

「嘖！一看那小子那副自以為已經和我們是朋友的表情就來氣，老子是什麼人，老子的圈子裡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垃圾存在？這事要傳出去了我那些兄弟不得把我笑話死！」

......

令江小明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不怎麼生氣，他只是覺得這似乎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這才是這荒誕的一天真實的樣子，那個包間是由虛假與謊言堆砌出來的，這才是正確的。

可他仍是覺得好難受好難受，是啊，那個包間是虛假的，那他的兩個好朋友呢？

兩行清淚唰一下劃過他的臉頰，像是劃過天空的信號彈，宣誓著某樣事物的開始，隨後他的眼淚便決堤般不斷衝出眼眶順著臉頰墜向大地。

他就這麼哇的一聲吐在了洗手間門前的走廊上，嘔吐物與眼淚混在一起落在他的衣服上，可他什麼也不想管，只是自顧自向餐廳外跑去，他什麼也不管，穿越食客們那更加鄙夷的目光向大門跑。

身後傳來越來越清晰的嘈雜聲，他跑出餐廳的前一刻，他聽見李勁生在他的身後喊：「江小明，你去哪？」

他沒有停步，一邊在心裡罵娘一邊邁出大門，然後漫無目的地順著道路跑，他聽到後面有人在追趕他，他賭氣地越跑越快，模糊的世界與越來越少的人影被他拋在腦後。

他趕緊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暢快，這麼......放鬆的時候，也許是解脫了？也許是之前真的太累了？管他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他感覺自己已經全身都要散架，上氣不接下氣時，他才終於停下，他身後的腳步聲也隨之停下，李勁生在他身後氣喘吁吁道：「行啊，你小子，真特么深藏不漏啊！都特么跑回老城區來了！」

江小明這才發現他們兩人居然是在一條窄巷裡，此時太陽即將落山，太陽的餘暉在他腳尖前劃出一條交界線，這條巷子的另一口深邃幽暗得像是能把人吞沒。

「這是......」李勁生的聲音似乎突然沉了下去，江小明聽見一聲重重的跺地聲，下一刻他便已被李勁生拉著向巷子外退去。

「你干.....」江小明還賭氣著想掙脫李勁生的手，回頭卻見一道平整的裂紋貫穿了他原先所在位置的地面，就像是一柄刀輕易切開豆腐留下的切口。

「這是什麼......」江小明無數次見過這種畫面，可那是在漫畫里，而他們現在無疑是在現實。

「這是異種人的攻擊。」李勁生上前一步，將江小明護在身後，一把摘下他胸前的十字架掛飾。「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你小子居然和我們是一類人。」

他手中的十字架不斷延長，最後竟然變化成了一桿十字形的長槍！

江小明看著眼前這個總是溫和無比的好哥們氣勢陡然一變，他的身影彷彿在一瞬間變得無比高大神聖，手握十字長槍的樣子讓江小明想到西方神話中的大天使。

「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江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