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旅店
沈嶺竹臉上沒露出任何異樣的神色,讓七個人進了旅店。
如果可以,他不想放七個人進來,可是前面的人已經用行為告訴了他,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危險。
貿然翻臉拒絕,在這遠離人煙的山上,他和千河兩個人危險至極。
沈嶺竹溫聲說道:「旅店裡面出了一點意外,溫泉房和二樓第一間客房暫時沒辦法使用,旅店外面的小房子也不對旅客開放。」
「給大家帶來的不便,還請多多見諒。」
一直沉默的千河突然開口問道:「這麼大的雪,路都不通,你們是怎麼上來的?」
那個小男孩怯生生的說道:「大哥哥,我們坐的雪地車上山玩,結果路上雪地車翻車壞掉了,走了很久才找到這裡的。」
沈嶺竹不動聲色的聽著,知道是這些人又換說辭了。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幾位客人先回房間休息吧,我們會為大家準備晚餐。」
七個人沒有異議的上了樓,看見了破了個大洞的第一間客房,以及走廊盡頭龜裂的牆壁。
「這個遊戲副本開荒兩次都失敗了,我的建議是直接殺了BOSS千河。」小男孩笑了笑,轉身看向其他人,「你們的想法呢。」
隊伍里的一個中年男人道:「你要知道,我們進入這場遊戲,實力都是被壓制了的,我們一起動手一定會引起注意的,還是不要冒進的好,」
中年男人頓了頓,開口叫道:「爸。」他的眼神似有未盡之語。
小男孩點了點頭,「聽你的。」
其餘幾個人也贊同了這個說法,至於真的是怕引起注意,還是想獨自拿到支線任務的額外獎勵,那就是兩說了。
沈嶺竹這一次沒有親自帶這些人去到二樓,他先去了存放食物的倉庫,看了一眼,對裡面的東西做到心中有數之後,拿了些食材出來。
「千河,你聽我說。」沈嶺竹叫住了千河,「這些人形跡可疑,徒手打穿鋼門,捏碎馬桶,這些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現在我們下不了山,聯繫不上外界,這些人七個為一批,源源不斷的上來,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救援。」
沈嶺竹又想到了,沈圖南打的那個電話,那一句斷斷續續的遠離七個,是不是就是遠離這些奇怪的七人組合。
沒有再繼續想,「你少和那些人接觸,盡量不要招惹他們,保護好自己的安全最重要知道嗎?」
沈嶺竹拍拍千河的肩膀叮囑道。
千河點頭,抿著唇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沈嶺竹。
他想到了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夢,千河有一種直覺,夢裡才是真實的情況,他想告訴沈嶺竹那些可能不是人,可是...
在千河的夢裡,自己也不是人,只有沈嶺竹,是以人形出現在他的夢中的。
千河也拿不準到底要不要說,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人,可是為什麼在夢裡,他會是那副模樣,而且由自己推及他人,千河也不敢保證那些真的不是人。
猶豫再三,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只乖乖的嗯了一聲。
沈嶺竹看出了他的遲疑,卻什麼都不沒問,他始終進退有餘的站在一個普通兄長應該待的位置,關心,但不過分關心,亦不會對千河的隱私有過多的興趣。
「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下山,倉庫里的東西雖然還多,但是給這些人就提供剛剛飽腹的食物就行了。」沈嶺竹轉移了話題,叫千河跟自己一起處理今晚的食材。
兩個人一個做飯一個打下手,做起來倒也簡單。
沈嶺竹不想千河跟那些人有過多的交流,加之他知道千河的性格,在其他人面前都有些強硬,未免惹惱了他們,送飯上樓的事情,就他一個人做了。
「抱歉客人,大雪堵了路,我們店裡的食物也不算多了,所以只有這些簡單的。」
托盤上的菜是真的簡單,一個炒土豆絲,一碗飯和一碗紫菜湯。
沈嶺竹挨個送上門,又挨個解釋。
期間收穫了四句會救他,另沈嶺竹意外的是,那個小男孩也這麼對他說。
沈嶺竹心想著小孩年紀小,沒大人那麼心思重,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小朋友,為什麼說要救我這種話呢?」
小男孩笑眯眯的看著他,說出口的話卻讓沈嶺竹一驚,「哥哥,說不得,如果以後你還活著,那我可以講給你聽。」
「不過如果我們不救你,你活下來的幾率,」小男孩頓了頓,臉上笑意更深,「哥哥,你會死哦。」
沈嶺竹見此,第一次問道:「如果我說,我不需要你們殺了千河救我呢。」
小男孩臉上的笑意淡去,眼神中流露出不屬於他這個年齡該有的冷漠和高高在上,「你以為,你有得選嗎?」
「乖乖聽我們的話,你還能活。」
這一刻,沈嶺竹深刻的感覺自己的想法錯了,哪有什麼年齡小心思單純一些,這些人,都是一樣的。
不分年幼年老,不分男女,他們都是一種人。
他們嘴上口口聲聲說要救沈嶺竹,卻高高在上的俯瞰他,從骨子裡的輕視他。
就像...就像人看著待宰的牲畜。
小男孩很快又笑起來,他朝沈嶺竹揮了揮手,「哥哥再見。」
說完,便關上了房門。
這已經是第三批七個人為一批次進入旅店的人了,沈嶺竹發現,他們似乎越來越不加以偽裝了。
這就意味著,千河越來越危險了。
晚飯過後,夜幕如期而至,走廊上的鐘聲再一次滴答滴答的響起來,在寂靜無人的走廊上,清晰可聞。
千河再一次做了那個詭異的夢,這一次,夢裡的他卻不再是以前那隻貓崽,而是一隻...
鏡子前的千河歪了歪頭,鏡子里的毛崽子也跟著歪頭,尖耳朵,長尾巴,頭是白的,身子卻是漆黑。
白色腦袋的貓崽?
貓崽的尖耳朵動了動,聽到了樓下的開門聲。
它幾個越步就竄到了一樓,看見了身形挺拔的沈嶺竹,以及被他迎進門來的各種動物,而它們的體型,皆異於正常動物。
一隻長吻鱷魚突然張開血盆大口朝它襲來,小貓崽一驚,動作靈敏的翻身躲過。
下一秒,身體失重的感覺讓千河驚醒,還沒反應過來,人就摔在了地上。
而此時,反鎖上的房間里,卻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千河看了眼門,門只剩下一個門框了,正濕淋淋的往下滴著水。
來人看見他醒了,扭動脖子冷笑道:「一個NPC而已,躲過了我這一擊,下一次,我要你死。」
一根水柱憑空出現在那人手上,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朝著千河襲來。
「慢,太慢了。」
千河淺色的眸子不知何時變成了豎瞳,整個人的身體似貓一樣靈敏,以常人難以做到的身體彎曲,躲開了那根水柱。
「噗...」的一聲輕輕的響動,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從千河的身後冒了出來。
千河臉上難得的出現了不知所措,還來不及細想,那人又攻了上來。
看似柔軟的毛尾巴,在瞬息之間,貫穿了那個人的胸膛。
黑色的尾巴上有血滴答滴答的順著尾巴流下,那人瞳孔驟縮,甚至來不及說話,便已經沒了呼吸。
同樣有一個人,在二樓失去了性命。
夜半時刻的敲門聲,成了他死亡的準點鬧鈴。
男人原本好好的躺在床上,門外的敲門聲再怎麼響,他也不打算理會。
進入這個副本之前,他花了一點東西,從其他來過這個副本的玩家手裡交換到了情報。
半夜的時候,如果有人敲門,一定一定不要開門。
男人悠哉悠哉的閉目養神,任憑外面毫不間斷的敲門聲響,可漸漸的,他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沉。
他沒有在意,只以為是睡意上涌,昏昏沉沉的就想入睡。
誰知那敲門聲慢慢的像是敲在他腦子裡,敲得他心神不得安寧,敲得他煩悶無比,想睡不能睡。
男人猛地一下捶在床上,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大步流星的向門口走出。
「媽的大半夜的,你敲...」
不過剛剛打開門,一個駭人的牛頭怪便一口吞下了男人的腦袋,鮮血噴涌而出,男人的身體晃晃悠悠的倒下。
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他的頭被怪物嫌棄的吐了出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男人的眼珠轉了轉,看到了不遠處自己的身體,對啊...他怎麼忘了,不是絕對絕對不能開門的嗎?
深更半夜,兩個人死亡的慘案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也有人在這夜裡難以入眠。
頭頂一對尖尖的白色貓兒的千河,蹲在浴室里,費勁的扭著身體揉搓著貓尾巴。
花灑的水沖在尾巴上,沖走的水從最開始的紅,慢慢變為淡粉。
千河一邊洗著尾巴,一邊控制不住的喵喵叫著,他頭頂上的耳朵警惕的立起,如臨大敵的模樣,那點薄薄的絨毛都要炸開了。
可漂亮的貓耳少年的臉上卻面無表情,冰冷如霜的一聲聲叫著:「喵!喵!喵!」
在仔細看,就能看出,那條沾了水的毛尾巴是被強硬的拽在手裡的,千河鬆手去擠沐浴露的功夫,那隻濕淋淋的尾巴嗖的一下纏上了千河的腰。
千河的臉色越發的冷,一把拽下腰上的尾巴,他手上的力道不小,尾巴的疼痛千河是能感受到的。
可他依舊面無表情。
洗著洗著,千河不死心的又伸手摸了摸。
草,這真的是從他的尾椎骨長出來的。
他明天要怎麼跟沈嶺竹解釋這一切,千河是知道的,那些奇怪的客人背地裡都跟沈嶺竹說要殺了他救沈嶺竹。
如今,他長著一根貓尾巴,頂著一對貓耳朵,難道他當真不是人。
洗完了染血的尾巴,千河拿出吹風呼哧呼哧的吹著那根不聽話的尾巴,毛茸茸的尾巴摸上去軟軟的,手感極好。
千河目光幽幽的看著它,尾巴尖沒精打採的耷拉著,就像是它的心情一般。
如果剁了....
算了,要是大出血,更沒辦法解釋。
千河伸手抓住尾巴,把它塞進褲子里,扭著身子去看鏡子里的自己。
鏡子里,貓耳少年頭頂白色的耳朵尖抖了抖,存在感格外明顯,而那條看起來極其古怪的褲子,也顯得不太協調。
千河捂著臉蹲下身子,欲哭無淚的想著明天到底該怎麼辦。
蹲著蹲著,又默默的換了個姿勢,尾巴塞在褲子里,這麼蹲著實在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