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小衛，說說你的想法！」歐陽夏面含微笑，鼓勵地看著衛昇。

「對呀衛昇，趁著還沒到，咱們大家都來出出主意，看有什麼辦法能幫幫梧桐鎮。」章澤軒也反應了過來。

這小子不愧是傳說中的氣氛組，一句話就把所有人都拉進來了。

「小衛你只管放心大膽的說，你們出主意，我來給咱寫腳本！」策劃部的陳夢潔小姐姐也支棱了起來。

「額~那個，你們有沒有想過，越是貧窮落後的地方，可能越是保留著一些外面已經被淘汰掉的東西呢？」

「我有個不成熟的小建議，咱們這期節目，要不整一個『時代的烙印』主題？」

「妙啊！小衛你展開說說！」

導演汪群不知道什麼擠了過來，兩眼放光地看著衛昇。

衛昇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又不敢這時候掉鏈子，只能硬著頭皮接著往下說——

「之前我姥姥她們社區老年舞蹈隊，要排一個七十年代的舞蹈，很多有年代感的道具，在城裡都找不到了，網上買的仿版也不像，後來我姥姥就讓我開車送她去一個很遠的鄉鎮，那邊居然還有供銷社，裡面倉庫里好多東西我見都沒見過……」

「沒錯沒錯！我們鎮上確實還有供銷社，現在還有煤油燈在賣呢。」歐陽夏也激動了起來。

如果按照衛昇這個思路，搞不好這一期的梧桐鎮，真的可以做成一個全民懷舊主題呢？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就是在電視台幹了十幾年的老員工，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很多80后90后早就已經不看電視了。

現在還在堅持看電視的，基本上都是70后以前的那幫老人。

真要搞個「時代的烙印」懷舊主題，搞不好真能把這幫喜歡看電視的老一輩觀眾重新吸引過來呢？

這麼一想，好像他們傳統媒體一直以來的路線都走錯了呀？

不管是報紙還是電視，本來他們的目標受眾，就應該是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中間的這幫人。

可是，看看現在的報紙和電視媒體都在關注什麼吧！

每天熱搜上的熱門話題啦，各種流量明星的花邊新聞啦，網紅出軌撕逼大戰啦……哪一個是老人家想看的？

他們真的是生生的把自己原本的目標受眾給丟了，賣力討好的年輕一代，卻根本就不願意再為報紙和電視買單。

這一趟車裡沒有外人，都是省電視台的自己人。

製片人、導演和負責跟隊的台領導，更是單位里工作了十年以上的老人。

聽完衛昇這個年輕人的話，他們內心受到的震撼和啟發，已經不是三兩句話能概括的了。

跟隊副台長面色潮紅，當場搶過策劃部陳夢潔手裡的採訪本和卡通青蛙圓珠筆，當場就奮筆疾書起來。

感謝衛昇給他提供了巨大的靈感！

副台長覺得，他現在就可以馬上寫出一篇「關於如何提升傳統媒體競爭力和市場佔有率」的論文！

陳夢潔慘遭領導搶劫，敢怒不敢言，委屈巴巴地點開了手機備忘錄，戴了美瞳的小鹿眼，可憐兮兮地看著衛昇：「小衛弟弟，咱們這一期的腳本，全靠你了啊！！！」

新一期節目的重擔，一下子就壓在了衛昇這個還在實習期的新人身上。

好在章澤軒這個社交小天才及時上線，把整個團隊都拉進來，大家群策群力，歐陽夏作為梧桐鎮的原住民，迅速給陳夢潔提供了鎮上可以找到「時代烙印」的地點。

製片人和導演也都是70后，在旁邊也幫著出了一些主意，一幫人很快推翻了原本定好的腳本，重新制定了這一期節目三天兩夜的行程。

至於原本定好的，讓嘉賓們通過自己的勞動換取生存基金？

呵！這種老掉牙的鄉村慢生活綜藝套路，趕緊滾粗！

大家一致同意，這一期要換個玩法，每位嘉賓可以通過幫助老鄉幹活的方式，和老鄉交換他們家裡的老物件，或者賺錢去鎮上的供銷社採購。

最後他們會通過直播帶貨的方式，把這些老物件通過直播間賣出去，賺來的錢，則作為善款，給貧窮落後的梧桐鎮做一點力所能及的改變。

說到賺錢，小財迷衛昇可是一點都不困了。

靦腆地笑了笑，為了能為梧桐鎮的老百姓多做一點貢獻，他大方地貢獻出了自己的客戶資源——

「其實上次陪我姥姥去鄉下買東西之後，我就把那邊供銷社的倉庫尾貨都買下來了，你們也知道，現在很多社區老人都喜歡排這種年代舞，還有話劇什麼的，我就經常給社區老年舞蹈團、話劇社之類的供貨……」

眾人不禁絕倒！

好你個小衛！

讓你陪姥姥去鄉下採購，你居然自己賺起外快來了？

不過，能進電視台的都不算笨，衛昇開了個頭，大家立刻開始發散思維，把這個客戶抓住了，興許還真能幫老百姓把家裡不值錢的老物件給賣個好價錢呢？

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來，節目就更有噱頭了，不然為什麼那些鑒寶欄目收視率一直居高不下？老年人就愛看這個好嗎？

想想看，嘉賓從梧桐鎮的老鄉家裡，找出來幾樣蒙塵的老物件，到時候節目組再請兩個修復老物件的手藝人，幫忙把這些老物件稍微修復一下，興許還真有看了電視的人想收藏這些東西呢？

梧桐鎮雖然沒有梧桐樹，但卻有大片大片的楊樹，有的居然直接種在了地里。

據鎮上的幹部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當地實在是太窮了，年輕人都跑出去打工了，誰讓糧食不值錢呢？辛辛苦苦在地里忙活一年，去掉種子農藥化肥的成本，種一年的糧食，凈利潤一家能有一萬塊錢就不錯了。

可現在的年輕人進城打工，哪怕什麼也不會，進廠打螺絲，兩三個月也能攢下萬把塊錢了。

村裡好多土地都拋荒了，後來還是有個在傢具廠打工的年輕人，說種楊樹能賺錢，反正家裡的地荒著也是荒著，還不如種上楊樹，這玩意兒生長周期雖然慢，但楊樹能做板材打傢具，現在種下去，不用怎麼管理，就讓它自己慢慢長，等成材了給板材加工廠打個電話，自然有人願意來地頭收。

農村做生意就是這樣，村幹部下鄉到處呼籲，一點用沒有！遇到有些愚昧無知的，興許還覺得你是騙子。

可要是周圍鄰居誰家悄么唧唧地先把楊樹苗給種上了，你看著好了，過年的時候，這家的門檻都能被踩破了！

越窮的地方，老百姓對於賺錢的渴望就越大。

尤其是發現鄰居好像掌握了什麼發財的路子卻沒告訴大家，那不必說，這玩意兒肯定賺錢！不然他家為啥悶聲發大財？

就這樣，有一家帶頭種楊樹，沒過幾年，整個梧桐鎮，都特么快改名叫楊樹鎮了。

車子開上小路的時候，眾人突然看到路邊出現了一些提著籃子撿蘑菇的人。

「你們這還有蘑菇呢？」章澤軒好奇地趴在車窗上往外面看。

「有啊，我小時候就經常去楊樹林里撿楊樹菇，燒肉燉雞都好吃。」歐陽主任感慨道。

「那誰，小陳，你趕緊把撿蘑菇這個環節也加到咱們新一期的腳本裡面！」導演一面催促陳夢潔，一面埋怨歐陽夏——

「歐陽你說你也是，撿蘑菇這麼好玩的環節，你怎麼能忘了呢？」

「你知不知道，現在網上專門有一批網友，天天蹲在幾個視頻阿婆主賬號下面，看人家撿蘑菇能看半天！」

歐陽夏簡直哭笑不得，連忙叫屈：「我哪知道老家現在居然這麼多種楊樹的？以前我們鎮上就學校後面一片楊樹林，還是公家的！」

也對，以前人都吃不飽肚子，一畝地恨不得把田埂都種上糧食，誰家捨得把好好的耕地拋荒啊？

更別提在耕地上種樹了，誰家要是敢這麼干，那就等著被罵死吧！

節目組的車直接開到了村裡，因為都是自己人，也沒有請什麼難搞的明星嘉賓，導演為了省錢，乾脆租了幾間民房，大家放下行李，立刻開拍！

台里給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反正這檔節目只剩下兩個贊助商了，也沒錢，製作經費能省則省，什麼路透照、軟文推廣、買水軍的費用，一毛錢都沒有！

反正只要順利把剩下的十期節目拍完，別爛尾就行，至於能不能給台里賺錢？這個已經沒人在乎了。

不賠錢就已經是奇迹了……

大概是「糊作非為」，導演連人設都沒給他們立，隨便弄了個腳本，讓大家按照腳本把任務完成就得了！

於是，在歐陽主任的帶領下，接下來的三天，衛昇他們幾個就跟公費度假似的，別提有多放飛自我了。

尤其是衛昇，他本來以為自己對著鏡頭肯定連話都說不出來，沒想到玩開了之後，居然比歐陽主任這個本地人還要吃得開。

他們到鎮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分房間的時候，衛昇這個職場新人，當然是禮貌地讓前輩們先選房，他住別人挑剩下的。

沒想到大家面對鏡頭都有些偶像包袱，不肯主動選最好的那間房，一個個挑過來，最後剩下留給衛昇的，居然是最好的一間房！

衛昇眨了眨眼睛，對著鏡頭沒有說什麼。

不過，等拍攝結束，發現只有他分到的這一家，因為家裡條件不錯，新蓋的房子里有淋浴房和馬桶，衛昇立刻邀請其他三位嘉賓到「自己家」洗澡。

「我給了這家的阿姨五百塊錢水電費，這幾天我們大家都到他家去洗澡上廁所吧？」

「嗚嗚~小衛你人真好！」陳夢潔感激得連連點頭。

讓她和村裡的老人一樣，燒一鍋水，然後坐在塑料盆里洗澡，真的是太考驗她的洗澡技術了！

就那麼一盆水，要先洗頭，沖乾淨頭髮之後，再打沐浴露，再沖洗，然後還要洗臉做護膚……

她嚴重懷疑，就算把農民伯伯家裡的水全部用完了，她也不一定能把自己洗乾淨。

可是有了淋浴房就不一樣了。

她完全可以發揮偷懶精神，不抹護髮素，一邊洗頭一邊洗臉，速戰速決，爭取三分鐘洗好澡！

其他人聽說洗澡和上廁所的問題解決了，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在農村旱廁的折磨下，四個陌生人很快就成了最親密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