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為財死
轟隆的一聲驚雷巨響,乾旱了多年的翠微山竟破天荒地下起了暴雨,彷彿是為了彌補多年的遺憾般,多日不絕。
恰逢清明時節,環繞崎嶇的山路上,只有一輛計程車小心平緩地行駛著,傍晚的空氣有些涼,司機卻將窗戶全部搖下,警惕而又小心地透過後視鏡盯著後座的人。
那是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孩,漂亮到任何人在大街上遇見都會多看兩眼的那種。
可此刻司機只覺得緊張。
他是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小土坡被攔下的,姑娘一上車他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仔細一看,她的腦頂處竟有一個拳頭大的傷口,正不斷往下滴著血,整個後背被血水浸濕。
「勞駕,去翠微山道觀。」
女孩幽幽開口,聲音出乎意料地冷,司機當時就要拒載,可看到女孩從兜里掏出了五百塊錢后,司機猶豫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上車!」
雖是如此,司機仍舊有些顧忌,在他第九十八次偷瞄女孩的時候,與一雙烏黑幽暗的眼睛對視了個正著。
司機猛地戰慄了一下,為了壯膽訕笑著開口:「妹子,你看什麼呢?」
余年沉默著,看著聚集在司機頭頂的縷縷黑氣,時淡時濃:「你快要死了。」
「哦,這樣啊……你說什麼??」
司機猛地踩下剎車,驚疑地望著余年:「小姑娘,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呢?」
余年擦了擦嘴角的血,乾裂的嘴唇緩緩張合:「三天之內,你會因為貪小便宜而收購一輛半價的白色越野車,然後剎車失靈,車毀人亡。」
女孩的聲音很低,卻在轟鳴的雨夜裡一字不落地飄進司機的耳朵里。
司機的臉色由驚疑再到陰沉,猛地一拍方向盤,對余年大罵道:「你給我滾下去,我好心好意拉你,你他/媽敢咒我?這生意我不做了!車費……老子也不還你了!」
說罷他打開車門,將余年拉扯著丟了出去。
余年也不惱,拍拍身上的塵土,要不是因為她剛剛重生,身體里靈氣微弱地可憐,她一個玄道祖宗,又怎麼會這麼輕易被一個凡夫俗子所傷呢?
余年的手指拂過額頭上的極深的傷口,濃重的怨氣自此處不斷溢出,她是被獻舍重生的……
閉了閉眼,零碎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難以入耳的謾罵,雨點般落在身上的拳腳……原主余年,一個十八線小明星,出身不好,又沒有金主,不知得罪了誰,在一個月內上七次熱搜,而且次次都是負面新聞,名聲臭的如同過街老鼠。
在如此精神威壓下,余年特意選擇了在軒德老祖忌日這一天找了一處亂葬崗以身獻祭。
「媽的,真晦氣!」
司機在車裡罵了半晌,準備出發,手機卻震動了起來,正是他月前加上的車販子。
【劉哥,我這邊新到了一批貨,你要不要看看?包您滿意。】
司機剛要回復,卻突然想起了余年方才說的話,鬼使神差地,他回復了對方:【什麼貨,有照片嗎?】
手機那頭靜默了一分鐘,一張載入中的照片被發了過來。
司機的心猛烈跳動著,當圖片清晰的那一瞬,手機被猛然摔到了地上。
畫面中的,是一輛白色越野車,而在車輛右下角的木牌上,用油漆標寫了一行催命符般的紅字:新車微瑕,半價處理………
竟和那女孩說的一模一樣!
翠微山的山腳下,一處破爛道觀內囤積了不少雨水,卻無人清理。
刻著「清心觀」
三字的黑金匾額歪歪扭扭地掛在屋檐下方,四角處結上了厚重的破爛蛛網。
明明中忍著困意給祖師爺上完最後一炷香,帶上耳機倚在門框處看著舊書發愣。
「1913年清明,軒德老祖因泄天機遭九雷轟頂而亡,同道大悲,玄道重創,自此翠微山軒德一脈徹底沒落………」
「唉。」
明明中幽幽地嘆了口氣:「祖師爺啊祖師爺,您倒是以身殉道了,可苦了我們這幫徒子徒孫了。」
話音剛落,咔嚓一聲,一道巨大的白色閃電劃過,明明中手一抖,忙低頭念叨了兩句「祖師爺莫怪。」
狂風大作,將本就破舊的木門刮的吱吱作響,後院的樹林也開始躁動起來,好似遠古蒼茫中野獸的悲鳴。
明明中瑟縮了一下,正要關門,一隻慘白的手猛地扒住了門框,緊接著,他與一張面無血色的臉對了個正著。
「啊!!鬼啊!!」
一聲尖叫過後,明明中看清了來人,他狠狠揉了揉眼睛,顫抖地指著對方:「你不是……熱搜上那個明星余年嗎??你來我們道觀做什麼?不會是來上香的吧?」
這話說完連明明中自己都笑了,這如今哪裡像道觀,鬼宅還差不多。
余年卻並不回答,她不客氣地走進屋內,當目光掃到門內側貼著的密密麻麻的紙符時,轉頭掃量了一下眼前的小道士,他模樣清秀,若有似無的金光自身體里溢出。
有天分,但不多,勝在心地不錯,為人正直。
余年的神情有些微妙:「你怕鬼?」
明明中咳了咳,獨自一人住在這樣的破舊道觀里,是個人都會害怕的好吧?但為了維持自己的高人形象,他怒斥道:「胡說八道!我一個道士,怕鬼像話嗎?」
「道觀怎麼會落魄成這樣?」
余年打量著四周,皺起了眉。
明明中如實回答道:「因為沒錢。」
余年萬年不變的表情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我記得軒德一脈也算是大派,銀錢寶物數不勝數,就算從你師爺那輩算起,到你這代也該有些富餘啊。」
明明中有些驚訝地望著余年:「看來你也是個懂行的。
唉,修道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一靠祖師爺功德庇佑,二靠金錢加持。
法器,畫符,哪個不用錢啊?但自從我們祖師爺以身殉道之後,我們一脈就越來越難了,什麼都拼不過人家,我師父那輩還勉強能維持生計,到我這輩,就剩我一個獨苗了……」
余年沉默了,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她拍了拍明明中的肩膀,語重心長:「別擔心,以後道觀有了我,一切都會好的。」
明明中有些莫名其妙,打量著余年一身泥土和血跡,好好一個漂亮姑娘這麼狼狽,他心裡有些同情:「你還沒吃飯吧?我去後院給你整點兒,等我啊!」
不待余年應答,他猛地跑開。
余年舔了舔乾裂的唇,傻徒孫,她現在最需要的不是飯,而是靈氣。
吱嘎一聲輕響,只見一道幽暗的黑霧自房門后迅速閃過,衝出了道觀。
余年眼神一凜,冷聲道:「放肆!這裡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她飛身而起,對著黑影就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