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賭局
「夠了。」沉默已久的徐芳攔住林德海,揮手示意醫生們出去。
直到病房裡只剩下他們三個,徐芳抹了一把淚:「我受夠你了林德海,你往日里對冬冬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了嗎?現在兒子成這個樣子了,你才知道後悔?
在醫院裡鬧有用嗎?我看冬冬這病,根本不是醫院能夠解決的,我早上聯繫了兩個高人,如果再不行……我就帶冬冬回娘家,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芳兒!」
林德海有些急,剛想說話,病房的門就被打開了,一男一女出現在了門口。
女生留著一頭利落短髮,周身毫無配飾卻氣質出塵。
而那男孩的年歲看起來要稍小些,至多十七、八歲,夾克外套工裝褲,頭髮還留了幾縷灰色挑染。
林德海的目光在男孩身上停留片刻,皺了皺眉:「你們是?」
那男生倚在門框上:「周非魚。」
女生淺淺作了個揖,清冷聲音開口道:「在下正一派周淺。」
她頓了頓,目光望向病床上的林冬,眸光一凝:「這就是你兒子吧。」
徐芳立刻反應了過來,推開林德海,上前迎道:「您們就是正一派的高人吧,真是年輕有為啊。」
周非魚懶得周旋,徑直走到病床前凝神打量著林冬。
明明是二十幾歲的青年人,此刻卻毫無生氣。
濃重的黑線貫穿印堂,面色晦暗發青,下眼瞼有著極深重的黑眼圈,甚至連人中都隱約呈現出了黑炭色。
「他不是生病了,而是生魂離體,被邪祟纏了身。」
徐芳整個人瞬間癱軟,幸虧有周淺攙扶著才沒有倒下。
周非魚是天生的陰陽眼,常人或許只是覺得林冬氣色差了些,可周非魚卻感受到了他身上纏繞的濃重黑氣和血腥氣息。
「大師,究竟是什麼東西在作祟啊?」
「我看到了十字路口,車禍,咖啡廳,還有個……女人?」
周非魚的眉緊緊皺起,他還想要再看仔細一些,眼前卻兀地閃過一抹紅色的身影,怨毒陰冷的感覺撲面而來。
周非魚一驚,猛地向後退了兩步,再睜眼時眼底已是一片猩紅。
他推開了周淺攙扶的手,臉色有些不好看:「事情有點棘手,這是個厲害的橫死鬼,得回一趟鳳鳴山請師兄過來。」
這是他第一次和姐姐一起執行任務,本以為可以和她並肩作戰的,誰料一出山就碰上了這麼個硬茬兒!他身側的手緩緩握緊,有些不甘。
周淺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上前給林冬病床四角各貼了一張驅邪符,凝神默念:「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林家夫妻屏氣站在一旁,只見林冬雖仍在昏迷著,但臉色卻好了一些。
周淺道:「徐女士,這驅邪符可暫時抵擋住邪煞侵蝕,只是我倆道行尚淺,至多兩日,等我和非魚上山請來齊師兄,邪煞必會被清除。」
徐芳看著昏迷不醒的兒子,只覺得心都要碎了,不待應答就聽到一道清脆的聲音從病房外傳來:「你們倒是等的起,可林冬就未必了,別說兩日,他今晚就會斃命。」
屋內的幾人都是一愣。
林德海率先反應過來,「斃命」二字對他來說太過刺耳,他大步走向病房門口,將門猛地踹開后大罵道:「是哪個混賬說的,給我滾出來!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了杵在門口的三人。
最前方是個穿著白色t恤牛仔褲的年輕女孩,頭髮被簡單束起,漂亮的有些過分。
余年一臉疑惑地問向身旁不斷擦汗的明明中:「這個年代,還允許販賣人皮燈籠?」
「祖宗,你快別說了!」明明中穿著洗的有些發白了的道袍,將裝著桃木劍的包袱往身後藏了又藏。
鬼曉得余年是怎麼知道他的電話號碼的!他正睡覺呢,就被一通電話安排到了這,還被迫帶了這麼一堆積灰了的玩意兒。
何志平尷尬笑笑,將二人護在了身後,對林德海鞠了一躬:「林叔。」
林德海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但飄了眼何志平身後的眾人,還是語氣不愉:「是小何啊,許久不見,你從哪結識了這麼多狐朋狗友?」
余年也不生氣,熟練地打量起了林德海的面相:面厚貼耳,眼睛黑白分明,鼻翼豐厚,典型的富貴之象,就是眉宇之間有股淡淡的黑氣,應該也是受那邪祟影響,估計會倒點小霉。
林德海見余年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誤以為余年是認出了自己,心中更加煩悶,側身冷哼一聲:「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我告訴你,你剛剛說的話,我很不滿意!現在立刻給我兒子跪下道歉,要不然,你們就別想在京都混下去!」
余年有些想笑,不待她說話,餘光就瞥見了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
是剛剛停車歸來的封承遠。
「那林總不妨說說,什麼才叫見過世面?」
低沉的聲音中夾帶著冷意,林德海微微一愣,轉頭看見封承遠時眼睛瞬間瞪的渾/圓:「封…封總?您怎麼在這兒?有失遠迎,實在是我的不是……」
林德海一邊賠著笑,一邊暗罵離譜。
何志平他是了解的,這麼一個老實蛋是從哪結識的封承遠這座煞神?
封承遠的眸光淡淡瞥向余年,見她東張西望著,似乎沒有任何不悅,便應答道:「聽說令郎病了,我便找來了京都赫赫有名的大師來看看,還希望林總不要怪我們不請自來。」
見林德海的目光投來,余年猛地將明明中推上前一步。
推算的時候她就知道其中緣由了,只是這麼好的鍛煉機會,怎麼能不叫上自己的小徒孫呢?
「哪裡的話,大師們快請進!」
林德海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看向明明中的眼神都要冒出光來。
一行人剛進到病房,就看到了周淺和面色不悅的周非魚。
周非魚一眼就注意到了穿著道袍的明明中,面上頓時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譏笑:「我當是誰在口出狂言,原來是明道友。怎麼?你這道門之恥也來湊熱鬧?」
明明中的臉瞬間漲的通紅,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話。如果知道周非魚也在這,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過來。
徐芳請了正一派的人,那其他道友就不好再插手了。可他們現在卻又不請自來,顯然是壞了規矩。
「非魚。」周淺皺了眉,低聲呵斥道。
「有什麼不能說的,這本來就是公認的事實。同輩人中,數他資質最差,一事無成。當年不還創下了一張符籙畫三年的光輝歷史嗎?」
周非魚緩緩靠近,虛無地替明明中拂去了道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笑容中帶著明晃晃的惡意:「不知明道友現在,能畫出一張完整的符籙否?」
明明中的頭低了又低,殊不知他越是忍讓周非魚就越是鄙夷,冷冷道:「你們軒德一派果真是書中寫的那樣,廢物門派,一代不如一代。」
明明中的眼睛兀地紅了:「周非魚,你罵我可以,別說我師祖!」
他扔下包袱就要上前,卻被一條修長的手臂攔了下來。
余年安撫地看了明明中一眼,不知為何,明明中原本狂躁委屈的心好像被溪水拂過,在一瞬間平和了下來,他抹了一把淚,看著余年轉身走到周非魚身前。
眼前的男孩的確有天分,天生陰陽眼,周身冒著金紫色淡光,確實是天生吃這碗飯的人。
這種少年天才,有些傲氣屬實正常,可這傲氣若是過了頭,將來勢必會吃些苦頭。
周非魚皺眉望向余年,女孩面容姣好,周身卻沒有一絲靈力,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這種獵奇的人他見過不少,更加不願與其打交道,冷冷道:「外行人最好不要插手我們的事,好奇害死貓的道理不懂嗎?」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外行人」這個詞對余年來說,都有些太過稀奇了。
余年眉眼彎彎一笑:「那我們不妨比一比?看看你這個內行天才和我這個外行人,誰能先解了林冬身上的煞局。」
周非魚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嗤笑一聲:「比就比,只是別說小爺我欺負人。
你們要是輸了,不僅要給我們姐弟鞠躬道歉,還得讓明明中去鳳鳴山山腳,跪喊三天:『我是廢物』,敢嗎?」
明明中的臉一下子變的慘白,不待他說話,就見余年伸出了手掌:「如果你輸了,就認明明中做大哥,端茶倒水,隨叫隨到。
我們擊掌為誓。」
周非魚被氣笑了,手掌一觸即分后,咬著牙道:「你、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