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禱告廳
靜默區，斯特林女士的禱告廳堂，晨。
風沙在窗外席捲，吊頂上點燃油脂的燈火，給予諾大房間點點光芒。
可是依舊顯得有些晦暗。
年輕的神甫站在廳堂的中央，他的身上穿著寬大的蒼白禱告袍，右手稍稍下垂，袖子裡面鼓鼓囊囊，顯得有些不大合身。
索倫站在講台前，用左手上的指環攤開一本鑲嵌鐵角的禱言書，重複著書上的禱言，他的聲音清脆透亮，傳遞到房間中每個角落，給人一種親和感。
「我們是神聖者的羔羊，祂在我們中央……」
信徒們隨著年輕神甫的話語，不斷重複著彌撒的內容。
滴滴滴——
從教堂的大門外，突然傳來強烈的鳴笛聲！
隱約之間，還能聽到喧囂！
那並非是源自風聲的呼嘯，而是有人在外面吼叫！
喧鬧的聲響吸引房間內眾人的注意！
有人回頭朝著大門望去。
突突突——
那是劣質機油在機械當中制動的聲音！
索倫聞到強烈的機油氣味，他停下口中所誦念的禱言，將目光轉向廳室的大門。
咔嚓——
橡木製成的大門上出現一道痕迹，鋒銳的斧刃暴露在眾人眼前！
斧刃的出現，打破了教堂內的平靜，人們頓時亂做一團，儘可能地朝著神甫的方向擁擠而來。
門外的人……是什麼樣的身份，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
要麼是那些騎著機車的少年幫派「鬼火」！
要麼就是盤踞此地已久暴力的團伙「鬣狗」！
或者其他名號各異的荒野暴力組織！
無論是哪一個，都是廢土上臭名昭著的野狗，他們是荒原上最可怕的事物之一。
雁過拔毛，獸走留皮，如果在荒野中遇到他們，甚至連性命都難以保存！
無論是那一個幫派，都可能對房間當中的眾人造成滅頂之災！
一般來說，他們不該做出這樣荒誕的行徑才對。
可是他們如今竟然敢衝擊靜默區！
「砰砰砰——」
橡木的大門傳來雷鳴般的聲響。
「開門！」
「開門開門！」
門外傳來叫囂的聲音。
廳堂之內頓時鴉雀無聲，隨後傳來低沉的啜泣，有母親死死地捂住孩子的嘴巴，將孩子摟在懷裡，不讓他們發出聲音來。
隨後從門外傳來低沉的撞擊聲！
DUANG——
DUANG——
DUANG——
堅固的橡木大門被撞出破碎的痕迹。
轟——
橡木大門倒塌了。
一輛武裝到牙齒的六輪鐵甲車從門外撞進來，鐵甲車的車窗與擋風玻璃部分，被改裝成布滿鉚釘的金屬片，幾個或健碩或臃腫的男人，從車身兩側的空隙之中鑽了出來。
他們的頭上扎著彩色的羽毛，身上圍著未知生物的毛皮，手裡拿著釘刺和馬刀，威嚇著四周的人群，開始大肆劫掠！
無論是女人身上的首飾，還是男人手腕上的蒸汽錶盤，都是他們所掠奪的目標。
索倫抬頭看向眼前鐵甲車後面的旗幟，本該雪白的旗幟被機油熏得昏黃，上面滿是古怪塗鴉，旗幟的邊角沾染著殷紅的血跡，在那些狂徒的胸口和手臂處，還紋著大面積的刺青。
雖然那些塗鴉看起來有些熟悉，但是索倫一時難以分辨其中的含義。
他合上了手中帶著撞角的禱言書，
將書籍放置到腰間的金屬鏈帶的卡槽中，朝著鐵甲車快步走去，抬眼注視車上那個魁梧的男人。
男人的臉上掛著黑色的眼罩，臉上滿臉橫肉，獨眼裡也生著渾濁的白翳，一頭紅毛高高聳立，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火雞。
「你們是哪裡的朋友，現在是神聖的禱告時間，不要……」索倫朝著面前的男人開口，話語說道一半，便被滿臉橫肉的男人直接打斷。
「從現在開始，不是了！」
男人抽出了腰間的拐杖，在這件漆黑的拐杖之上，鑲嵌著金屬的氣囊和複雜的機械結構，竟然有人將普通的拐杖，改造成了一柄可以發射彈藥的氣銃。
鬣狗幫的頭目將拐杖的末端指向穹頂，然後狠狠扣動扳機。
「砰——」
從穹頂上跌下一塊彩色的琉璃，琉璃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人群之中傳來尖叫和驚呼。
「歡呼吧，畜生們！」
「老子是鬣狗幫的新王，你們可以叫我，黑牙！」
臃腫的男人咧嘴大笑，露出一嘴漆黑的牙齒，像是一條醜陋的惡犬，
「今天是我登基的大日子，你們都要交出身上十分之一的金錢，供奉於我，那我就能寬恕你們的性命。」
登基……從哪學的這麼個詞兒！聽起來真蹩腳！
索倫下意識想到穿越前的日子。
隨後他將注意力擊中在男人的手杖上，看著上面熟悉的部件，他開口說道：
「柯爾特斯VII型，黑蛇煉金院的產物？」
黑牙拍了拍手中的氣銃，露出高傲的神情，氣銃上的齒輪在悠悠旋轉，發出齒輪摩擦的聲響，從槍管後面的卡槽當中，噴出大量蒼白的蒸汽。
「嚯，小崽子還挺有膽子，也挺識貨，怎麼樣，這可是老子花了大價錢才弄到的稀罕玩意！」
醜陋的男人惡狠狠地朝著索倫開口說道，隨後傲慢地將手中的氣銃指向了眼前的索倫。
「看起來你就是他們的頭兒？」
索倫沉穩地朝著面前的男人開口說道，
「讓他們停下，這裡是靜默區，不允許任何暴力的行為！」
索倫言簡意賅地朝著黑牙開口說道，可是他的話語卻引來鬣狗幫這些劫掠者們嘲諷般的大笑。
正如其名，他們是荒野上的鬣狗，剛剛從一場廝殺爭奪中獲得勝利，選舉出嶄新的王，自然要為新王獻上劫掠的贈禮，
而這間小小的禱告室，就成為了他們的目標！
「小牧師，不要妄圖用你那文縐縐的知識，灌輸到老子的頭上！
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老子說的話就是規定！」
醜陋的男人朝著索倫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朝著索倫開口說道：
「從今兒個開始，這片地方，就歸老子管了！」
「看在你不反抗的份上，今天我們只要金子，不要人命！」
健碩的男人露出陰沉的神情，壓低氣銃的槍口，朝著索倫大放厥詞。
「趁著老子心情不錯，把錢交出來，趕緊給我滾出去！」
「朋友，你這樣就不對了，我現在向你進行第二次警告……」
索倫的臉上露出親和的神情，自下而上的注視面前的廢土狂徒，暗自卻用左手的拇指捻動食指的關節，將套在食指中央的指環推到手指肚的位置，他開口對黑牙好言相勸道。
「砰——」
男人扣動了手中的扳機，將索倫腳下的石板路打得出現孔洞，氣銃上的氣泵開始旋轉，將空氣重新灌注到氣槽中，發出頓挫的聲響。
「別跟我套近乎！也別想著威脅我！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交出你的什一稅，即便你是神職人員，也應該繳納稅款！」
健壯的男人發出冷漠的咆哮，從鐵車中鑽出更多的嘍啰，他們坐在廢土戰車的邊緣，抬起雙腳，用靴跟上鑲嵌的鐵蒺藜，不斷敲擊身下的廢土戰車，一邊發出尖銳的哨聲。
「我的話不想重複第二遍，如果你不交，那我就送你去見你的神！」
「老大！他是神職！」
鬣狗幫的小頭目看到黑牙的行為，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化，向前湊了一步，朝著滿臉橫肉的大漢開口說道。
聽到小頭目的話語，黑牙的臉上出現些許猶豫。
就在鬣狗幫的頭目出現猶豫的時刻，索倫突然伸出修長纖細的手掌，握住了氣銃的槍管。
索倫將氣銃的槍口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氣銃經過兩次擊發后，槍口有些灼熱，氣泵表上的指針也瀕臨底端，即便想要再次擊發，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此刻恰好是他可以大做手腳的時候！
「你！真不要命啦！」
火雞頭的男人露出有些驚愕的神情，他沒想到眼前的傢伙，竟然真的膽大到敢用頭頂槍口！
難道就不怕走火么！
雖然他們是目無王法的狂徒，但是在廢土之上，也不能輕易殺死神職，否則會被判為異端，成為罪無可恕之人。
「來，再湊近點。」
索倫感受著槍口上灼熱的氣息，朝著面前的黑牙挑釁道，
「朝這裡打，瞄準一些！」
索倫的話語彷彿舔舐著火雞頭的毒蛇，不斷地在他的耳邊產生蠱惑。
「你別以為我真不敢！」
黑牙被索倫鉗住手中的氣銃，一時有些慌亂，隨後臉上的表情變得兇殘，他狠狠地朝著索倫扣動扳機，可是氣銃卻並未發出任何的聲響。
氣銃上壓縮氣體的導管，此刻已被索倫左手戒指上的暗刃切斷。
從銃杖的側面噴出滾燙的蒸汽，失去壓力的氣泵，讓這件凶暴的武器無法噴吐烈焰！
索倫按住了男人手中的氣銃，右手手掌垂墜，從他的右手袖子當中，落下一道漆黑的影子！
熟悉的手感落入手中，從索倫的眼裡露出閃爍的驚芒！
「砰——」
從索倫的袖口噴吐出火舌，手腕粗細的手銃發出刺耳的轟鳴，黑牙的臉上還保留著勝券在握的神情，整個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索倫丟掉黑牙的氣銃，解開身上寬大的牧師袍，露出下面黑色的緊身馬甲，從內襯的口袋當中取出手指粗細的霰彈，不斷地裝載於手中的單手火銃之中，一槍打穿鐵甲車前方的發動機蓋，隨後朝著四周的鬣狗幫眾發出致命的火舌。
雖然鬣狗幫在慌亂之中施以還擊，但是在熱武器的壓制下，他們甚至難以抬起頭來。
失去了頭領，此刻的鬣狗幫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在索倫的精確點名之下，鬣狗幫眾接連倒在了地上。
「不許動！放下你手中的武器，不然她們都要沒命！」
鬣狗幫本就是亡命之徒，之前那個向黑牙提議的嘍啰，忽然從陰影當中鑽出，他高舉手中的馬刀，鉗制住身邊的婦女和哭泣的女童，將她們當成人質。
但是在女人背後，卻露出了他瘦削的身形。
「咔咔——」索倫轉動手銃手柄上的保險，大敞四開的槍口頓時變得纖細，他看也不看，抬手一槍，原本應該潰散的彈藥擊中一點，頓時擊中了嘍啰的眉心！
準備以人為質的鬣狗幫眾頓時翻到在地，原本被脅迫的孩子發出了大哭，在她的面頰上，留下一道深邃的傷痕。
索倫從懷裡抽出一隻徽章，上面銘刻著日月與星辰，還有古樸的銘文在上面篆刻。
索倫高舉手中聖徽，朝著眾人高聲喊道：
「我是見習神官索倫，第三次對你們進行警告，停止反抗，否則後果自負！」
「噹啷——」
有人丟掉了手中的武器，發出清脆的迴響。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他們本來就是一群游兵散勇，此刻失去頭領，頓時散了人心，接二連三三地丟掉手中的武器，成為只知道磕頭告饒的烏合之眾。
索倫將烏合之眾趕到一邊，隨後從高台之後取出早已備好的手銬，連同死去的黑牙等人都束縛一處，連同車內暗藏的那名司機，也成為了階下之囚。
做完這一切，索倫還不忘安慰身後的群眾。
「不要哭，都結束了，有我在，你們很安全。」
索倫來到剛被挾持的女人和孩童身邊，輕輕拍了拍女孩的頭，他用手指擦去孩子的淚水，看到了上面深邃的傷痕。
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可能這道疤要伴隨她一輩子了。
索倫這樣想著。
他在心中揣摩片刻，隨後心中定下了決斷。
他信步來到房間的角落，將手掌放置在一處塗成暗紅色的機械槓桿之上。
「神座在上，無死無生。」
他輕聲默念禱言，隨後閉上雙眼，扳動紅色的機械槓桿。
大量暗金色的光芒從穹頂的壁畫之上照射下來，落到所有人的身上，索倫頓時感覺身體變溫暖無比，連由於剛才爭鬥所喪失的部分經歷與體力，也都有所恢復。
女孩臉上的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了癒合，從中露出滑嫩的肌膚，不留下任何一點傷痕。
「哇呀！」
只聽黑牙哇呀一聲，從水泥混合製成的石板路上抬起了自己的身體，緊接著，被索倫所擊中的那些鬣狗幫，也徐徐睜開了眼睛。
扭曲的彈藥從傷口之中擁擠而出，從死中活來。
索倫並未等到他們的傷口完全恢復，再次牽動槓桿，金色的光芒停止輸出。
原本暖洋洋的感受也隨之消失，廳堂之中泛起微微涼意。
隨後他來到了鬣狗幫眾面前，一腳踢翻了剛剛蘇醒、滿臉迷惑的黑牙，朝著他露出微笑：
「黑牙，價值兩萬五千……庫洛比，犯下靜默區動用暴力、私人劫掠、威脅婦女兒童等罪責，以煉金、科技、蒸汽教會的名義，我宣布，你被捕了。」
「我認栽，算你狠，你等下一次……」
黑牙朝著索倫發出詛咒，可索倫卻不去理會，他抬眼掃視面前的囚徒，心中清點著數量，他在心中暗自想著：
「一共十六個，加起來大概四萬多，刨去稅收可以換很多錢。」
「不過還不夠……」
「還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