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失控
新翡，鐵籠區
禿頭的男人走出了房門，伸了個懶腰。
他的名字叫安德勞，不過他更喜歡市井給他的代號。
庸醫。
因為從各個方面來說，他的確是一個庸醫。
如果有人出現了骨折，那麼就鋸掉患處，換上義肢。
如果有人失眠，就給他開昏厥草，足夠昏睡很久。
畢竟他是半路出家，也幾乎沒怎麼學過醫藥理論，無論怎麼給病人治病。
都雖他的心情。
但是那些病人又不能說什麼。
畢竟在鐵籠區，找不到比他出價更便宜的醫師了。
不過最讓他聲名顯赫的，是他對於灰鱗病的處理。
那是他的隱秘。
在他的血里，存在某種能夠中和灰鱗病惡化的【特質】。
他其實是個共鳴者。
不過那是他的秘密，為了隱藏這個秘密，他從來不將自己的藥方公之於眾。
所以到目前為止，他幾乎是整個新翡，在灰鱗病的治療上，做得最好的醫師。
而且他現在年紀已經很大了，超過四十五歲，即使在新翡，也算是快到退休的年紀了。
他也不喜歡打打殺殺，最近十年裡，他所做過最危險的事，不過是和隔壁鄰居家的黑毛貓打架。
周圍冰冷的寒意，讓他下意識緊了緊身上的襖子。
自從新聞上所說的「謎語之霧」出現后，新翡的天氣就變得詭譎莫測。
今天的新翡，甚至下了雪。
夾雜著黑色碳灰的雪花，如水銀泄地般覆蓋了新翡，風格繁複的房檐上，蓋著厚厚的霜雪，霜雪在蒸汽的烘烤下，化作潺潺的流水，最終凝結成尖銳的冰錐，倒懸在房檐上。
「咔嚓嚓——」
冰錐從高聳的房檐上墜下，落到男人的腳下，隨後化作了崩解的碎片。
「他媽的！」
禿頭的男人連忙跳腳躲避，躲開了身前的冰錐，大聲喝罵。
忽然從頭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你好……你好可愛。」
從禿頭男人的頭頂傳來詭異的聲響，他有些茫然抬頭。
更大的冰錐垂墜而下，降落到他的眼窩之中！
……
索倫坐在悠悠的電車上，鐵車懸挂半空，像是掛載於鐵纜之上的纜車。
雖然收穫了額外的禱言，但是索倫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喜悅的神情。
畢竟所有的禱言，都是通過收割而來。
如果可能的話，他並不想看到任何的犧牲。
在穿越之前，他還算是一個正直的人。
不過他的神情還是有所舒緩。
畢竟這次不用再搭乘鐵蛇了。
為了等候這班慢車，索倫甚至延後了兩個小時，讓裘兒先於自己離開。
不過還是有一件東西，讓他的心情稍有平復。
在他的懷裡，塞著一張表單。
那是換取庫洛比的表單，甚至其數額遠遠超過索倫的想象，即便是扣除賦稅，也足以勉強達成為螢火治病的價格。
那是索倫一個人完成吉爾·博努蟠祭案的報酬。
由於索倫是見習神官的緣故，他的抽成可以更高一些。
雖然那場蟠祭，只是在角斗場的地下出現，最後所受到傷害的人，也只有三個。
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件事情依舊被新翡重視起來，並為此重視。
所以索倫才能藉此獲得數額如此巨大的賞金。
甚至生鐵斗獸場的生意，都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共治會對角斗場進行了封禁處理，鐵浮屠十六進八的比賽，也被推遲延後。
雖然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讓索倫始終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是想到能夠提前給螢火準備手術，索倫的心情就舒緩起來。
蒸汽電車在鋼鐵軌道的牽引下，不斷朝著地面前進。
搖晃。
搖晃。
可是好像搖晃的速度變快了！
索倫從小憩中睜開眼，
發現列車正在以某種言喻的速度朝著新翡墜落。
電車失控了！
索倫解開身上的安全索，在公交車般的列車裡快速奔行。
他要到車輛的駕駛位，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可是不知為何，深處與列車座位上的乘客，好似並未對列車做出任何反應，他們都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發現電車失控的，只有索倫和維持電車運轉的司機。
「失控了！失控了！」
司機大聲地咆哮著，隨後露出驚恐的神情，駕車的司機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整個人順著身旁大敞四開的窗戶跳了出去。
隨後那個司機妄圖解開身上的降落傘。
可是降落傘早已年久失修。
在打開的一瞬間，便出現了打結。
他整個人在半空之中旋轉，隨後連接在他與降落傘之間的紐帶，也出現了斷裂。
「啊！」
司機發出了求救的呼喊，可是片刻之後，便從下方傳來了事物墜落的聲響！
這裡距離地面已經很近了，不能耽擱時間。
得想辦法，讓自己所搭乘的這空中電車，停下來！
索倫甚至沒有時間思考，如果停不下來該怎麼辦。
此刻他身處高空之中，由於他身上沒有裝載義骸，甚至無法滯留在電纜之上。
「……」索倫一言不發，第一時間衝到電車的駕駛室，卻發現所有的操作儀器，都被完全拗斷！
一想到剛才那名司機做出的怪異舉動。
索倫就下意識有些擔心。
那個傢伙，
看上去就像是瘋了一樣！
他少有地吐了一句髒話，隨後大腿發力，將手攀附到頭頂的漏窗上，隨後手臂發力，整個人攀爬到電車的頂端。
這輛列車之中，本該也存在許多神官才對，可是他們卻並未第一時間出現在頂端，甚至有的人還在深眠！
這有些不對，但是索倫並不能思考出這到底是為何。
他在電車的車頂艱難奔跑，甚至險些從奔行的電車上跌落下去，不過總算來到車尾。
他扳動附著在車頂的應急剎車槓桿，卻發現根本不起作用。
電車上方的應急閥，也出現了鬆動，根本不能鎖住列車上方的電纜。
如果不儘快做出決定。
那麼面對索倫和整車人，都只有一個下場。
索倫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交通事故。
如果貴為教會的神官，卻死在交通事故里，聽起來，好像也蠻搞笑的。
「寒霜將至……我將開始禱告……」
索倫別無他法，只好再次唱誦「冰冷儀式」的禱言。
「眾神自冰河挽起寒水，建立冰室與雹倉，日日降雪，夜夜落霜，祂的睫毛沾染寒意，血氣之物皆不可抵抗！」
索倫在頃刻之中，感受到肺腑之間的寒意，隨後深吸一口氣，冰冷的濁氣在肺腑之間翻滾，幾乎將他的臟腑化成堅冰。
他狠狠吐息，冰霜凝聚在擦出火花的鐵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