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種子

現世中流傳著一個很小眾的故事。

春天我種下了一個女朋友，秋天還沒到，我收穫了許多男朋友。

··············

楊城，結束一天疲憊的工作，李念回到小公寓內，想要脫下衣服準備好好洗去疲乏，就看到筆記本前，放著一張泛黃的舊信封。

李念收。

……

時值三月初一，陰陽之氣開始轉變，萬物隨陽氣上升而萌芽生長。

春日的暖陽由東邊向整個世界蔓延，此刻公園沐浴朝陽的李念，卻感到刺骨的寒冷。

來往大爺大媽都是笑容滿面。

今日是初春的開始，閉藏了整個冬季的大爺大媽們迫不及待地早早就在公園中遛彎，打太極，釋放在整個冬季積蓄的活力。

對於洛城這樣偏北的城市，尤以老人居多，流失了大量的年輕勞動力。

「小夥子，看你站半天了，臉色這麼難看，沒事吧？」旁邊晨練的老大爺疑惑著注視著眼前一身白色運動服的青年。

「……」

見不回話，熱情的老大爺走近跟前拍拍青年的肩膀，視線掠過青年的眉眼，看向其平伸的左手。

青年修長白凈的手指間空無一物，是個種地的……巧手？

「喂，小夥子，得了就趕緊去星療衛，可耽誤不得！」老大爺對著青年耳旁叨叨不停。

「你才躞蜃，你全家都得躞蜃。」回過神來的李念直接反懟。

「你這小夥子怎麼說話的，喂，別跑，你給我回來說……」

傻子才留下來。

要知道哪怕是在洛城這樣偏遠的小城市，一旦跟躞蜃相關，也會被「客客氣氣」地請去星療衛。

躞蜃在民間被稱為惑心病，失神失智，比傳染病更可怕，目前不知道患病原理，無法醫治。

最有名的就是811墜機事件……

所以李念如果真的對剛才老大爺的問話毫無反應的話，別看老大爺前一秒笑呵呵，后一秒就會嘛麥皮。

哪怕是洛城這樣的小城市，每個路口也會保障一個公用緊急按鈕。

正確的反應是一定要表現出情緒的「正常」波動。

這個世界早在百年前就開始生病了，而現在李念也病了，只不過他的病跟躞蜃無關。

李念現居住在洛城邊緣的老舊小區，一棟青灰色磚牆混合的小二樓。

斑駁的牆面上還保留著舊世界的比劃，大概還能辨認出「打倒」兩個歪歪扭扭的紅漆大字，至於後面的漆字早已不堪時間的侵蝕，徒留下一些無意義的痕迹，表明這是人類留下的證據。

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陽光穿過不大的屋子裡，能夠清晰地看到空氣中浮沉著肉眼可見的細微顆粒。

進門右手堆放著李念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行李，箱子，無順序的擺放佔滿了大部分進門的空間。

李念小心翼翼繞過門口擺放的行李，映入眼帘的是逼仄的客廳與三個卧室，兩大一小。

惟有主卧的房間里還擺放著一張塌陷的舊沙發，窗台上的玻璃有幾個不規則的缺口和一盆乾枯的盆栽。

其它屋子更是空空蕩蕩，滿地的碎玻璃，四周牆角也早已被小東西佔據，掛滿白色的帷帳。

李念暫時不打算動這些小傢伙的家，首先要處理的就是眼前左手心這枚怪異的種子。

這枚別人看不見，甩不掉，摸不著的種子。

李念集中注意力，公園出現的懸浮面板出現。

「任務：女友種子，當你種下它，你就會收穫一枚女朋友，任務時限：一小時內種下，否則你不會想看到一粒種子是如何憤怒的。倒計時：00:30:59（備註：得到的代價。）」

這比躞蜃更離譜，作為一個曾經在大城市卑微打工十幾年的社畜，都沒見過眼前如此離譜的東西。

上一次長見識還是在空中庭院，一個聲稱會魔法的道士老頭……

李念此刻念頭很雜，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個鬼！

啪啪自己英俊的臉龐，冷靜，冷靜，仔細梳理雜念，李念認真思考。

被一個未知，明顯三無的產品，威脅的感覺糟糕透了。

不論這是怎麼來到自己手上的，不種的話，大概率怕是要涼。

之前就算了，現在的我還不能死。

回到眼前，李念走進主卧，清除掉盆栽上的綠植后，把掌心發著光的橢圓種子貼靠在泥土上。

就這樣過了兩分鐘，什麼都沒有發生……

時間依然在倒計時，拿開手掌后，種子一絲位置也沒動。

在手摁壓盆栽的泥土時沒有感覺到實感，盆栽上的泥土也無種子痕迹，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巴掌印似乎在嘲笑李念的天真。

李念皺著眉頭，思考哪裡出了錯，是缺水嗎？

再次回到盆栽前，把準備好的的清水提前倒入盆栽，然後抬起左手摁進土裡。

兩分鐘后……果然還是不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就剩最後幾分鐘了。

期間李念嘗試了多種方法。

到樓下找個足夠大的空曠土地，不行。

整隻手都埋起來，不行。

直接放水裡，不行，給種子唱兒歌，甚至使用人工肥……

可惜點子挺正，現實卻格外殘酷。

滿身污漬，味道濃郁的李念重新坐到舊沙發上，再次集中注意力盯著面板。

「得到的代價……」

李念看著備註，靈光一閃，還有一種方法沒試過。

眼看沒剩下幾秒了，李念隨手拿起沙發旁的一塊碎玻璃，果斷割開左手心，忍著破口的疼痛，拳住手心，讓流出的鮮血充分與種子接觸。

就在種子與鮮血接觸的瞬間，倒計時停止，種子開始貪婪的吸收，一道清晰可見的紅色脈絡在種子內部延伸加速，分散出數十枝，逐步在種子的表面形成複雜的紋路。

明明看起來只有豆子大小的種子，在接下來十幾秒內最少吸收了以上的血量。

當人體損失以上血液就會頭暈目眩，進一步就是身體發冷，沒有然後……

而此時吸血的速度完全沒有停下，再這麼吸下去的話。

會死！

李念背靠在沙發上，本來還有點迷糊，想到會失血而死，立馬強撐著頭暈噁心，右手試著去抓左手的種子，在有結實的觸感反饋回來后，猜想得到證實。

種子吸血后，有了實體！

不敢再耽擱，現在的每一秒都在步入死亡，右手抓住種子，隨著手上青筋暴起，種子很快被拉起來，遠離左手，帶出數道紅色的根須如同血管。

吸血的速度一下驟降，但紅色的根須還連接在傷口處，不停的吸血。

李念抄起沙發上的碎玻璃，手起刀落，割斷根須后，用力甩掉右手的種子。

種子翻滾到角落，自種子延伸出的根須無力地揮舞了幾下便縮回了內部，而連接在傷口組織的半截紅色根須則順著傷口在李念眼睜睜的注視下迅速消失在身體里。

已無力支撐的李念失血過多暈倒在沙發上，角落紅色的種子則散發著妖異的紅光。

「任務完成。」

……

咚、咚、咚。

掉漆的鐵門搖搖晃晃地作響，門外立著兩個身穿快遞服的男子，戴著灰色鴨舌帽，帽檐遮住半張臉，在昏暗的樓道里看不清虛實。

被敲門聲驚醒的李念，睜開眼，右手下意識的摸向左手。

什麼都沒有！沒有種子，也沒有傷疤。

是夢……？

咚咚咚。

門外的敲門聲略顯急促，來不及多想，李念決定先去看看是誰在敲門。

剛起身，差點又一屁股坐回去，腦袋嗡嗡作響，五臟廟更是翻江倒海。

是餓昏了頭嗎。

此時已近黃昏，最後幾縷霞光倔強地穿過窗檯照進房間，如同落寞的舊時代。

李念緩了緩神，就著幾縷霞光，摸索著走向鐵門。

哐當！

嘶。

李念倒抽一口涼氣，腳踝差點先一步離開人世。

踉蹌的李念繞過門口的阻礙，按下客廳的開關，橘黃色的燈源也就比落霞強上些許，勉強能照亮李念周圍的背景，稍微遠點的三個卧室門口反而顯得更幽深。

吱嘎、吱嘎。

李念拉開內門，長期沒有黃油潤滑的門軸不堪重負，發出刺耳的聲音。

門外穿快遞制服的兩名男子，面向李念右手邊的男子似乎不堪其擾，在內門打開后，抬手調整了下帽檐，左手的男子則如同雕塑。

借著室內的餘光，李念看清兩人衣服后，臉色一變旋即恢復正常，垂下的雙手五指握拳收緊又放鬆，緊盯著面前兩名制服男子開口道。

「天王蓋地虎。」

「……」

低沉的嗓音從李念左手男子鴨舌帽下傳出：「第一，李念，27歲，洛城人，昨日晚從楊城返回，第二，我們接到舉報，需要證實你是否受到污染，這是證件。」

說罷，男子從下衣兜掏出一本黑色的證件打開展示在李念面前。

黑色封皮上是用楷書字體印上去的兩個紅色鋼字。

『星衛』。

封皮里只有一頁，左上角寫著名字和職務，沒有照片，整個背景是一片深邃的星空與隱藏在星空下的一隻人眼。

蔣易，洛城十三隊伍長。

蔣易旁邊的男子也掏出證件。

石緯，洛城十三隊隊員。

李念在看到他們掏出證件那一刻，就知道確實是星療衛的官方人員，因為這個證件在如今還沒有人敢冒充，更別提仿製了。

據前女同事吳月的八卦交談中得知他們的證件似乎有生命。

打開鐵門的門栓，李念再不想他們進來，在出示證件后，就需要無條件配合調查。

心情糟糕的李念看著站在門口不動的兩人，露出疑惑表情：「不進來嗎？」

蔣易站著沒說話，旁邊的石緯開口：「李先生是打算讓我們踏著你身體進去嗎。」

「啊，實在不好意思。」李念擺了擺手手：「地方就這麼大。」

說完卻並沒有挪步的打算。

李念這邊的態度似是激怒了石緯，就見石緯剛準備抬起手從上衣兜里掏出什麼物品的時候，蔣易制止了石緯的動作。

「第一，李先生，你小時候的遭遇並不能代表你現在有權利阻止我們的調查。」蔣易低沉的嗓音頓了頓：「或者說對抗。」

李念聽聞此話，缺乏血色的面部肌肉抽動了一下，深深握緊拳頭，側過身，一字一頓地『誠懇』到：「請！」

蔣易無視了李念毫無誠意的請字，抬腿步入屋內，石緯則緊隨其後，路過李念身旁表情一變趕緊捂著鼻子，低聲道：「你最好祈禱你自己真的沒事。」

李念沒有說話，只不過原本就握拳的雙手此刻骨節因為用力過大而發白。

蔣易進屋后拿出一顆核桃大的金屬圓球，就看到金屬圓球脫離蔣易的手掌原地臨空漂浮。

圓球整個表面上亮起複雜的藍色紋路，黑褐色的金屬塗層逐步變得透明，一道淺藍色的光線先是掃描了蔣易的瞳孔，之後飛起來全方位的掃描整個空間內的所有人和物體，包括屋內的其它幾個空間。

掃描完成後，金屬圓球重新落回蔣易的掌心。

蔣易收回后閉上眼睛，片刻後轉過身對著還站在門口的李念道：「第一，有幾個問題需要你回答一下。」

李念皺著眉說：「請講。」

蔣易道：「第一，你怎麼看待星空。第二，為什麼辭去楊城的工作獨自一人返回洛城。第三，你腳下的行李箱中那串念珠從哪裡獲得的。」

李念沉默了兩秒道：「念珠是在楊城附近的青峰山上一個道士老頭給我的，至於工作因為不順心所以辭職回來休息一段時間，至於星空。」

李念注視著蔣易挑了挑眉，彷彿在看一個弱智：「我用腳看。」

旁邊的石緯當即又想動手掏兜，還是被蔣易伍長揮手制止。

「第一，感謝你的配合，請在結果出來前不要離開洛城，第二，等待通知。」

面無表情的蔣易說完後轉身就帶著石緯離開了舊樓。

轉過身後李念看清了制服背後的標識，京達快遞……

這次石緯離開前並沒有在對李念挑釁。

離開舊樓區后，石緯隨手摘下鴨舌帽對著蔣易道：「伍長，剛才為什麼阻止我，這個李念肯定有問題，需要特殊手段。」

蔣易帽檐下的目光盯著石緯摘下鴨舌帽的左手不說話。

「對不起，伍長。」石緯趕緊重新戴起鴨舌帽道歉。

蔣易淡淡道：「第一，他的身體已經出現問題了。第二，回去抄寫守則三十遍，明天給我。第三，不要把私人的感情帶入到工作中，第四，現在閉嘴上車，做副駕。」

「是，蔣伍長！」

石緯大聲回答完后趕緊打開車門鑽進副駕駛。

伴隨著引擎的工作，車尾推進器發出紅色的焰光，兩人消失在黑夜中。

在暗淡的窗檯后，李念目送著兩人離去，目光獃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