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發布會幻夢
「大家好，我是唐鯨。接下來，我將為大家介紹鯨奇公司研發的智能機器人，鯨奇一號多功能家用機器人。」
寬敞的會堂里，正在舉辦一場機器人產品發布會。
台下的觀眾坐滿了會堂，多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他們無一不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台上侃侃而談的男人。
男人穿了筆挺的西裝，頭髮梳成七三分，似乎在刻意彰顯自己的成熟，而他的面貌顯然與這副打扮不符，俊秀中帶著些許稚嫩，像是剛走出大學校門的學生。
聽到唐鯨的開場白，觀眾們齊齊配合地鼓起掌來。
掌聲回蕩在會堂里，令人心潮澎湃。
「咳咳。」
唐鯨借兩聲咳嗽緩解了下內心的緊張后，正式開始介紹自己公司研發的產品。
「我知道現在有很多觀眾在疑惑，鯨奇一號作為多功能家用機器人，到底有哪些功能。別急，等我先喝口水，鯨一。」
唐鯨語畢，從幕後款款走出一個等身高的擬人形機器人，通體是啞光的灰白色，流暢的線條、高級的材質充滿了未來科幻感。
值得注意的是，它的手上捏著一個馬克杯，小拇指翹起，動作竟有些優雅。
「哇哦！」觀眾們發出驚奇的呼聲。
機器人鯨一徑直走向演講台前的唐鯨，然後將手中的馬克杯遞出，嘴巴微動，發出柔美的女聲：
「唐先生，這杯水有點燙，您喝的時候小心一點。」
「謝謝你，鯨一。」
唐鯨禮貌回復完，對著杯口吹吹氣，輕抿一小口，餘光注視著觀眾們的反應。
「我去，這走路的姿態、說話的腔調，和真人沒什麼區別啊！」
「唐指導，讓機器人裡面的人把皮套脫下來吧，怪熱的。」
「就這？想喝水我不會自己去拿，至於用一個機器人？」
「只有我覺得它很性感嗎？我好像解鎖了新的xp，這麼好看，得賣好幾百吧。」
聽著觀眾們的討論聲，唐鯨滿意一笑，把水杯放到桌上，雙手抬到胸前，緩緩壓下。
議論聲戛然而止。
「鯨奇一號機器人作為家用機器人，主要功能都和家庭有關。比如可以幫我們做家務，打掃衛生、洗衣做飯都不在話下。」
「除了家務，鯨奇一號機器人可以照顧到你生活的其他方方面面。比如在你病倒時提供專業的醫療服務，在你無聊時貼心地與你聊天，幫助你照顧寵物和花花草草……」
唐鯨每說一個功能，鯨一便配合地做出相應動作，嫻熟利落，最後還俏皮地沖觀眾眨眨眼睛，好似在主動推銷自己。
唐鯨講了足足二十分鐘后，將水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我要講的就是這些，大家有什麼問題的話，我會詳細地為大家解答。」
唐鯨剛說完，一個男人便站了起來，問道：「唐指導，我是外行，對於人工智慧這些東西完全不懂，能為我講講嗎？」
提問的男人面目瘦削，斜劉海十分厚重，看起來像是戴了一個頭盔。
唐鯨不著痕迹地與他對視一眼，接著一本正經地講解起來。
「人工智慧，也就是AI，是通過神經網路來實現的，聽起來很玄乎，其實也就那回事。說是神經，實際上和我們的人腦差別很大，它們是純純的數學模型。如果你有興趣，我推薦你看看張博珩教授的講解視頻。」
「我會的，謝謝唐指導。」
瘦削男人剛坐下，
一個女聲突兀響起：「我也有兩個問題想請唐指導解答。」
講話的女人大概三十多歲，留了一頭凌厲的短髮，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太好相與。
「第一個問題。據我所知，國內另一個智能機器人公司，機心，也在研發多功能家用機器人，企劃開始的時間遠比鯨奇公司早。請問唐指導，鯨奇公司是憑藉什麼趕在機心公司前面，把鯨奇一號研發出來？」
「哦？」唐鯨打量對方兩眼，懷疑對方來者不善，斟酌著開口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必須說明，鯨奇一號已經通過嚴格審核，絕不是為了趕進度推出的半成品。
至於我們鯨奇公司為什麼能夠實現彎道超越，要歸功於程序員們夜以繼日地開發原創技術。大家不要因為站在這裡的我頭髮茂密，就輕視了我們公司的程序員們，刻板印象不可取。」
唐鯨的解釋無懈可擊，還引得觀眾們笑出聲來。
女人沒有跟著笑，立刻拋出了第二個問題。
「假如我買了鯨奇一號機器人放在家裡，如何保證它不會傷害我，甚至誤殺我？據我觀察，它的力量不輸於一個成年人，一旦它的程序出現問題，比如錯認我為入侵者，身邊剛好有武器的話，我該怎麼辦？被機器人殺死的概率再小，也不會是零。」
唐鯨的眉頭不可察地蹙起，又放鬆下來。
這女人大概率是機心公司派來找茬的，原因很淺顯，機心公司眼紅鯨奇公司即將搶佔家用機器人的市場。
好在她只問這些簡單的問題，完全難不倒唐鯨。
「在鯨奇一號的程序中，只寫入了日常家用功能，它們並沒有使用武器的能力，也不會產生襲擊人類的『想法』。另外，我們為以防萬一，還添加了保護人類的最高級指令，所以你大可以放心，鯨奇一號絕對、絕對不會傷害人類。」
女人見對方的回答沒有漏洞，直接坐下，再沒有其他刁難舉動。
經過前兩人的提問，不少其他觀眾躍躍欲試，也想問些關於鯨奇一號的細節問題。
一個微胖男子搶先站了起來，問道：「唐指導，除了預設的功能，我可以指示鯨奇一號做些其他事情嗎，我朋友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聽到微胖男子的問題，現場不少男性附和地笑了起來，也有部分女性投來嫌棄的眼神。
「針對你、你朋友大膽的想法，目前我國還沒有任何相關法律。理論上來講，可以是可以，不過，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唐鯨假裝抹把汗，接著道，「我得提醒你一句，這裡是現場直播，網友們都能聽到你的問題。」
微胖男子一拍腦門，痛苦道：「好傢夥，直接喪失擇偶權，這下不得不買一台了。」
有了微胖男子烘托氣氛，提問環節愈發歡快地進行，直到發布會結束。
……
最終發布會圓滿完成。
一間氣派的辦公室內。
唐鯨愜意地躺在辦公椅上閉目養神，雙腳交疊放在桌邊。
辦公椅後面，鯨一正溫柔地為他捏著肩膀，五指靈活，力度恰如其分。
她臉上溫柔的笑意，如正常人類一般。
「咚咚——」敲門聲響起。
「門沒鎖。」
一個面目瘦削、留著厚重斜劉海的男人推門而入，赫然是發布會上第一個提問的男人。
「阿鯨，這是今天發布會的錄像。」
「你放桌子上就行，辛苦了，方騫。」唐鯨講話時沒有睜眼，他實在太累了。
「好。」
方騫把錄像放到桌子上，走到門跟前時，忽然回頭道：「對了阿鯨，我調查了下今天發布會上那個提問的女人，她居然真的和機心公司有關聯。」
「這一點也不奇怪，機心一定快急死了，但一點辦法也沒有，畢竟我們是正正噹噹搶先研發出來的鯨奇一號。真正奇怪的是，他們居然只派出這樣一個不入流的小角色過來攪局。」
「確實奇怪。那你先休息吧，我去忙了。」
方騫關上門離開后，辦公室內只剩下一主一仆，唐鯨依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手指在扶手上輕叩，有節奏的『咚咚』聲回蕩在辦公室內。
猛然間，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從胸口傳來，痛感不啻於牙籤刺進指甲蓋的千百倍。
唐鯨疼得立刻睜開眼。
只見一把水果刀直挺挺地插進自己的胸口，水果刀的把手上，是一隻灰白色的金屬手。
鯨一想殺了我！
這個念頭甫一出現，錯愕、恐懼、驚慌等諸多情緒湧入唐鯨的腦海。
沒給唐鯨太多反應時間，鯨一拔出水果刀，帶出噴涌的血箭，落在他潔凈的白襯衣上，格外顯眼。
見鯨一還準備刺下，唐鯨強忍劇痛，抓住它的手腕，喝到：「啟動最高指令，強制關機！」
「最高指令已被更改。」鯨一用柔美的女聲答道，手腕的力度絲毫不改。
此時唐鯨靠在辦公椅上，右手緊緊抓著鯨一的手腕，不讓它刺下。
他渾身直冒冷汗，胸前的傷口受到擠壓，『汨汨』地向外淌血，這麼僵持下去，遲早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唐鯨不知道鯨一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但是危急關頭，他沒有慌亂，保持了頭腦的清醒。
「更改當前任務為掃地，立刻執行！」
只要更改鯨一的任務指令，就可以讓它放下水果刀。
唐鯨下達命令后，鯨一的手臂依然在發力，雙唇微動：「未知指令，無法處理。」
此刻鯨一柔美的嗓音聽起來仿若惡魔的低語，讓唐鯨如墮深淵。
「你笑尼瑪呢！」瞥見鯨一嘴角仍掛著的笑意，唐鯨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怖谷效應，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鑽心疼痛讓他幾乎暈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右手越來越無力，馬上就要對抗不了鯨一的力量。
唐鯨深呼吸一口，忽地甩開鯨一的手腕，用盡全力跑向房門，想要尋求方騫的幫助，後者此時應該還沒走遠。
身後的腳步聲提醒著唐鯨，鯨一沒有放棄殺他的念頭，在求生慾望的驅使下，他跑得比鯨一快了幾分。
終於，他握住了門把手，用力扭下。
然而，門把手紋絲不動。
唐鯨從門把手的反作用力能感覺出來，門外有人在攥著門把手！
意識到這件事，唐鯨開始大聲呼救：「有人嗎？救救我！」
「救我！」
「抱歉，阿鯨。」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唐鯨瞳孔微縮，滿臉不敢置信。
「原諒我，阿鯨。」方騫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知不知道，我也想站在聚光燈下，我也想年薪數百萬，抱歉，阿鯨。」
唐鯨一瞬間全明白了。
方騫受機心公司指使，修改了鯨一的程序，讓其殺害自己，之後鯨奇公司的聲望便會因為此事一落千丈，將機器人市場拱手讓給機心。
對於方騫來講，與其在鯨奇做個發布會上熱場的演員、公司里打雜的助手，不如成為機心崛起的大功臣。
正在這時，鯨一追了上來，看到唐鯨完全不設防的後背，將手中的水果刀刺了進去。
一刀，又一刀。
唐鯨放棄掙扎，絕望地鬆開了手，以一個扭曲的醜陋姿勢趴在門上，如同一個破爛的布娃娃。
每一秒都無比漫長，慢慢地，他閉上雙眼，再也看不到絲毫光亮。
直到身體停止抽搐，唐鯨的意識完全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