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合江遊園
「客人,客人?」
思緒迴轉,穆白青才發覺門外是客舍的雜役在喊自己。
「我在,什麼事?」
穆白青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淚水已經滴到前襟上了。
他急忙擦掉淚水,整理好衣服,帶上襆頭,起身打開房門。
客舍雜役露著笑臉道:「客人,之前押下的房錢已經用光,若客人還打算接著住,下走這便帶你去續上房錢可好?」
聽聞欠了房錢,穆白青頗覺不好意思,便說道:「不知時間已過了這麼久,這就隨你去交房錢。」
二人從房間出來,恰好聽見旁邊的幾個客人正好在談論最近成都的時事,穆白青便駐足聽了一會兒。
其中一人正說著:「沒想到元稹居然與那薛濤情投意合,二人形影不離,那元稹都快忘記他長安還有個正妻了吧?」
另一人卻反駁道:「這元微之可是享譽天下的大才子。薛洪度也是蜀中才女,女校書之名播於天下,這二人也算天作之合。」
這時一個女聲說道:「聽說元稹是在東川查案之時,特地向川主武元衡相公申請將薛濤調過去陪伴的。」
話沒說完又被之前那人搶過話頭:「對對,二人在梓潼相會,後來竟發展為私情,辦完案還攜手回成都,在浣花溪小住。」
那女聲羨慕道:「當真是郎才女貌,羨煞旁人啊。」
又有人反駁道:「那又怎樣?薛濤再怎麼也曾做過教坊樂妓,即便嫁給元稹也只能做姬妾,我是不看好這二人能走到最後。」
這時那個雜役見穆白青好像有點興趣的樣子。
於是湊過來悄悄說道:「我還聽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絕劍仙』齊肅,被薛濤迷得神魂顛倒,自願當了薛宅的護院。」
說到最後他已經難掩笑容:「哈哈,這下薛濤有了元稹,他可什麼都得不著了。」
穆白青這時卻已無心再聽,他只覺得一陣心煩意亂,越發想要退隱江湖,不再過問這些事情。
便沒理那個雜役,徑直下樓去了。
那雜役見穆白青臉色不太好,也就沒再多話,也緊隨其後下樓。
二人來到前店,穆白青打開包袱,才發現自己隨身攜帶的錢所剩無幾了。
想著不僅要結房錢,既然決定歸隱,以後用錢的地方恐怕還有很多。
於是他向雜役問道:「我的那匹馬,你照顧的可好?」
「好著呢,每天都用上等的草料餵養,下走還經常幫它洗刷皮毛。嘿嘿,客人這匹馬可真是上等,又溫順又健壯。」
穆白青心想:「這匹是回鶻寶馬,自然不同凡響。只不過每日都用上等草料,難怪自己的錢用得那麼快。」
又看了看月白劍,心說:「既然要歸隱,那此劍也是無用,何必再留?省得牽動舊日心事。」
不如就像故事裡那樣,來一個當劍賣馬,以示決絕歸隱之意。
然後尋一處山明水秀,遠離災亂之地,終老一生。
於是他開口問道:「最近成都可有什麼熱鬧的地方?」
雜役答道:「有的,這幾日正好在城東南合江園有遊園盛會,那邊最是熱鬧,人也最多。」
聽罷,穆白青便帶上月白劍,又在馬耳朵旁邊插上一根草標,牽上馬出發,
此時才上午辰時,成都東、西兩市尚未開市,故此穆白青打算先去合江園看看。
出客舍門,從客舍所在的金馬坊,
沿著解玉溪向南,穿行四聖坊、富春坊和東市。
路上倒是有不少行人詢問賣馬之事,但穆白青見他們都不似懂馬,愛馬之人,便都沒有賣。
之後一路出成都小東門來至合江亭。
合江亭就坐落於錦江邊上,為成都水陸碼頭渡口,十分繁華。
有無數舟楫停泊在此,即將順江而下,發往江南。
前任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又在合江亭四周興建芳華樓等數座閣樓台榭,又種滿奇花異草。
從此合江園便成為成都一大勝地,吸引無數才子佳人、江湖豪客來此遊玩觀賞。
只見今日之合江園,風光秀美,又兼今早水霧尚未完全散去,此時不算很熱,清風徐徐,涼爽怡人。
遠處依稀還可看見淡淡的彩虹懸在橋上,正應了李白那句詩,「兩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
再向前走不遠,便見人來人往,繁華熱鬧,道路兩旁擺滿小攤。
有的售賣釵飾脂粉,有的售賣名家詩集,還有售賣小吃茶水,解渴水果的。
穆白青牽著馬,擠過人群來到解玉溪邊。
這裡則又淡雅許多,有不少才子佳人在此吟詩唱和,-又有陣陣酒香撲鼻。
原是正在舉辦曲江晏飲,曲水流觴之會。
而參加完晏飲的席中客人和其他遊客,還可過橋去觀賞園中美景。
興起者還可提筆賦詩,題在粉牆之上。
一路上仍沒有多少人過問穆白青的回鶻駿馬。
他正自煩悶,抬眼一看,突然愣住。
因為他看見了自己的未婚妻,或者說是曾經的未婚妻——盧婉。
此時的盧婉,摟抱著一位男子的臂膊,正在賞花。
二人有說有笑,舉止十分親昵,言語間皆是君、卿之稱呼,看上去應該是剛成親不久。
盧婉是西川漢州刺史盧士珵的小女兒,溫婉嫻靜,大家閨秀。
十三歲之時在川主韋皋的做媒下與同樣十三歲的穆白青定親,約定二人數年後完婚。
雖然二人之前從未見過一面,但當時盧母曾讓盧婉躲在簾后偷偷看過穆白青的人品相貌。
之後盧婉便同意了這門婚事。
這一來是父母之命難違,又有川主韋皋出面做媒。
二來也未嘗不是對穆白青的品貌頗有好感。
只是比起整日里喜好鑽研劍法,自詡江湖中人的穆白青,盧婉內心深處可能還是偏愛風雅文士更多一點。
同時,盧士珵也希望穆白青能取些文武功名,總好過一直是白身,於是經常與韋皋談起此事。
而這,也成為穆白青遠走西域的導火索。
在與韋皋大吵一架后,穆白青憤而遠走,踏上了遠赴西域的道路,至今方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