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0色詩箋
在川主武元衡的支持下,薛濤在浣花溪開的造紙坊正式開工。
這間造紙坊被薛濤取名為「浣花箋坊」,專門招募工匠製造「薛濤箋」,很快便可以做到批量生產。
此時,薛濤正看著手中的一沓批量生產的「詩箋」,十分滿意。
因為最近越來越多的人來求薛濤的「紅箋」,可薛濤一個人又怎麼能做出那麼多呢?
於是她想著不如開一間造紙坊批量生產,將這種詩箋傳播到大唐的每一處去。
這個想法當然得到武元衡的大力支持,他很樂意看到薛濤能重新振作,變回那個清麗聰慧的西川才女。
於是由他親自批准,在浣花溪收購了一間舊的造紙坊加以改造,短短半個多月便已經能重新開工。
薛濤為了能讓詩箋能受到更多人的喜愛,又加以調製出了深紅、粉紅、杏紅、明黃、深青、淺青、深綠、淺綠、銅綠、淺雲十種顏色,稱為「十色箋」。
又將詩箋分為每十幅為一沓,按沓銷售。
這一舉動不僅使顏色更加豐富多樣,也增加了購買者更多的選擇性,讓更多人能夠喜歡。
因此生產出的第一批「十色箋」,便銷量極好,多地的商賈都來成都進貨。
當然,薛濤也由此賺到了很多錢。
同時為了區別於仿製品,薛濤又請教匠人的技術,在箋上加了暗花,可透過光線清晰看清。
之後伴隨「十色箋」在大唐的暢銷,薛濤也會賺到更多的錢。
有了新的目標,薛濤每天又重新忙碌起來,好像真的從從失戀的陰霾之中走出來。
只有小光才知道,薛濤常常在夜深人靜時睡不著覺,獨自一人在庭院里飲酒至夜深方睡。
與元稹的這段戀情,薛濤幾乎將她的全身心都投入進去了,致使她沒有這麼快,這麼容易便走得出來,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慢慢消化。
小光還知道,真正讓薛濤重新振作的還是穆白青的消息。
自從上次問過孟大福,得知穆白青並沒有成親,薛濤的心情便明顯好了不少。
再加上後來穆白青的回詩,雖然小光沒讀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是她卻看到薛濤將穆白青寄回的詩箋收好放在了枕邊。
重要的是穆白青總算沒有回絕她們,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也是能讓薛濤收拾心情重新投入工作之中的關鍵因素。
薛濤利用職務之便,托驛站快馬幫她送信到忠州,再交給孟大福,使得她傳信過去的時間大大縮短。
但是她又不敢傳信太過頻繁,顯得她有些啰嗦,又怕將穆白青逼之過甚,還是要慢慢勸導,將他一點點勸回來。
所以她改為直接用她親手所制的「薛濤箋」寫信。
因為每張箋上能寫的字數十分有限,所以她也不再寫那些正式的書信,而是多用些白話,簡簡單單說一些近況、心情之類的話。
這天晚上,薛濤心情不錯,又在房中用「薛濤箋」寫信。
看到這種情景,小光打趣道:「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花多少錢都求不到娘子親手制的箋,得到之後都小心收藏起來,或者用來寫自己最好的詩作,娘子卻在家裡用這箋來給三郎寫些白話,還幾張幾張的寄,叫人知道要嫉妒死了。」
薛濤笑著說:「三郎當然與那些外人不一樣啦,我總怕他在外面吃不飽穿不暖,這些詩箋小巧方便,也不會讓他太抵觸的。」
薛濤將寫好的信裝入信封,
加了封口,又用她常用的胭脂在封口點了幾點,小心地放到床頭妝台抽屜裡面,等著天亮寄出去。
「娘子你就放心吧,聽孟大福說,三郎自己有地,他也不缺錢。那次給那個元景的畫題詞,一次就賺了六萬錢,震驚了整個山南道。」
薛濤有些得意道:「那當然,他的文詞書法是我帶出來的,依我看,六萬錢還少點,八萬錢還差不多,即便十萬錢也不叫那個元景有虧。」
小光很難得見薛濤這樣高興,便說道:「是是是,我知道娘子最寵三郎了。有了三郎就可以忘記別人了。」
不過話說出口她才自覺又說錯了話。
果然薛濤臉色沉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光知道自己的話又勾動薛濤的心事,暗中罵自己道:「我真是多嘴,今天娘子怕是又要喝酒到深夜了。」
原來最近朝廷傳來消息,七月間,宰相裴垍因為中風病去世了。
作為將元稹一手提拔上去的伯樂,裴垍去世的消息傳到荊南,元稹便有如失了主心骨,一直感到前途渺茫。
而確實自從裴垍因病罷相,元稹的官運便一直不暢。於是才有了元稹在荊南時,與荊南節度使嚴綬和宦官崔潭峻交好的事。
而嚴綬可是被裴垍指責為「怯懦無恥」的人,二人素有過節,如果元稹真的倒向嚴綬,這對他來說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也難怪薛濤這時會為元稹擔憂。
不過宦海沉浮,這些事本就難以避免,雖然傳出去有點不好聽,但是其實又無傷大雅,還不至於成為他政治上的污點。
元稹畢竟才華橫溢,不管誰在朝中為相,早晚還是要啟用他的。
薛濤對此深信不疑。
只是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什麼身份在為他擔心,朋友?還是戀人?
不過裴垍因病罷相之後,接替他的人也是一位頗有實幹能力的宰相——李吉甫。
想起李吉甫,則薛濤又想起最近在西川幕府之中的一位新同事,宰相李吉甫的兒子——李德裕。
這也是一位妙人。
才來西川幾個月,就已經給武元衡提過很多建議,每一條都切中時弊。
而且他與穆白青又有一種奇妙的緣分。
他二人雖還沒有見過,但已經通過在太白樓續詞隔空對話過了,她倒很想看看將來這二人相見之後的情景會是什麼樣的。
想起穆白青,薛濤卻忽然嘆了一口氣,抬頭對正在自責的小光說道:「明天一早將信寄出去,你再去叫一輛車來,我們去一趟城南。」
小光訝異道:「城南?莫不是要要去雪月齋?」
薛濤坐到床邊,將頭上的道家蓮冠摘下,將她一頭如瀑的黑髮披散下來,垂至那纖細的楊柳腰間。
一邊用梳子梳理,一邊對小光說道:「三郎既然沒死,他的衣冠冢便不必再立,到了城南,再叫上幾個人,去將墓碑推倒,再把墓填平。然後我們再去雪月齋,將三郎沒死的消息告知她們,畢竟也是對他極重要的人,尤其是他師父。」
薛濤這時已經梳好頭髮,將碧玉梳子放回妝匣,然後她將青絲秀髮攏到背後,取出一個翠色髮帶,將柔順如練的長發束住。
然後起身整理起房內書架上的一卷卷書來。
她一邊將找出的一卷道家經書放到案上,一邊吩咐小光:「你去將酒肴擺到亭子里的小桌上,然後掌上燭燈,以及驅蟲用的拂塵和香爐,我待會兒去那裡看書。」
小光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退出去準備酒品點心,只留下薛濤在房內繼續整理書架。
而此時的齊肅在廊下閑坐,因為聽力極好,正好聽著屋內二人的談話,自覺自己一顆心不斷向下沉去。
果然最讓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自從薛濤與元稹分手,他便一直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哪知半路又殺出這個叫穆三郎的。
本來一直的說法都是他已經死了,-為此薛濤已經為他立下了衣冠冢,誰知還能有死後復生這種事,又幾乎將薛濤一顆心佔去了。
若說薛濤愛才,自己不如元稹也就罷了。
可是自己又哪裡不如這個叫穆白青的了,明明是自己一直在保護薛濤,也是自己在薛濤生病時照顧她,在她失意時安慰她。
穆白青既不是什麼高門才子,也不是什麼江湖高手,而且他自從回來,便一直絕情不理薛濤。
如果他齊肅連這樣的人也比不過,那才真是丟臉丟大了,自己這幾年來辛苦在此,到頭來一事無成,豈不真的成為江湖笑柄?
不過他又馬上自責道:「洪度天仙一樣的美人,要我為她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怎麼能因為一點挫折就自怨自棄呢?現在就放棄,自己這幾年的努力就真的白費了。
接著他有肯定自己:「不錯,只要她一天還沒嫁人,自己就有機會。總有一天她會明白,誰才是那個真正對她好,把她放在心裡最重要位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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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薛濤寄信:
三郎安好?
成都家中一切都好。
我前時因公務赴眉州,見峨眉山下江水如油,有感而發,作得《鄉思》一首,如下:
【峨眉山下水如油,憐我心同不系舟。何日片帆離錦浦,棹聲齊唱發中流。】
如果三郎亦有鄉思之愁,不知可否回贈一詩?
小箋紙短,不再絮言。
望安好。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