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拜別
午飯時間,蒙白羽和男孩從後山回來,白髮老者見蒙白羽肩上扛著一捆繩索,好奇道:「怎扛著一捆繩索?」
蒙白羽思忖了一會,才道:「多謝師傅近段時間以來的照顧,還傳授了徒兒靈修心法,徒兒實在是感激不盡,只是徒兒想,徒兒也該下山了。」
「下山?」白髮老者哈哈笑道,「徒兒這就要下山?」
「是。」蒙白羽答道。
「靠這困繩索下山?」白髮老者眯縫著眼道。
「師傅和師兄都不肯告訴徒兒下山的路,徒兒又不會飛,便只能用這繩索爬下去了。」蒙白羽裝出一副可憐樣子。
「都怪為師不好,沒有傳授徒兒騰躍之術,不過為時也不晚。」白髮老者狡黠的看了蒙白羽一眼,「徒兒要不要學?」
「騰躍之術?」蒙白羽心中掠過一陣欣喜,但口中卻道,「不學不學,反正也不能飛。」
「徒兒不要小看了這騰躍之術,這是每一個靈修者都需要掌握的基本功,沒有騰躍之術,在實戰中,就會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白髮老者道。
「徒兒又不參與實戰,學了沒用,不學。」蒙白羽道。
一旁的男孩似乎實在看不下去,於是開口道:「師弟你就別裝了,你都偷偷問我幾次了,若不是想學,何必偷偷的一問再問。」
「問問怎麼啦,問問就是想學?」蒙白羽瞪了男孩一眼,嚇得男孩立即躲到白髮老者身後。
「不學就不學唄,也不強求於你。」男孩探出頭來做了個鬼臉。
「徒兒要下山也未必不可,為師只是擔心你將來的身體。」白髮老者正言道。
「徒兒身體已經康復,沒事的。」蒙白羽急忙道。
「先前的傷確是好了,可是你的修鍊尚處於初級階段,體內又有著兩股靈力,如果不能融會貫通,終究會對身體不利。」
「沒事沒事,我已經會掌控體內的靈力。」蒙白羽保證道。
「那徒兒展示給為師看看。」白髮老者道。
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掌控了體內靈力,蒙白羽放了肩上的繩索,立即聚靈於掌,往庭外一棵水桶般大小的樹擊去,那樹頃刻斷裂開來,蒙白羽身上,有幽藍之光在縈繞。
然而沒等那樹完全倒下,蒙白羽卻因用力過猛,一口鮮血吐出,搖搖欲倒。
「不好。」白髮老者一閃,已到了蒙白羽身後,雙掌托出,一股靈力瞬間輸出,即刻護住了蒙白羽的心脈及靈海。
但蒙白羽的身體受創已在所難免,下山的事也只好作罷。
又過了一個月,這日,蒙白羽正獨自一人在後山練習騰躍之術,正練到緊要處,周圍突然狂風大作,樹木搖曳,群鳥驚起,無數樹葉利劍般向他襲來。蒙白羽覺到有東西襲向自己,手中短劍一轉,出手成招,把襲來的樹葉片片斬落於地。
「好,好,短短數月,竟能對周遭事物洞察入微,果然是一棵好苗子。」一個怪模怪樣的人跳了出來。
見了那人,蒙白羽嚇了一跳,只見來人手中拿著個黑乎乎的鐵杵,臉上長著密密麻麻的紅疹,那些紅疹彷彿只要一觸碰就會流出濃來。
「你是?」蒙白羽問。
「我是葯怪。」怪人答道,「你這劍哪偷來的?」
「師傅送的。」蒙白羽答道。
「那老兒真是偏心,當年我向他討來送我徒弟,他竟不給。」怪人怒道,「他人呢?」
「原是葯怪前輩,
你找我師傅做什麼?」
「你這小子,還怕我吃了你師傅不成?」葯怪又是一怒,「你不說,我自己尋去。」
葯怪說著,用一雙怪眼上下打量著蒙白羽,卻並不離去。
蒙白羽被這種眼神盯得極為不適,只覺盯著自己的眼睛不是怪物,而自己反倒成了怪物一般。蒙白羽心中有點發毛,也有點發虛,只想儘快逃離這種眼神。
「前輩這般看著我,看得我好不自在。」
「你道我想看嗎?要不是你師傅請我來,我才懶得看你這個病秧子。」葯怪說著,突然舉起手中的鐵杵襲向蒙白羽。
蒙白羽一驚,連連往後退了幾步,見那鐵杵襲到,只好舉起手中短劍迎接。
「當」,鐵杵和短劍還未觸碰,一道青光,一道幽藍之光已交織在一起,那兩道光碰到一起之時,發出了震耳欲聾之聲。蒙白羽只覺全身一陣發麻,手中短劍幾欲掉落,眼前頓時出現無數星星。
「好傢夥。」葯怪退到數丈開外,「再來。」
聽到葯怪說還要再來,蒙白羽心中叫苦連連,一招自己就已招架不住,如是再來第二招,那將如何是好。正在這時,只聽白髮老者的聲音傳來:「哈哈哈,師弟別來無恙,你還是那麼急性子。不過跟一個小子計較,不覺得害臊嗎?」
「師傅。」蒙白羽見來了救星,高興道。
「你這白毛老怪,撿了個這麼大的便宜,我得把他毀了。」葯怪轉眼瞪了白髮老者一眼。
「師弟,你的臉如何變得這般難看?」
「還不是為了你這徒弟。」葯怪怒道。
「師弟,既然到了,我們先去喝兩杯再細聊。」白髮老者沒說完,就上前拉了葯怪的手往回走,「徒兒你也跟來吧。」
葯怪跟白髮老者走後,蒙白羽才輕輕的跟在後面,但那腳步卻輕如貓步,彷彿是怕弄出了聲音,被前面的葯怪聽見了會調轉頭來再把自己暴揍一頓。
回到院內,男孩已備好茶在院中央的石桌等候。三人走到石桌前,男孩開口說道:「見過師叔。」
葯怪聽了哈哈笑道:「還是你有禮貌,不像你師弟,見了我不打招呼也就罷了,還跟我動起手來。」
「我這師弟腦袋不好使,師叔莫跟他一般見識。」男孩道。
「這麼說不怕他揍你嗎?」葯怪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頭。
「不怕,他現在還打我不過。」男孩俏皮道,「等他能打過我了,我就不說了。」
葯怪聽后,又是一陣大笑。
蒙白羽瞪了男孩一眼:「小師兄,你怎麼知道有人要來的,竟已備好了茶?」
「哼,就不告訴你。」男孩哼了一聲,「以後叫大師兄。」
「好,大師兄。」
「呃,師弟乖。作為師弟,你應該來倒茶。」男孩把手中的茶盅遞到蒙白羽面前。
蒙白羽接了茶盅,小心翼翼地為師傅和葯怪斟茶。
「真是不一般,接了我一杵,竟然面不改色,手連抖都不抖一下。」葯怪看著蒙白羽道。
「誰說不抖的,晚輩要不屏住了呼吸,恐怕已是滿桌茶水了。」蒙白羽道。
斟好茶,蒙白羽舉了一杯遞到葯怪面前道:「見過師叔。」
「好,好!」葯怪笑道,「果然是一顆好苗。」
「師叔謬讚了,晚輩只是一病患之軀。」
「這倒也是。」葯怪接過蒙白羽手中的茶杯,說道。
「師弟,我信中所說,你可好好參詳了?」白髮老者問。
「看了,很棘手,我這臉就是因食了剛煉的丹藥所致。」
「多謝師弟親自試藥。」
「道謝就不用了,我只是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那我感謝師弟來陪我喝茶總行吧。」
「那自然是要謝的,不過我更喜歡喝酒。」葯怪把手中的茶一口喝了,「喝茶如鵝行鴨步般,受不了,受不了。」
「喝酒可以,但需辦了正事。」
「那現在就辦。」葯怪迫不及待的說。
「白羽徒兒,把你的手給師叔看看。」白髮老者對蒙白羽道。
「是。」蒙白羽坐了下來,把手臂平放於石桌上。
葯怪把了蒙白羽的脈,臉色凝重起來:「脈象平穩,然而卻暗藏殺機。」
「還有救嗎?」蒙白羽問道。
「你想不想死?」葯怪問。
「不想。」蒙白羽答道。
「既然不想死,就專心練功,卻不可整日胡思亂想。」
「我也沒怎麼想的,就偶爾想一下爹娘。」
「靈修之時分心,是靈修者的大忌。」
「呃,明白了。」蒙白羽答道。
「這就是了。」葯怪道,說完伸出手來,「你的墜子給我看看。」
蒙白羽於是取了掛於胸前的掛墜子給葯怪。
「聖靈魄。沒想到這聖物竟然在你這小子手上。」葯怪臉色一變,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聖靈魄?」蒙白羽也是一震。
「看來這小子體內的另一股靈力便來自這東西。」葯怪轉頭對白髮老者道。
「老夫也這般想,所以才邀你前來。」白髮老者道,說完,又對蒙白羽道,「徒兒,這墜子以後不可輕易示人。」
「是。」蒙白羽答道,他沒想到,尤楊送給他的這個吊墜,竟然是人世間人人垂涎三尺的聖靈魄。想到尤楊,蒙白羽心中不由一陣絞痛。
葯怪眼尖,立即察覺到蒙白羽臉上細微的變化,他從袖中取出一顆丹藥遞到蒙白羽面前:「把這丹藥吃了。」
蒙白羽看了葯怪的臉一眼,沒敢接葯怪遞來的丹藥。
「放心,你的臉不會變得像我這般。」
蒙白羽這才接了丹約,正要放人袖中之時,葯怪大聲道:「現在就吃了。」
白髮老者也向蒙白羽點了點頭。
蒙白羽於是才慢吞吞把那丹藥放入口中吞了下去,不多久,便暈暈沉沉的撲於石桌上睡著了。
見到蒙白羽暈睡過去,葯怪站了起來,忿忿的道:「看來這小子蠻聽師兄的。」
「我的徒弟,不聽我的,還聽你的么?」白髮老者道。
「師兄真要那樣做嗎?」
「是的。」
「那樣做值得嗎?」
「值與不值,誰又知道呢,我活了一輩子,也就這麼三個徒弟,只希望他們都能有所作為,但這白羽徒兒卻靜不下心來,體內的兩股靈力一直無法融合,長此這般,怕是性命難保。而你和我,空有一身本領,卻終年躲在這荒僻之地,有一身本領又有何用?」
葯怪看著白髮老者,眼中有些複雜,過了一會,才緩緩說道:「那好吧,但這麼一來,你還能活命嗎?」
白髮老者淡淡的道:「不是還有你嗎,你是葯怪,你會輕易讓我死嗎?再說惡龍現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師兄信中所說的惡龍現世,我到蒙都的時候我那徒兒也曾向我提過,這將是天下的不幸。但我只會煉丹,不會看病,你別指望我。」
「要是你讓我死了,你自己帶我的二徒弟,他年紀尚小,須得有人看管才行。」
「不跟你啰嗦,等下這小子醒了,可又要浪費我的一顆丹藥了,你要真不顧念自己的弟子,自己死去,別怪我,我是個窮光蛋,養不起人。」
二人說著,把蒙白羽移進屋放於床上盤坐著,各自也吃了另一種丹藥后,在床兩頭面對蒙白羽而坐。
「徒兒,你為我和師叔護法。」白髮老者對跟進來的男孩道。
「是。」男孩答道。
白髮老者和葯怪一切準備就緒,便發起功來,不多時,兩股青光閃電般在蒙白羽頭頂相遇相融,漸漸地,青光匯聚成光幕,那光幕瀑布般瀉落於蒙白羽周圍,浸入他周身,他垂著的頭如春筍生長一般慢慢往上仰,最後與身體形成一線。過了良久,蒙白羽終於輕輕動了一下,口中發出低低的哼聲。收了功,白髮老者「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吐出,暈了過去。
男孩見了,急忙奔過來哭道:「師傅,師傅,你不可以死。」
葯怪調好氣息后,輕聲道:「師叔懷裡有丹藥,師侄拿去喂你師傅。」
男孩於是去葯怪懷中摸了葯來喂白髮老者。
「師傅真的會死嗎?」
葯怪緩緩下了床,伸手把了把白髮老者的脈:「跟死了差不多。」
「那就是沒死。」男孩破涕為笑。
「你師傅雖吃了我的護心丹,但靈力耗損過度,是否能挺過這關,就看他的心念了。三個時辰后,他要能醒來,便是活了。」
白髮老者沒醒,蒙白羽卻先醒了,但只覺口乾舌燥,頭痛欲裂,於是打起坐來,不久,一股暖流漸漸湧起,疼痛之感漸漸消退。等疼痛退去,白羽來才起身往庭院走,但庭院沒見有人,於是喊道:「師傅,師傅!」沒見應答,又喊:「小師兄,小師兄。」依然沒有人應答,心中不禁感到一絲不安,莫不是出了什麼事?這時,從白髮老者屋裡傳來了男孩的聲音:「師傅,你不能死?」
「不好。」蒙白羽叫了一聲,立即奔進白髮老者的卧房,奔到時,只見葯怪正弓了身去按白髮老者的人中。
「師傅怎麼了?」
「一邊站著別動。」葯怪大聲道。
蒙白羽心裡雖然著急,但想想自己對醫術一竅不通,只得站在一旁看著。過了一會,葯怪終於停下,白髮老者也舒了一口氣。
「醒了。」葯怪直起身來。
「師傅!」男孩叫道。
「白羽徒兒怎麼樣了?」白髮老者輕輕問道。
「師傅,徒兒在。」蒙白羽走上前,「師傅怎麼暈了?」
「這事以後再說,先扶為師起來。」
「師弟還是先躺著的好。」葯怪勸道。
「那也好,你們出去吧,看來我還死不了。」
蒙白羽感到奇怪,師傅怎麼突然就暈倒了,而自己卻全然不知,自己又是如何到床上去的?那葯?莫非是葯怪使的手腳?正當蒙白羽要開口詢問的時候,葯怪開口了:「白羽師侄在懷疑我是吧?」
「你是如何看出的?」蒙白羽問。
葯怪沒有回答蒙白羽的話,而是拉了男孩的手走了出去。
「莫懷疑你師叔,不是他。」
「那師傅怎麼暈的?」
「你既要問,為師就告訴你吧,免得你胡亂猜測。為師之所以暈倒,是因為與你師叔合力融合你體內之力,不過好在有你師叔在,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聽了白髮老者的話,蒙白羽突然感到自慚形穢,自從見到葯怪那時起,自己不但對葯怪沒有好感,還從心裡提防著他。難道是因為葯怪一來就攻擊自己?還是因為人家長得怪呢?但自己也不是以貌取人之輩啊。但無論如何,自己卻是怕過葯怪的長相的。
這樣又過了三個月,在葯怪悉心的調養和白髮老者的悉心調教下,蒙白羽的身體已見康復,體內的兩股異力也最終融合。
這天,白髮老者叫來了蒙白羽,說他可以下山了。蒙白羽喜出望外:「弟子真可以走了?」
「正是。下山後,徒兒要勤加修鍊,平日為人處世要低調,卻莫在他人面前顯擺自己的本領,更不得危害天下。出世為蒼生,入世為蒼生,這便是遁世門的規矩,徒兒切記,切記。」白髮老者停頓了一下,才又道,「如果有機會到中洲去,更要低調行事,那邊靈修人士眾多,為人好鬥,不可大意,如是遇著麻煩,可到楓霖書院找霖楓院長幫忙,我與他有些交情。」
白髮老者一邊交代,一邊從秀中取出一塊蝴蝶玉佩遞給蒙白羽:「見到霖楓院長,示他玉佩便可。」
話畢,手一揮,一股青光擊出,縈繞于山前的迷霧頓時散開,一條直通山下的階梯出現在蒙白羽眼前。
蒙白羽接了玉佩:「徒兒定當銘記。」
「那去吧。」
「徒兒還有一事要問。」蒙白羽淚痕闌幹道。
「還有何事?」
「徒兒以後行走天下,該說是誰的弟子?我那小師兄又姓何名誰?」
「笨師弟,我叫不董,師傅叫董仟,記住了,這麼久了你不會問嗎?不過你以後在江湖行走,就算提到師傅的大名,怕也無人知曉,哈哈,別想用師傅的大名去嚇唬人,沒用的,沒用的。」
蒙白羽瞪了不董一眼:「那葯怪師叔呢?」
「使也。」
「記住了。」蒙白羽道。
拜別了師傅董仟、師叔使也和師兄不董,蒙白羽才下了山。
看著蒙白羽的背影,使也道:「師兄為何這麼快讓他下山?」
董仟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微微笑道:「他的傷既已好了,自然要讓他下山去,我這裡又沒有多餘的飯來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