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泉鎮遇襲
娶親隊伍出發這日,天空下著綿綿細雨,那細雨如絲線一般從高處飄落,灑了一地朦朧。
幾乘馬車沿著塵土厚實的道路嘀嗒一路向西行進,那些塵土還沒有濕透,揚起了一路煙塵。
細雨依舊,風還未停,但走在最中間的一乘馬車卻緩緩的停了下來。
蒙白羽捲縮在寬敞的車廂里,手中緊緊攥著尤楊送的吊墜,面無表情的看著垂蓋下來的車簾。良久,他才直身掀開了前面的車簾,緩緩的走下了馬車。
前面便是秦芹的墓地。秦芹雖然下葬還不到一年,但墓地卻已變得荒蕪。他痴痴的站了好久,才跟紀全借了寶劍,上前去一劍一劍的砍起墓前和墓上的雜草來。
秦芹是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他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夢中情人,更是她最忠實的守護者。而她,是他的良師,也是他的益友,更像是他的親人。
砍完雜草,蒙白羽又用寶劍在地上挖了一個坑,然後靜靜的把手中吊墜埋入坑中,最後抓了一把土輕輕的添到秦芹的墓頭上。
「公子,走吧,前面的路還遠著呢,也不是永世不回來了。」紀全先只遠遠地看著,但最終走了過來。
蒙白羽又痴痴站了許久,才終於上了馬車。馬車開始馳騁,車前四匹賓士著的獸頭馬受過專門訓練,跑起來腳步如一,輕快而平穩。秦芹的陵墓漸漸消失在身後。
三日後,娶親隊伍到了泉鎮,此時已是夕陽西照,放眼望去,整個泉鎮一派蕭條,觸目之處皆是頹垣斷壁,寬敞的街道上毫無行人,一片凄涼。
見到這般情景,紀全咕噥道:「本想到這鎮上后,弄些吃的,看來這下沒什麼指望了。」
不過天既已晚,只能在這破敗的小鎮上夜宿了。不過隊伍走了好長一段路,卻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怎就不見一個人影呢,莫非是遭了什麼變故?」蒙白羽想。
走到街道中央的時候,最前開路的馬車停了下來,數丈之外的街道轉角,一棟樓閣出現在眼前,樓閣大門之上,橫一牌匾,「魔店」二字格外顯眼。
「取這樣的店名,不怕嚇跑客人嗎,這店家怕是腦子有問題吧。」
雖然店名有些慎人,但看起來還能住人。蒙白羽於是下了馬車,示意其他人原地待命,自己前去查看情形。來到樓前,發現客店的門虛掩著,他舉手準備推門而入時,門突然開了,一個風姿妖嬈的女子走出:「小哥哥是住店還是打尖?」
「打尖,也住店。」蒙白羽道,說著又看了那女子一眼,「不過我想去別處再看看。」
「喲,你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到處都有客店給你住的?」女子說著,上前就拉蒙白羽,「我說小哥哥,我們這間店雖不是什麼都有,但卻是最乾淨的,看你這麼俊,一定是個愛乾淨的人。」
「放開你的臭手,我家公子還是個童男呢,要拉拉老夫。」紀全擔憂蒙白羽的安危,已偷偷的跟了上來。
「喲,真有你的,來我家住店,包你滿意。」那妖嬈女子笑盈盈的看了紀全一眼,「不過老娘更喜歡童男。」
蒙白羽雖說要到別處去看看,但他心裡明白,這街鎮怕再沒有別的去處,否則這店怎麼敢取這麼一個慎人的名字,真是稀缺貨不愁買家,只得由女子拽著進了店。
進到店內,見寬敞的客堂確是乾淨得體,一些方桌和條凳整齊的擺著,櫃檯上,幾盆蘭花正開得旺盛,櫃檯后的大立櫃,擺著許多小燒酒瓶,
櫃檯旁有兩三個大酒罈,有一階樓梯上二樓。
來到櫃檯,女子才放了手道:「小哥哥的房間在二樓最裡間,門未鎖,你自己上去。」
「好。」蒙白羽吐了一個字,徑自上了樓,也不理跟隨而來的紀全。走到階梯處,才回頭問那女子,「有什麼吃的?」
「你先去看看房間,有肉有面,我備備就送上去。」女子笑嘻嘻的露出一隻雪白的臂膀來。
蒙白羽嚇了一哆嗦,急忙收了目光,慌忙的上了樓。
進入卧房,蒙白羽首先做的事是拴門,他怕那女子突然闖進來,他沒有這方面的應對經驗。在藝館的時候,也有不少妖嬈的女子挑逗於他,但藝館的女子與該店女子不同,她們活潑而友善,視他為親近之人而常常逗弄於他,而這店家妖嬈女子卻艷而深邃,讓人不寒而慄。栓好門,蒙白羽才打量起卧房來,這是一套雅間,有大桌和隔開的卧房,卧房裡床鋪被褥齊全。
幾日的奔波,雖然那些獸頭馬跑的平穩,但身體還是有些疲倦,見到還算整齊乾淨的卧房,蒙白羽眼睛一亮,一個前撲躍倒於床上。他雙拳近握,向前伸出伸直,深吸一口還算清新的空氣。
一吸一呼之間,紀全已前來敲門:「公子,我們就住你左右,你先歇著,我去招呼大家過來,順便跟店家要些吃的。」
「好。」蒙白羽答道,早上決定跟過去做了訣別,此刻心情不再那麼低沉,「別跟店家產生誤會,出門在外,盡量低調行事。」
「是。」紀全答道,悄然離去。
不多時,娶親隊伍陸續進入客棧,但都不敢去打擾蒙白羽,所以都各自進入了自己的卧間。
吃完飯的時候,蒙白羽也不出卧房,先是那妖嬈女子送來,但他不肯開門,最後只好給紀全送來。
「紀總管,這店實在有點詭異,吩咐大家夜裡多加防範,不可睡得太沉。」蒙白羽邊吃飯邊吩咐道。
「公子說的是。」紀全答道。
「也不知店裡是否有其他客人。」蒙白羽又道。
「自然是有,但都躲在房裡,也都不肯出來活動。」紀全薇聲道,「我都暗中查探過了,都是一些過路商賈,沒有可疑之處。」
正說話,一隻靈蝶看到房裡燃著光亮,偷偷從開著的窗戶溜了進來。它煽動著嬌嫩的雙翅撲向桌上正燃燒著的燭燈,燭等瞬間被撲滅。
「咦,蝴蝶也打火的?」蒙白羽驚詫道。
紀全卻是不作聲,他已運靈於掌,警惕的關注著周圍的動靜。
燭燈又復點燃,卻見那靈蝶正附於桌上菜盤裡不肯離去,不知是貪戀菜肴的美味,還是被濃稠的菜汁所縛。
紀全見了,舉起手就要拍那靈蝶。
「總管不可,我還沒吃飽呢,你要拍了它,我就只能吃一嘴蝶粉了。」蒙白羽阻止道,說完,輕輕捧了那靈蝶放於窗外,輕輕關了窗。
不知不覺,夜已深,紀全也才回了房,滅了蠟燭和衣睡了。
夜,突然沉靜了下來。
蒙白羽卻沒有躺下,他盤腿閉目坐於席上,靜靜的聽著屋外夜的沉寂。
午夜時分,一股睡意襲來,朦朦朧朧中,蒙白羽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扑打著窗戶。他睜眼往窗外看去,原來是他放於窗外的那靈蝶正煽動著翅膀扑打著窗戶,似乎想進屋來。窗外,一輪弦月乘著眾人熟睡之際,悄悄的從山的另一邊爬了上來,淡淡的月光織成了一張朦朧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網裡,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不再像白天那般現實。
蒙白羽起了身,輕輕的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那靈蝶便輕輕的落在了他的肩上。
蒙白羽轉身正要離開窗戶時,他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他一驚,立即關了窗戶。此時,又一慘叫聲傳來,但那聲音卻比先前那聲近了。慘叫聲結束后,一切又歸於平靜,從窗戶往外看去,朦朧的街道空蕩蕩的,毫無人影。
蒙白羽正感到惘然不安時,一股狂風捲來,一個身影已飄到街道中央,緊隨著從街對面的房上飄下無數人影,把客棧團團圍住。先飄到的那影子手一揮,他身後的人影手中突然燃起了火炬,把整個大街照得通明,定眼看去,除了他一襲黑袍之外,其他人清一色的青衣著裝,手握長劍,青面獠牙,煞是嚇人。
蒙白羽又一驚,那黑袍不是人,而是一具空殼,他曾在蒙鼓山見過
「屋裡的妖物,爾等布施的機關已被破除,還不速速出來受死。」那空殼開口說話,他的聲音沙啞而陰深,彷彿來自地獄。
客棧里眾人受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嚇,也都起了床聚到一樓大廳,雖都不敢發聲,但都做足了逃命的準備。蒙白羽的娶親隊伍卻是拔出了武器,以防不測。
那具空殼見屋裡沒有回應,心中不快,卻似乎也不敢靠近,於是怒道:「火攻,燒死他們。」
聲音一落,無數火炬便朝客棧飛來。
蒙白羽見來人不分青紅皂白就展開攻擊,不由心中一怒,正欲召喚紀全出擊,一股白光已從紀全身上破門擊出。
那空殼一驚,往後一跳,揮手一攪,飛到面前的白光都被攪散開去,但後面的人卻沒那麼幸運,一些人中了光箭,受傷倒地。見狀,那空殼立即騰空而起,揮出一片絢爛的光幕,那光幕火幕般自空中飛瀉而下,斬滅了激射而來的白光,化解了手下的殺身之噩,而後,他拔出長劍揮灑,幽深的劍芒直衝客棧而來。眾人見之,驚駭不已,卻無暇逃避,心中只覺要葬身於此。正當那劍芒快接近客棧的時候,一道彩光從屋裡射出,彩光和劍芒碰了個正著,「啪」的一聲爆開來,那光彩宛如絢爛的五彩煙花,霞光照人,又如天上劈落的閃電爆開,一股靈波襲向四面,屋裡屋外的人都紛紛退了幾步后倒在地上。那空殼似乎也受了衝擊,從空中掉落下來,摔了個狗吃屎,過了一會,才爬起來,劍卻丟在了一旁。
蒙白羽也爬了起來,卻兩眼發黑,什麼也看不見。他倒地時沒有疼痛的感覺,站起后,卻發現自己受了傷,片刻后,才恢復了視力。
「想活命的,都給我衝殺出去。」蒙白羽一聲吆喝,一馬當先沖了出去。他這般莽撞,不知道的人都以為他是個高手,但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他這樣衝刺,自然是知道自己身邊有個紀全,紀全必定會護他周全,
這時神情恍惚的眾人才清醒過來,也紛紛沖了出去。
那空殼見有人衝出,立刻擺開架勢,掌中一團淺藍色的霧光逐漸凝聚成光團,光團隨著尺寸的改變漸漸變得幽藍。待那光團如天上的月亮一般大小,那空殼便將光團推向蒙白羽。當光團正要與蒙白羽身體觸碰之時,蒙白羽的身體突然發出一道白光,幽藍光團被白光反彈了回去,那空殼一駭,慌亂的往一旁躲閃,卻躲避不及,被光團生生的打在身上,一口鮮血噴出,搖搖欲倒。
「撤。」那空殼立穩之後,一聲令下,跳上房頂,其他沒受傷的青衣人也紛紛跟著跳上樓頂,消失於忙忙的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