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賣酥魚（一）
馬二軍上初中后，馬大軍就每天騎著自行車接送她，兩人在路上有說有笑的，都挺高興，每次到了校門口，馬二軍進去的時候，馬大軍都囑咐一句：「二軍，一定要告訴你們老師跟同學，咱們家是賣酥魚的，酥魚特別好吃，咱娘賣酥魚的時候，記得買。」
馬二軍每次都點點頭，也沒有跟同學和老師說過，關鍵她覺得自己說了也沒有用，這些人，也不認識她娘，咋買呀，她姐說這話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過腦子。
這天放學的時候，下起雨來了，道兒是土道，本來就坑坑窪窪的，平常騎車子一不注意，就摔個跟頭，下了雨，除了坑坑窪窪，還光還粘，大人騎著都費勁，馬二軍一個孩子，騎車的技術本來就不強，還有個妹妹，根本沒法騎車。
馬大軍帶不了妹妹，兩個人就一起走，馬大軍穿著雨衣推著車子，馬二軍在後面打著傘，護著自己的布書包，怕把書本給濕了。
十幾里路，深一腳淺一腳，走的特別慢，走的倆人把話都說沒了，耷拉著頭。
「你說咱娘被雨淋了沒？」走了很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馬大軍說。
「咱娘有雨衣，沒事。」馬二軍說，馬大軍撇撇嘴，點點頭，兩個人又好長時間沒有話。
「二軍，我覺得每天送你上學沒有意思，你說我送你的時候，帶點酥魚，在鄉里賣賣咋樣？就在你們學校附近，俺在你們學校附近轉過好幾回了，有好多賣東西的，賣菜的，賣肉的，賣油果子，賣炸糖圈的，賣油的，賣十樣菜的，賣菜籽的，啥都有。」馬大軍說。
「他們也是推著車子賣嗎？」馬二軍問，馬大軍搖搖頭，說：「人家都是小賣部，跟小個子一樣，就是比小個子那間房大。」
「有個小賣部就好了。」馬二軍說，馬大軍點點頭，說：「可惜，咱沒有，等著吧，總有一天，俺要開一個賣酥魚的小賣部，咱娘就不用騎著自行車到處跑了。」
「嗯，就是不知道要等到啥時候。」馬二軍說，馬大軍說：「你說俺推著車子賣酥魚，行不行，就在鄉里，俺覺得行，俺覺得這裡人都可有錢了，你看他們穿的衣裳，比咱們村裡人穿的好看。」
「你試試唄，反正咱家有魚。」馬二軍說，馬大軍說：「是，回去就跟咱娘說，讓咱娘把原來用的小桶給我綁在後座子上一個，你以後就坐在前邊，俺送了你，就在鄉里賣魚，要真能掙到錢，咱回家就買點油果子啥的，咱娘肯定高興，咱娘最願意吃油果子和炸糖圈。」
「姐姐，俺也願意吃。」馬二軍說，馬大軍笑了笑，說：「俺也願意，掙了錢，咱們買。」
馬大軍和馬二軍走到村口，天都黑的透透的了，張桂芬拿著手電筒，在村口接著她們，一看見她們兩個，心裡鬆了一口氣，說：「你們再不回來，我就要往道上找你們了。」
「俺們走回來的，有點慢。」馬大軍說，張桂芬說：「走，趕緊回家吧，飯都做好了，你們肯定餓了，趕緊回去吃飯。」
到了家裡，換了乾衣裳，三個人都餓了，狼吞虎咽地吃了飯，張桂芬麻利洗了一下碗，三個人就都上了土炕，馬大軍說：「娘，今天俺跟二軍商量了一下，以後每天送她，俺想帶點酥魚，在鄉里賣賣。」
張桂芬聽了，想了想，說：「稱，你認準了不？」
「早就認準了。」馬大軍說，張桂芬又想了想，點點頭，說：「行，你試試，你也大了，也能賣魚了，
要是有人找你麻煩，說你缺斤短兩的，你可不要跟人家吵吵，看人家打你。」
「俺知道，俺肯定把稱給的足足的，不能讓人拿短。」馬大軍說，張桂芬搖搖頭，說：「有些人，就是故意找岔子，娘賣了這麼多年，啥樣的沒有見過，你給夠了，人家非得說你沒有給夠，有的吃了半碗了，還說魚的味兒不對，非得退錢的，還有人，魚都稱好了，不給錢，非得賒賬，這樣的，你能呼啦平不？」
「娘，碰到這樣的，你咋弄？」馬大軍問，張桂芬說：「俺歲數大了，臉皮子沒有那麼薄了，人家說啥，俺就是笑，不著急，你說咋就咋，他們也就沒有辦法了。」
「不給錢，咋弄？」馬大軍有點著急，以前她娘可沒有說過這樣的事兒。
「實在不給，咱就說好話，說好話也沒有用，錢就不要了唄，一碗魚，值不了幾毛錢兒，下次不給錢的再要買魚，咱就不賣給他們了唄，沒事兒。」張桂芬說，馬大軍點點頭，說：「要退錢兒的咋辦？比不給錢兒的還不要臉。」
「不給退，也得看事兒，要是人家叉著腰要打架，就退了，那樣的，幾個村子也不過一兩個，都是有名的，在村子沾點雞毛蒜皮的小便宜，別人也看不起。」張桂芬說，馬大軍說：「賣魚這麼多麻煩事哩？」
「那可不，走街串巷的小買賣，不好乾哩，大軍要真能賣住魚，掙到錢，那可不簡單哩。」張桂芬笑著說：「大軍，一碗魚不值啥錢兒，不給錢，退個錢兒，不過幾毛錢兒的事兒，只要你不往心裡去，那都不是事兒，別的不說，就是一句話，好漢不吃眼前虧，千萬別給人吵吵，讓人打了，就不合適了，要是有人使壞，一吵吵，把兩桶魚給弄翻了，那就心疼死個人兒了，你看娘，賣了這麼多娘的魚，不管別人說啥，罵啥，俺都不還嘴，罵又不疼，你說是不是？大軍，你是小姑娘，娘就是怕你臉上掛不住。」
「娘，那咋別人問你好賣不，你都說好賣，是好買賣哩。」馬大軍不解地問，張桂芬笑了笑，說：「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了，人家想賣魚，咱非說魚不好賣，咋咱自己還賣的這麼歡哩，落人家的話把兒，是不是好乾，自己試試，就知道了。大軍，賣酥魚，你害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