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將錯就錯
中江燈飾的局面，幾乎可以歸結為南鎮一鎮的發展，這裡有濃濃的本土化氣息。南鎮人人創業、家家做燈，從根到干再到枝，有別處不能比擬的燈飾土壤。
近十年的時間裡，除了燈飾本身，配件商、物流方也都相應大踏步，五湖四海經銷商的採購、圍繞著南鎮的供銷氛圍，一道全產業的雛形已然可見。
而這些恰是東江燈飾這個多年國際「中轉站」最缺乏的東西，於是乎，這場璀璨奪目燈展的背後，孕育著龐大的計劃。
以燈飾搖旗助威，東江各大廠商衝鋒陷陣，招數也多得很。有擒賊擒王，搶佔各大酒店供應席位，也有橫掃千軍，電器城、傢具城、五金城無一放過，從各個方面把東江燈飾滲透進來。
長此以往，南鎮多年的滋育為己所用，沒有比這更快打開局面的法子了。這又一次讓人想到吸頂燈的慘痛，又是起灶又是添柴，好飯卻落在別家桌上。
東江此來最活躍的一家廠商名叫「嘉百樂燈飾」，是一家跳過港台直接在東江設立分部的新興歐洲企業。這次燈展除了家家都有的，他們還帶來了一支國外設計團隊，大有量體裁衣之勢，目標直指潛在的酒店類客戶。
可就在南鎮亟需發力爭分奪秒的時候，事情卻在一開始就鬧出來一個大烏龍。
普頓與東方龍這兩家大酒店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由同一家建築公司承建，這家公司的一個領導孫總是南鎮人。當年創業的時候還叫建築隊，後來與幾人合夥組建了這家建築公司，南鎮成功打通了和孫總的這道關係。
雖說建築公司和酒店方也只是合作的關係，但由他出面引薦，結果暫且不論，讓事情走上流程起碼不是問題。
這兩家酒店很快便收到了雷石和堂燁的企業資料，並在不久之後向雙方下發了競標文本。至此，一切進展都非常順利。
但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孟堂舉接到的居然是東方龍的文本！
自然而然，蘇清石拿到的是普頓。
同一時間，赤霞和源三這兩個燈飾老闆都懵了！
不過仔細想來，事情經了多道手，或者說是多次傳達，企業資料是在那位孫總決定幫忙以後才各自遞交。鎮委要聯繫建築企業，且未必第一時間就能與孫總直接溝通，接下來這孫總和酒店方還要打交道。
甚至，蘇清石和孟堂舉向閔松岳表達意向的時候，閔松岳到底分沒分清，此時都變得很難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了鎮委，閔松岳起先也是滿副驚容，但很快就拿出來安撫之舉，他的意思是「將錯就錯」。
酒店投下競標文本，意味著臨門一腳已經踹開了，如果這個時候告訴對方我們把應標方搞反了，就算酒店那邊同意對調，後續也是完完全全走過場了。如此低級甚至滑稽的失誤，還談什麼今後的信任，我方本就勢弱，承不來這等變動。
而且閔松岳覺得，反正都是做燈飾，你們兩家路數也多，雷石圍繞著普頓花心思、堂燁向東方龍發大力，還是兩家酒店兩家企業，無傷大局嘛！
蘇清石和孟堂舉都是面上強自平定，心裡則大呼起來。
呵！你這老頭兒可真是說得輕巧！
我堂燁闖的是歐式燈飾的大局面，所有的造詣都圍繞著西方元素，我怎麼把十字架凱旋門用在東方龍上？
我雷石素以中式燈具打天下，所有的工藝設備都是圍繞著東方風格，動輒樹脂焊錫，想要攻堅也沒米呀！
假以時日或許雙方都能做到，
但眼下留給他們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競爭對手還都是強大的東江勢力，這不是開玩笑嘛！
但老閔頭才不會深聊這些，競標文本一旦下來，就是鎮上給你們把路子通好了。別說什麼燈飾風格，那些我不懂，我只知道一家優秀的燈飾廠，刀槍劍戟都能耍得起來。有困難就去克服困難，要是慫了就趕緊認！
兩個人都被嗆了一鼻子灰，在鎮委這塊也沒什麼再多可說了。
五天後的黃昏，蘇清石和孟堂舉在南鎮的一個小茶館坐了下來。
雖說他們沒有同時出現在鎮委，但心思上二人都想到了一處。眼下只有兩條路，要麼各自想辦法，要麼一起想辦法，而要想有所勝算，只能走第二條路。
此局難闖，換不得人換不得企業，為今之計只有從產品上做文章。堂燁還是針對普頓做燈飾，雷石同理，即是說在最後現場的時候，蘇清石要視為己出一般去推堂燁的燈飾，反之亦然。
至於今後的事，前提是先要有今後。
老書記雖然脾氣沒少發，但話里話外也有指向，他在強調這臨門一腳有多重要，只要拿下標書搞定資格，後續的事難道會比現在更難嗎？
所以說，蘇清石和孟堂舉必須開始適應這種「身份互換」，除了自身的產品，他們不得不站在對方的角度多想一些事情。
茶館外陰雨連綿，二人的神色也很應景，話不怎麼說，茶是喝了又喝。
這幾天兩個人都沒閑著，各自奔走在市裡，本是對東方龍已很有想法的蘇清石，-不得不多了解一些關於普頓的資料。不過從眼前的情形看，二人都想讓對方意識到我是在廠里忙活了好幾天，一臉疲態喝茶提氣。
「蘇清石，你我首先得確立一個共識，推自己就是推對方，從頭到尾都要全力以赴。你要是敢使絆子，我去金章館砸了你的燈！」
「少威脅我！你敢動我的燈，我砸了你廠子！」
孟堂舉冷哼一聲，「看過三國吧？」
「有話直說。」
「孫劉聯手，問題是誰聯誰的手？對手很強大，這整件事你我必須通盤保持合作，得有一個統籌節奏的人齊頭並進，可別沒過三天又各自為戰了。」
「這個不用商量，我來把控你來配合。」
孟堂舉又氣又笑，「哪裡給你的厚臉皮，三十六館嗎！」
「你得明白一件事，東江燈展九成以上都是歐式基因，而你卻要和他們競爭。」
「你又好到哪裡去？就你那點工藝水準，給你一塊銅你咬得開嗎？」
「就算我開不了銅，但我有的是辦法變出龍，而你天生就被東江克。除了技術還有市場，全方位無死角，出了南鎮就成炮灰，離你一點也不遠。」
孟堂舉直咬牙，這眼前人像一把槌，三言兩語就震到了老底。疼在哪裡，他就戳進哪裡，狠話連連毫無情面。
「孟堂舉，我的勝算本來就比你大，誰來牽頭還用多想嗎？聯手之後你不用掂量太多，我雖然三國看得少，但也知道聯手最大的意義，就是破曹。」
蘇清石目光如炬，寸步不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