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跌宕起伏的婚後生活

第3章:跌宕起伏的婚後生活

果然,玉瑞婚後第二天早晨的碼垛場,龍順眯著一隻眼、叼著一根煙,站在人堆中間開始了他的即興演講。

這就是農村質樸的生活方式,人們都很單純,愛開玩笑,更愛添油加醋把一件小事情無限放大,在我們這個不大的村裡,龍順是任何茶后飯後談資的鼻祖,經過他那張鐵嘴加工,都顯得活靈活現,讓你感覺真實的肉眼可見。

演講的內容大家都猜得到,昨晚玉瑞的後半夜。

龍順說有人扶手貼牆聆聽玉瑞的炮火直到凌晨三點半,玉瑞是真的饑渴了,感覺從十二點過到三點,基本就沒停過,弄到三點半的時候,乃紅受不了他的獸性,兩人開始吵架,甚至旁邊有人說,聽到乃紅摔碗的聲音。

乃紅摔碎碗沒多久,玉瑞一怒之下把窗戶上的玻璃給砸了,天蒙蒙亮的時候,有人看見玉瑞把乃紅送上山了,估計是去退婚了。

有人不信,質疑龍順信口雌黃,有人提議去玉瑞家一探究竟,謠言就會不攻自破,可有誰大清早地敢去敲玉瑞的門破壞老祖先留下來的規矩。

估計龍順也不敢,他說那就等中午的鞭炮聲。

娶了新媳婦的家庭,婚後第二天早晨都不開門,十一點五十九前,須在大門內搬一張凳子,上面擺祭祖的貢品,新人跪拜祖先三磕頭,五分鐘后新人要把貢品吃完。

等到十二點十二分,長輩在院子中央點燃一掛鞭炮,新人男左女右並肩站,各自拉著一扇門,嘴裡念著「新婚夫婦成雙對,拉開對門迎福對,男迎財神家幸福、女迎喜神福滿堂」。

推開門的瞬間,男的手中掃把往左邊掃、女的手中掃把往右邊掃,掃在兩邊的灰,三天之內不清理,如果門兩邊的灰自然消失,那就寓意餘生家庭和和美美。

玉瑞很不幸,選在冬天結婚,冬天的地面硬得像石頭,想要掃點灰出來,實屬不易;玉瑞很幸運,冬天的雪掃在門兩邊,只要見點陽光就會融化消失。

此時村裡人如若再能加把油,當著新人的面把雪給消滅,玉瑞就更加幸福了。

龍順把這事給辦了,滿足了玉瑞的夙願,一把柴將門口的雪化了個底朝天。

龍順這樣做,就是想去玉瑞家蹭一罐茶喝,順便看看婚房窗戶上的玻璃是否健在。

午飯後的碼垛場,能出門的人基本都在,這天的陽光異常溫暖,人們還是像往常一樣,蹲坐在牆角,時不時的接過鄰居遞來的煙葉和紙、雙腿緊夾著煙袋,將紙捲成一個凹槽,裡邊均勻擺上煙葉,把一頭緊緊扭住,在林外一隻手中不停的卷,最後沾一點口水粘住。

這樣一根一頭大一頭小的捲煙酒成功了,大的一頭最先燃燒,聽父輩們說,自己卷的煙,抽一根抵過買的三根。

不知是誰剛卷好一根,就被龍順出其不備奪走,順其自然含在嘴裡,不緊不慢掏出火柴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接著蹲在牆角順手抹了一把嘴。

哎,昨天晚上我貼了五分鐘玉瑞的牆,一點動靜都沒有,心想這個玉瑞不行,新婚之夜都不製造點動靜。

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假話,說玉瑞昨晚炮火連天大半夜,我估計說這話的人可能是惦記玉瑞的乃紅,晚上睡覺做夢夢見的。

你們猜,玉瑞迎門的時候,我進去看見了什麼。

咳咳,一口痰吐在地上,用40的鞋底帶著土蹭掉了口痰,吧啦幾口煙。

看得出來龍順抽捲煙還差點意思,沒吸幾口,就嗆得眼睛發紅、淚水直流。

玉瑞昨晚壓根就沒辦乃紅。

大家詫異地看著龍順,難不成昨晚炮火連天的事跟龍順有關。

龍順似乎看出了大家異樣的眼神,連忙說:「你們別看著我,我就是在玉瑞家上廁所的時候,看見了紅的東西,你們也都知道,女人一旦見紅就辦不了事」。

大家心照不宣地起鬨龍順,大家心知肚明這是龍順轉移話題,昨晚貼牆根為首的是龍順,他怎麼說,大家就怎麼聽,沒必要因為這個爭的面紅耳赤,頂多就說龍順的消息準確性不高。

有一點龍順是聽准了,昨晚後半夜玉瑞確實跟乃紅吵架了。

玉瑞坦言,昨天酒喝的多,加之昨天太忙,炕燒的不是很熱,後半夜有點冷,他把被子基本都搶了。

鋪了一部分在身下,蓋了一部分在身上、留了一小部分給乃紅。

乃紅的整個背都晾在外面,她試著拉了幾次被子,沒幾分鐘又被玉瑞搶走,她實在沒轍了,開燈起來拿另外的被子,誰知被玉瑞反手退下炕。

目的很簡單,睡覺的時候突然開燈射眼睛,射得眼睛特別難受。

推倒在地的乃紅莫名其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玉瑞的被子拉到地上,嘴裡不停地念叨玉瑞有毛病,莫名其妙把她弄下炕。

不讓她睡安穩覺,那大家就都別想安穩。

玉瑞睜著朦朧的睡眼,下炕撿被子間隙,又給乃紅脊背上印了幾個掌印。

乃紅哭得撕心裂肺,驚醒了沉浸在幸福中的玉瑞媽和醉酒中的玉瑞爸。

玉瑞媽推開窗戶,對著白茫茫一片的院子一邊叫玉瑞、一邊腳蹬玉瑞爸爸起來去看看。

昏昏沉沉的玉瑞爸和滿臉無奈的玉瑞媽,沒幾分鐘就站在院子里聽,玉瑞爸雖然披著襖子,還是冷得瑟瑟發抖。

他們管不了玉瑞、也不敢管,夫妻兩個被玉瑞打怕了,只能站在院子里聽乃紅哭,時不時說一句:「乃紅你別哭了,趕緊睡覺」。

乃紅也不理他們,就這樣,老兩口在雪中佇立很久,直到玉瑞房間的燈熄滅、直到乃紅的抽噎聲消失。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玉瑞婚後變勤快了。

和乃紅大清早,推著推車傾倒院里的積了一夜的雪,果然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大多數人都是這樣,一個人做什麼事,似乎都感覺差點味道,動力提不到最高。

兩個人一起又說又笑,聊著天時間過得很快,事情幹得也很快。

乃紅扶著推車,跟玉瑞講小時候她跟弟弟是如何清理大院子的積雪,在清理院里的積雪前,先要在門口偌大的碼垛場清理出一條路。

這條路清理積雪,寬度至少要清理三米,不然太陽曬久了,消水侵滿路面,踩上去鞋面都找不到。

玉瑞一邊聽、一邊把一堆堆積雪鏟到推車裡。

出門的時候,玉瑞前面推著一車雪,乃紅跟在後面繼續說。

回去的時候,玉瑞推著車、乃紅坐在車筐里,她看玉瑞的樣子,滿臉都洋溢著幸福。

玉瑞和乃紅的日子,過得清貧又幸福。

轉眼要過年了。

玉瑞整體騎著借來的自行車,帶著乃紅上街。

有時候乃紅坐在前面的車橫杠上,讓乃紅給自己遮風。

有時候乃紅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攔腰摟著玉瑞,這是她餘生的靠山,要抱緊才有十足的安全感。

也有人見過玉瑞和乃紅在街上干架的場景。

乃紅想買一袋米,玉瑞說預算不夠,他要買一條煙。

乃紅說家裡的煙葉那麼多,卷著抽挺好,節約點日子越過久越好。

玉瑞白了乃紅一眼,膚淺的女人,清真上月的,人人出門揣著整盒的煙,就我提個捲煙袋,我是沒這個實力還是給自己找罪受。

上頓下頓吃面的人,買一袋米回去誰做?是你炒菜還是我炒菜?

沒錯,玉瑞媽的面擀的出神入化,玉瑞媽的稀飯熬的有滋有味,可她不會炒菜,更不會煮乾飯。

那個年代的農村沒有電飯煲,煮乾飯只有用大鍋,這個就很講究火候。

火太大了煮出來的米飯,從頭吃到尾都是一股糊米飯味、火小了煮出來的就是夾生飯、水加多了,乾飯稀飯傻傻分不清楚。

玉瑞媽也努力改良過自己的技術。

乾飯煮糊了,在米飯上扎幾個眼,把大蔥蔥白,挨個塞進扎的飯洞,這樣是能壓住糊味,但是不能百分百地消除糊味。

玉瑞爸爸倒是啥也不說,只要有現成的飯,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幹個四碗。

玉瑞跟他媽截然不同,只要是有一點糊味,不是數落他媽沒本事、連個飯都不會煮、就要叫他們端著糊米飯,沒味道的菜,去他二爸家換一碗飯。

不管二爸家做的餃子還是饊飯,他都覺得色香味俱全。

在買條煙還是買袋米的問題上,玉瑞和乃紅談崩了。

接近過年的鎮上,主街被四面八方趕來趕集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聽說玉瑞把自行車停到郵電局背後一住戶門口,反手抓住乃紅的頭髮,屁股上就是連環掌,乃紅也不示弱,哭聲一聲比一聲大,哭天喊地叫玉瑞爸媽的名字。

玉瑞顧不上管這些,打完左邊屁股打右邊,打得也是一聲比一聲響。

乃紅掙脫玉瑞粗壯的隔壁,就給他臉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抓痕。

這一幕真好被出門的住戶撞見了,他不出聲不出氣地跑到隔壁派出所報警了。

沒一會兒,玉瑞和乃紅被帶到了派出所,警察要求報警的住戶做證人闡述一下事情經過,但住戶不認識玉瑞,也怕惹禍上身,拒絕了警察的要求。

經過兩小時的事件口述和批評教育,玉瑞和乃紅被放出來了,清官難斷家務事,警察一樣,除了批評教育也束手無策。

這天乃紅回家比玉瑞早半小時。

乃紅坐著村裡維修電視師傅的摩托車回來的,這個師傅也很奇怪,村裡電視並不多,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在我們村開個家電維修部。

就因為地方是他舅舅提供的,沒房租成本嗎,可也沒業務呀。

這個人叫玉泉,是我們鄰村的,人高一米八、經常黑西裝,在省會城市跟著師傅學了幾年家電維修。

聽說技術是學成了,非但沒掙到錢,還把家裡準備娶媳婦的錢,揮霍一空。

等玉瑞回到家,乃紅已經爬上了山,她回娘家了。

玉瑞蹲在牆角,低頭抽口煙,抬頭望望山,臉上的褶子皺成了一絲淡淡的憂傷。

玉瑞還是怕老丈人興師問罪。

他力氣再大,也干不過老丈人,老丈人是賈溝村出了名的力大無窮,一口氣可以抗兩個100斤的麻袋還不喘氣。

老丈人除了自身的勢力,還有一個同樣力大如牛的兒子,這要是加在一起找玉瑞的麻煩,不把玉瑞吊打成瘦猴,難以樹威信。

玉瑞在牆角一直蹲到太陽下山。

起身翻箱倒櫃,把姐姐買給他爸捨不得喝的一斤茶葉找出來,又在炕角的席子底下翻出點錢,出門買了一包冰糖、一包煙,風塵僕僕上山了。

玉瑞還是很聰明,與其等著老丈人來問自己的責,不如自己勤快點去給老丈人做個保證,給乃紅賠個不是,這事也就算翻篇了。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玉瑞不是跑到賈溝村被打得鼻青臉腫回來,就是賈溝村父子下山,打的玉瑞一瘸一拐好幾天。

只要玉瑞被打一次,他的姐姐就在賈溝村上演一回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份。

村裡人也總結出了一個經驗,只要玉瑞那幾天不在碼垛場曬太陽,一定是被老丈人打了,不管出門或不能出門,只要玉瑞姐姐頻繁從村裡碼垛場經過,大家就開始討論,看來又把賈溝村那父子折磨的不輕。

這種日子過久了,也就沒什麼新鮮感了。

玉瑞回到了從前,一覺睡到午飯時分,吃完飯出門,回家基本是後半夜。

弄醒熟睡的乃紅想干點啥,乃紅手抓腳蹬誓死不從,打架的頻率越來越高,不管白天黑夜,好吃懶做的玉瑞和經常晚飯後出現在村頭玉泉維修部的乃紅,一見面就是掐,一掐就半個月不說話。

誰在家、誰不在家,估計連玉瑞的爸媽都不知道,但是龍順一清二楚。

聽龍順說,從那以後,玉瑞爸再也不捲煙抽了,用枸杞樹桿做了一個旱煙,只要吃完晚飯就坐在炕上,頭伸出窗外望著大門的方向一鍋接一鍋的抽旱煙,一直抽到玉瑞的房間開燈、一直抽到玉瑞的房間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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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的玉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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