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綻,立威

風華綻,立威

清晨,一騎飛騎飛踏過微涼的石板路,繞過九曲長巷,過那深林小道,騎士於驛站門前勒馬,駿馬高高揚蹄,騎士緊緊抓著韁繩,都不待駿馬雙蹄踏地便從馬背一躍而下。

「來者何人?」

驛站的護衛上前攔人,那騎士眉頭深鎖,拱手道,「卑職乃將府方華,來見將軍!」

「請。」護衛側身讓道,方華將手上的韁繩交到他手上,匆匆往驛館行去。

彼時上官鴻正在涼亭與各國世子在一起喝早茶,聽得外邊的護衛通報說是方華求見,眉頭微鎖,歉然道,「抱歉,先出去一會。」

「將軍先去,我們等著便可。」月傾邪將茶盞舉至唇邊,淺啜一口,眉梢微揚,眸中有笑意,難得的真誠。

上官鴻起身拱手也向其他世子告辭,匆匆往外邊走去。

「大小姐病危,請將軍速歸!」方華一見到上官鴻,單膝跪下,沉聲道。

「什麼?!」上官鴻腳步一頓,一雙虎目猛地睜圓,直直的盯著方華。那般灼灼的視線,幾乎能穿透人的骨肉,直接刺透人最脆弱的心臟。

「大小姐病危,請將軍速歸!」方華心頭微顫,卻仍是沉聲重複道。

「鶯鶯。」上官鴻身體倒退一步,雙眸緊閉,袖袍下的手緊握成拳頭,可怖的青筋暴凸而起,那拳頭無聲的顫抖著,哀傷,沉重。

掙扎只是須臾,他猛地睜開虎目,快步走進先前的房間,也不看各國世子各異的臉色,沉聲道,「事有生變,諸位世子可否立即啟程?」

在這裡的各位都是耳聰目明之輩,自然是能聽到外邊他與方華的對話,有人心頭升起鄙夷,有人開始懷疑、有人暗暗擔心,面上卻俱是一派平靜之色。

「也好,在這耗著也甚是無趣,本宮一直聽說北央地廣物博,有各種稀奇玩物,正想見識見識。」琅琊楓第一個站起來,和道。

「本世子聽說北央有九曲長巷可為迷宮,倒想見識見識。」月傾邪將茶盞往桌上一擱,從椅子上優雅站起。

「大家都走了,留本宮在這也甚是無趣,倒不如隨大家一起走了。」拓跋玄玉唇角含笑,眉眼平和,那模樣說不出的優雅,真對得起他翩翩公子的稱號。

「隨意。」赫連顯保持著一路絕對的寡言少語,起身面向前方,那一雙眸子幽藍的眸子宛若雨過初晴從天邊精心採擷而來的一抹純藍,極其吸引人。即便是他的面孔只是清秀,卻因這一雙眸子而平添幾分惑人之色,讓人過目難忘。

「那便請。」上官鴻作邀請之姿。

五人魚貫而出,月傾邪頓足於門外抬頭看天,「素聞北央是於馬背上打下的天下,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是擅騎之人。既然如此,我們規規矩矩進城那便顯得太過女氣,不若我們策馬而行,倒是想看看是哪方的騎術更精湛,這天兒不錯,大家意向如何?」

上官鴻心知月傾邪是為他爭取時間,感激地朝他微點頭,雖不明白他為什麼幫自己,但這份恩他卻記住了。

「世子之美意,豈敢不領。」

他接上話頭,「不知各位可有能力賽上一場?」

不賽,行嗎?

不行。

月傾邪和上官鴻一番話都說滿了,規規矩矩進城顯得女氣,他們代表的是各自的國家,即便是一點小事也是不能示弱的,否則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下,一旦出了紕漏傳回了國去便是丟臉到了家。

「那便牽馬來!」琅琊楓大步向前,向上官鴻笑道,「本宮不才,還望到時候將軍指點一二。」

「久聞琅琊九皇女擅騎射,切磋尚可,指教愧不敢當。」上官鴻謙虛道。

「將軍太過謙了。」琅琊楓眉眼間皆是意氣風發,「咱們馬上見真章,來人,備馬!」

拓跋玄玉和赫連顯沒什麼意見,「切磋切磋,也是好的。」

一場比賽,由此決定。

小半刻的功夫,五匹汗血寶馬由各國的侍衛牽到了驛館門口,當韁繩和馬鞭交接之時,五人幾乎是同時上馬,齊喝一聲,「駕!」

快馬加鞭,迅疾如雷。

地麵灰塵高高揚起,風馳電掣的身影在灰塵散盡后便是不見了蹤影。

各國侍衛棄了馬車,紛紛牽馬,於驛館門口上馬,快速追去。

馬踏飛花,飛花卻完整,只聞烈馬嘶鳴聲,卻只驚覺有烈風和虛影從耳邊掠過,臉上傳來疼痛,卻根本看不清過去的是什麼,五道殘影,恍若驚夢。

城裡的早起的攤販都是一副被嚇呆的表情,望著前方,因過度驚愕而張大的嘴,久久合不攏。

「律!」

上官鴻眼疾手快的勒馬,收勢極快,馬兒平穩落地,當是第一。

「我來得真是時候。」月傾邪座下馬兒發出一聲『恢律律』的鳴聲,馬蹄宛若金鐘敲響,他一身白衣隨風而舞,小指微勾起額頭滑下的一縷發,媚眼含笑,那姿態說不出的妖媚勾人。

「遲了一些。」疾追而來的是拓跋玄玉和赫連顯,勒住馬後,有些惋惜的嘆息。

「本宮輸了。」琅琊楓最後一個趕到,卻是最先下馬的,「跑了這麼長時間也是累了,這馬兒正好停在將府門外想來也是渴了,本宮去裡邊兒喝杯茶去。」

「本宮也是渴了。」拓跋玄玉翻身下馬,隨琅琊楓而去。

「隨意。」赫連顯從馬背上躍下,面無表情地往裡走。

「將軍,你先忙著。」月傾邪單手按住馬背,翻身躍下,笑一聲,也是走了進去。

「來人,把馬全都拉進馬廄里,傳消息過去,各國世子暫在將府歇息。」上官鴻下馬來,將手上的韁繩一交,匆匆而入。

先進去的四人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能人,只要了茶水后便是在涼亭內歇下,各據一方等各自的侍衛來了,分成更為明顯的四大陣營。

上官鴻借著備午膳的借口匆匆去了迎春院,看到守院的侍衛換成了密衛,一路狂躁不已的心終於是稍稍安定,快步走到門口,見到連婆婆。

「將軍請。」連婆婆不待他發問,便是打開門,請他進去。

上官鴻到嘴邊的話強行咽回,快步走進去。

「爹,您回來了。」

當腳步聲響起的那一刻,伏在案台寫字的上官鶯抬起頭來,向來淡漠的唇角彎起一抹燦爛的笑容,精緻的俏臉於淡金色的陽光下有著宛若暖玉的光滑色澤,明媚的桃花眼角微微上挑著,瀲灧的光芒於眸中亮起,襯上那燦爛的笑容,宛若艷極而盛的白蓮,絕美無瑕。

無瑕!

上官鴻的腳步猛地頓住,不可置信瞪圓雙眸看著那對自己笑的女子,恍若正在夢中。

「我這是在做夢嗎?」

許久之後,他快速地伸出手,使勁的揉了揉眼睛,卻發現那一張臉仍是沒有變化,一時間,欣喜得幾欲發狂,「鶯鶯,你的臉好了!」

「連婆婆說,女兒和娘有七分相像。」上官鶯笑著自貴妃椅上站起身來,小步前行,向上官鴻福身行禮,「爹爹,午安。」

看著宛若仙子般的女兒,這一時間,上官鴻腦子裡各種念頭刷拉拉一下全沒了,他趕緊扶起女兒,歡喜地上下捧著她的臉上下打量,左看右看,怎麼看都看不夠。

「爹,再這樣看下去,饒是女兒臉皮厚,也是會害臊的。」上官鶯低頭,嗔道。

「我,我這也不是太驚喜了!」上官鴻好不容易站定身子,激動的道,「前些日子我還想著怎麼為你去取那鳳尾花,卻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好了。」

伸手摸摸那臉兒,那光滑水嫩的肌膚宛若絲綢的觸感,讓他眼中不禁浮上淚花。

「爹,女兒臉恢復,是好事,不過還有一件事,女兒要拜託您。」上官鶯微微一笑,旋即正色道。

「別說是一件,就是百件、千件,爹也答應你。」在上官鴻眼裡,寶貝女兒最重要了。

「真是謝謝爹了。」上官鶯臉上笑容更燦爛,拉著上官鴻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則是蹲下身,雙臂按在他的腿上,支起下巴,明眸望著他,「爹,您答應的這件事女兒先記著,現在要您趕快處理的卻是府里的事。」

「府里出事了嗎?」上官鴻疑惑的問。

「嗯。」上官鶯點點頭,低聲將府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了上官鴻,中途上官鴻好幾次都快暴走起身,卻都被上官鶯強行按住,直到把所有的事說完,才鬆開手。

「這些個奴才真是該死!」上官鴻怒地咬牙切齒低喝,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捧在掌心怕摔了,含著嘴裡怕化了的寶貝女兒在他不在的時候,遭受了這麼多的陷害,還差點有性命之危!

「爹,他們都得到了報應,現在缺的不過是最後的懲罰而已。」上官鶯為上官鴻順氣,又笑道,「再說現在就一個四姨娘,只要爹娶雪兒這個一品誥命夫人為正妻,府里就再也不會有姨娘了。爹只要一切按女兒的意思來,保管府里從此太平。」

「鶯鶯,你的娘只有一個。」上官鴻別的都可以聽,唯獨此事堅決不讓。

「但是娘死了,您需要有人噓寒問暖。」上官鶯輕嘆一聲,「若是自私一點,女兒也不想多一個人來分享爹的疼愛,但是四姨娘這些年痴心為爹,爹也不是木頭定有感覺。而那雪兒,雖是丫鬟卻忠心耿耿,八面玲瓏,假以時日成為當家主母也不是問題。將府總是需要主母來操持,她們是再合適不過的人,而爹曾在戰場也有落下寒症,女兒實在不忍心看著爹每次都是忍著疼痛一個人度過這漫長的時光,爹,就當女兒求您。」

她直直跪下,懇求的目光看著他。

上官鴻心裡百般掙扎,最後卻在她懇求的目光下敗下陣來,應了她的話。

「那些惡奴,一個都不能放過!」憋著的火全部發在奴才身上,上官鴻站起身後彎腰扶起上官鶯,「鶯鶯你且歇著,這些事都交由爹來處理。」

「嗯。」上官鶯溫順點頭,「不過明兒雪兒的封賞該下來了,還需要爹配合女兒演一場名為『病危』的戲。」

「沒問題。」上官鴻一口答應,隨即想到先前之事,伸手捏她的鼻子,「好你個丫頭,竟串通方華來騙爹,膽子真不小啊你!」

「對不起,讓爹擔心了。」上官鶯眉眼彎彎,「不過爹,若是不事前通知您,您明兒看見我那樣子定是會出事的,所以女兒還是為您好,提前同你打聲招呼呢。」

上官鴻有些哭笑不得,「你還有理了你。」

「女兒知道錯了。」上官鶯撅起嘴,瀲灧的眸子眨眨,裝出一副委屈模樣,「爹,您要打要罰,女兒絕無怨言。」

上官鴻被話噎住,卻怎麼都板不出嚴肅的臉,只得無奈道,「你這丫頭誠心的吧,就你這乖模樣,爹哪裡捨得罰你。」

她自小到大,他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她,現在罰,哪裡捨得?

「就知道爹最好了。」上官鶯再接再厲,幾句話就把上官鴻哄得樂淘淘的,一直到出門要板著臉都是靠自己掐自己大腿疼得不行才裝出那副模樣來。

上官鶯目送著上官鴻遠去,轉身關門時,臉上甜膩的笑容頓時消失無形。

「巧兒!」

「奴婢在。」隱匿在密道的阿黎走出來,在她面前單膝跪下。

「為我束男子髮髻。」上官鶯走到梳妝台前坐下,娥眉微上揚,那一雙眸,卻是鋒芒內斂,凌厲的讓人心顫。

巧兒走過來,利落地拆掉她的髮髻,從桌上拿出一條藏青的布條,就欲為她把發束上。

「慢!」上官鶯抬手,巧兒動作微頓,不解的看著她。

上官鶯站起身來,袖中血煞劍出鞘,凌厲的劍芒一閃,下一瞬間,那烏黑的長發隨風而飛,於空中紛紛揚起,無聲墜下。

「這樣,才好。」

抬手收劍,再次坐下,那方才還及腰的烏黑長發此時已經只到肩胛。

巧兒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發之於女子何其重要,少主竟……竟然就這麼斬斷了!

下一秒,在看見上官鶯將耳夾取下后的沒有耳洞的耳垂時,她忽地明白了一切。

「奴婢這就為少主束髮。」

手上動作再不遲鈍,不過須臾的時間便是為她把發挽好,再看銅鏡里的人,卻也忍不住微微失神。

明明是和先前一模一樣的面孔,卻於此時生出截然不同的感覺,若不是她身上仍然著著女兒家的衣裳,怕是任何一個人看到她,都會將她錯認為男子。

「下去,今晚我會很晚回來。」

冷漠的聲音粉碎了巧兒的夢,她羞慚於自己的失神,有些失措的應道,「奴婢……奴婢這就出去。」

說罷,急急退下。

上官鶯冷眼看著巧兒倉促離開的背影,偏頭時看著銅鏡里的自己,拿起手邊的回回青,將眉畫濃了些,擱下時將一早備好的假喉結戴上,換上一身紫色長袍,走到書櫥邊開了機關,往裡邊走去。

石天一早就有上官鶯傳訊要到,立即是召集了場里的重要首領到皇城最大的倚翠樓設了酒席,自己則是在斗場二殿等著,卻沒有想到沒有等到自己想的那個人,而是等到了一個漂亮到過分的小子,一瞬間,他的眉頭緊緊皺起。

「鷹弟拜見石大哥!」

上官鶯笑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拱手,以沙啞的男聲道。

這聲音,便是他們首次會面時她說話的聲音。

「是你,鷹弟!」石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從座位上跳下來,碩大的拳頭攜著千鈞的力道擊向上官鶯的肩胛,上官鶯淺淺一笑,手看似輕巧的揚起,在握住那重拳的時候卻已經將那巨大的力道盡數卸下。

「哈哈,真是你小子!」石天哈哈大笑,豪邁地將手搭在她的肩頭,「走,大哥我為你設了接風宴,讓你也認識認識我們角斗場的兄弟,也給他們開開眼!」

「石大哥的美意,小弟焉能不受!」上官鶯毫不扭捏,笑一聲,隨他一起出二殿,直往倚翠樓行去。

一個壯碩如巨塔,一個削瘦挺拔如玉竹;一個面貌粗獷如惡鬼,一個面貌俊美無儔;一個舉止粗魯如山野莽夫;一個舉止優雅皆可入畫,如此二人張揚地進入那皇城最豪華的倚翠樓,如何不令人驚掉眼珠子?

「這,這不是角斗場場主石天嗎?」有人認出鐵塔般的男子,驚叫出聲來。

一時間,石天與上官鶯頭頂上宛若亮起了一盞聚光燈,無數雙目光皆是望向他們,驚愕有、驚嚇有、探究者有、一雙眼珠子都快瞪出者比比皆是。

「天哪,我是不是在做夢,這麼漂亮的小子怎麼和這惡鬼走到了一起?」

「戳瞎我的眼睛吧,這惡鬼竟然對著漂亮小子笑!」

「俺滴那個老娘,這漂亮小子竟然敢拍惡鬼的肩膀!」噗通,說話的人從椅子上栽了下去,頓時不省人事。

倚翠樓更是熱鬧,外邊更是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百姓。

「這吵吵嚷嚷的實在煩人,你且等著,大哥這就讓這群長舌的傢伙閉了嘴去!」石天難得能和上官鶯一起,聽得背後那議論聲,不免心浮氣躁,惱怒起來。

上官鶯卻是不介意,「他人之言與你我何干!今日小弟是承石大哥之情認識場里的兄弟,可不希望因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敗了興緻。」

石天一愣,隨即豪爽笑道,「鷹弟說的對,我們干我們的事,管那些多嘴多舌的說啥!」

「石大哥說得極對。」上官鶯伸手示意,「石大哥請。」

當他們走上第七樓,角斗場的各大首領看見他們時,都是曖昧的笑。

「大哥,幾日不見,換胃口啦?」二首領手拎著酒罈子,眉眼不懷好意的上挑,促狹的道。

「大哥換胃口也是不錯,這小子長得可真好,百花宮裡第一花魁白蘭怕是都抵不上他的絕代丰姿。」三首領笑嘻嘻道,他一說完十多名角斗場的兄弟都跟著和,笑聲不絕於耳。

「在一起、在一起!」

有人興緻之餘,還鼓起掌來。

帶頭的人有了,大家也都熱鬧了,一時間掌聲和那喝聲不斷。

眼前這情形實在是石天真是有些尷尬,眉頭一沉,上前一步喝道,「都給老子安靜,他是老子跟你們提起的鷹弟,不是什麼沒用的孌童,老子沒那麼變態的愛好!」

他不解釋還好,越解釋,兄弟們就越樂。

愛鬧的二首領捧腹大笑,「大哥,你這謊話騙誰啊!你口中那麼彪悍,一掌就擊碎石桌的鷹弟怎麼可能是這弱不禁風的小子啊!」

「是啊,大哥,你這玩笑也開太大了。就她這小身板,你一拳就能打趴了,哪能跟你叫板啊!」三首領樂得眼淚都出來了,擠眉弄眼的,「大哥,你若喜歡這小子,我們也不介意多一個男嫂子哈哈。」

「哈哈哈哈。」大笑聲,宛若浪潮,一浪高過一浪。

在這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大笑聲里,石天只感覺身後一陣發冷,轉頭卻看見上官鶯臉上不但沒有半點怒容,反而是笑容滿面。

只是——他心肝兒狠狠跳了兩跳,這笑怎麼看起來比冰渣子還凍人,實在可怕。

悄悄的退了兩步,他是在她手下吃過虧的,今兒就讓這幫兄弟開開眼,看看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吧!

「小弟男身女相,讓大家見笑,見到諸位兄弟不勝開心,先干為凈!」

那聲音沙啞中透著深沉的冷意,諸人只見一道殘影掠過眼前,眼睛頓時一花,頰邊忽痛,眼睛再能視物時只看見一人立於他面前,單手高舉起酒罈子,那晶瑩的烈酒在空中宛若涓涓細流流下,她頭微仰,那烈酒盡數流入她的口中,是吞咽,喉結在滾動,卻奇異的沒有半點不雅的聲音發出,姿態優美若九天謫仙。

「小弟已先干為敬,但問各位兄長,小弟可有資格入席?」最後一口烈酒入喉,上官鶯手將酒罈子握住,隨著她修長的手指觸摸到那酒罈子開始,那厚實的酒罈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齏粉。

可有資格?

「哈哈,鷹弟要是沒有資格誰還有資格?」石天最先從驚愕的狀態中醒來,走到上官鶯的身邊哈哈大笑,「鷹弟,請!」

「請!」一干人也於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的巨大震撼中醒來,臉上再無輕視之色,二首領率先道。

角斗場實力為尊,他們是莽夫卻不是傻子,一個他連看都沒看清楚就到面前,徒手奪了他一直捧著的酒罈子不說還在他眼皮子底下傷了一干兄弟。在喝酒時完美的控制那酒的下流速度,又將那麼厚實的酒罈輕而易舉碎為齏粉的人又豈是泛泛之輩?

奪酒、傷人,一切都在須臾間,卻讓人心底顫抖不止,頰離咽喉是那麼的近,若是她下手的地方是他們的喉嚨,他們現在哪裡還能活著站在這裡?

三首領也是想通了這些,心裡一陣陣發冷,立即客氣的道,「這位小兄弟,是兄弟們有眼不識泰山出言輕侮了你,但不知者無罪,既然大家是兄弟那便當先前之事只是鬧劇。兄弟自罰一壇,當作請罪!」

說罷,抱起酒罈,仰頭狂飲。

喝到嘴裡有,更多的是流下來的酒,打濕了他的衣襟、胸膛。

「小弟我初來乍到,日後還望諸位兄弟多多關照,兄弟這般客氣,那小弟怎敢領受。這一壇就當兄台你敬小弟,小弟回敬你一壇,日後小弟還仰仗兄台照拂!」

上官鶯再舉起酒罈,仰頭大口大口飲酒,兩人幾乎是同時飲盡,那三首領已經是醉眼朦朧,酒罈子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上官鶯將酒罈子輕放在桌子上,那一雙明媚的桃花眼卻更是清亮,沖著石天勾唇笑道,「石大哥,這位兄台醉了,怕是要人攙到一邊去了。」

這笑,無心,卻既妖且魅。

石天幾乎以為她是女子,但一看到她滾動的喉結,又是一個激靈,哪裡有女子有喉結的?而且方才她喝酒的時候他看得很清楚,那宛若白玉的耳垂上哪裡有扎過耳洞的痕迹?

他當這只是錯覺,笑道,「來人,把白子攙到一邊去,老子來介紹兄弟!」

斗場各首領皆屏息以待,石天抬手重重一拍上官鶯的肩膀,大笑道,「老子和鷹弟是不打不相識,自今日開始,鷹弟正式成為場里的副場主,老子要是不在的話,她做決定也是具有同等的效力!」

這是將權力劃分,也是將偌大的場子的交到她手裡的承諾。

眾首領皆羨慕不已,卻沒有一個不服氣的,當下皆是單膝跪下,齊聲喝道,「見過副場主!」

聲如驚雷,不但響徹整個樓層,連外邊的人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大家都先起來!」

上官鶯雙手翻轉往上抬起,眾人只感覺到膝下一股強勁的力道襲來,心頭一陣驚愕,來不及抵抗就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來。

抬起頭,卻看見她雙手平攤,更是一陣心悸,要將他們不動聲色的托起,這內力該有多深厚,浪費得有多嚴重!這樣殘酷的事實也是深深打擊到了他們,他們練習武功這麼多年,內力自問也算是強的,但卻沒有一個敢這麼浪費來的。剛才那般快的身法,他們可以自欺欺人的說她只是身法快,但在她顯露這般強橫的內力下,他們心底存著的最後一絲僥倖也是徹底的沒了。

都說江山北有人才出,長江後浪推前浪,他們原本還不信這麼快就被人超越,哪裡想到就在今兒他們這些毫無準備『前浪』今兒就被『後浪』狠狠的拍在了沙灘上,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絕對的但顫心驚、徹底的臣服。

上官鶯不動聲色一笑,知道自己達到了想要的效果,平攤的雙手拱成拳,沉聲道,「小弟關鷹,承蒙石大哥看得起委以重任,日後定當和兄弟們齊心協力打理角斗場,絕不藏私!今日於此發誓,我關鷹願與諸位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違此誓生前當遭千人唾萬人罵,死後墜入阿鼻地獄永不超生!」

錚錚誓言字字鏗鏘,她面色肅穆,雙目光芒灼灼而堅定,宛若地獄燃燒從不熄滅的紅蓮業火,絕艷奪目。

那一刻,天地都安靜。

「好!」

久久,石天大聲叫好,舉起酒罈子,「我石天於也於此起誓,願與鷹弟同生共死,榮辱與共,永不背叛,否則願下地獄永遠受那地獄之火灼燒之痛!」

「我們都願與副場主同聲共死,永不背叛,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男兒心頭的豪情激越萬丈,紛紛舉起酒罈子。

「好!以酒見證!」

上官鶯高高舉起面前的酒罈子,「同生共死,永不背叛!」

「同生共死,永不背叛!」

眾人齊喝,高高舉起手上的烈酒。

「鷹弟,你已經喝了兩大罈子了,今兒少喝點。」石天一手托著酒罈子,一手卻是壓住上官鶯手上的酒罈子,這酒性烈得很,場子里最能喝的也不過是能喝上一壇多,她都喝了兩壇了,不能再喝下去了。

「石大哥太客氣!」上官鶯笑,卻是堅定的拿開了他的手,「男子漢大丈夫,生當頂天立地,今兒與得幸與眾位兄弟同聚,自當得意須盡歡,干!」

說罷,將酒罈子往去前面一推,抱起酒罈仰頭就飲。

「干!」

所有人都看在眼裡,也是齊齊抱起酒罈子狂飲。

上官鶯最先飲完,將手上的酒罈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重重坐下。

頰生紅暈,唇吐芬芳,娥眉上揚,那一雙灼灼的桃花眸卻更是瀲灧生輝,宛若蒙塵的珍珠首次擦凈灰塵,一瞬間綻放的絕艷華光幾乎是能亮瞎人的眼睛。

而此刻,她的眸光正望著對面同一樓負手而立的黑衣男子,唇角彎起冷酷的笑意,舉起面前杯中酒,遙遙一敬!杯中酒液成一道水柱疾速射向他站立的方向,速度快,位置精準。

這是絕對的挑釁!

男子一雙飛揚的丹鳳眼眯起,手一招,立即有人送上酒杯,他舉杯,遙遙相敬。卻是一接,在空中讓酒液滾了幾番,盡數將之接入手中的杯子里,一飲而盡。

「多謝姑娘賜酒。」

他舉杯,眸深黑如點漆,聲音不大,卻知道她能清楚的讀懂他的唇形。

「拓跋玄淵,不謝!」上官鶯傳音入他的耳,一聲冷笑,側過臉去。

拓跋玄淵唇角微勾,以她的冰雪聰明猜出他的名姓他並不意外,意外的卻是她突然暴漲的實力,若不是他用強行化去酒液中強悍力道,怕是這會兒出糗的就是他了。

士別一日當刮目相待,短短數日她的武功漲得如此快,他必須得更努力了。

「白二。」

將他們的互動都看在眼裡的白二上前來,聲音刻板,「少主。」

拓跋玄淵面向倚翠樓的方向,話語輕卻攜讓人無法忽視的堅定,「自今夜起,我入天玄大陣。」

「是。」白二應,微微上揚的語調卻將他此刻略顯擔心的心思透露。

拓跋玄淵側身,「下去準備著。」

白二未應,卻聽到對面倚翠樓里傳來張狂的喝聲,眉頭一緊。

「老石你莫不是輸了一場把腦子都輸沒了,竟然異想天開讓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當副場主。就她這副小身板,我一隻手就能壓得她屁滾尿流,哈哈哈哈。」

那話,字字輕侮,蔑視之意昭然若揭。

張狂的笑聲如人擂鼓在耳邊,振聾發聵。

拓跋玄淵眸倏寒,朝白二丟去一個眼神,轉身,灼灼的目光盯向那發聲處,袖中的長戟迅速拼湊。

白二會意,悄然離開。

下一秒對面樓里卻聽得一聲冷笑,「哪家的瘋狗沒拴鏈子,別的地方不跑,跑到倚翠樓來狂吠,當真是不怕死了被烹嗎?」

上官鶯面色緋紅,一雙媚人的眸子卻是寒光逼人,微勾起的唇角笑弧森冷,只是一手抬起,就制止了角斗場兄弟的出口相爭,越發冷冽的眸子盯著這突然闖入的人。

不,她的目光更像是看一條瘋狗!

來人張狂的笑音效卡在喉嚨,瞪大了一雙宛若銅鈴的虎目,一張本就如殭屍般的臉此時更顯得僵硬,那目光簡直是像是要吃人一般瞪著上官鶯,咆哮出聲,「哪裡來的不識相的野小子,連大爺我也敢罵!」

「爺罵的是狂吠的狗,你既知道你自己是狗,那便消停些,爺來倚翠樓是付了銀子的圖個心情愉快的,而不是被狗吠得壞了心情!」上官鶯看著對方越來越扭曲的臉色,彎唇笑出聲來,完全不為來人身上散發的暴戾情緒所動。

「你這小子想死,老子這就送你上西天!」

來人一向自高自大,走到哪裡都是人捧上天的主兒,何曾受過這等侮辱,頓時怒髮衝冠,就要上前與上官鶯決一死戰。

「這炎炎夏日天乾物燥,人難免心浮氣躁,多說幾句才有口舌之爭。小樓地兒小,貴客來,歡迎之至,自是會備上清茶給客人解火,但若是有人蓄意滋事,那小樓的旗下所有樓閣怕是日後都不會迎這般的客人了。」

那聲音,如珠璃落玉盤,說不出的動聽。

卻,柔中帶剛,讓人一聽就明白。

客來,歡迎;鬧事,此後絕對的拒絕往來戶。

珠簾微掀,溫文儒雅的男子走進來,面色淡然。

方才還怒氣騰騰的來人顯然是認識此男子,怒火一下子矮去半截,到一邊站著,似有熊熊烈火的眸子卻是狠狠地瞪著上官鶯,那架勢似恨不得將她身上灼出一個大洞來,前提是——眼睛有這能力的話。

上官鶯卻彷彿沒看見他那火一般的視線一樣,眉頭微攏,似笑非笑的看向男子,「偌大的倚翠樓,連客人的安全都無法保障的話,日後誰還敢來這用餐。我想,沒人會有閑情雅緻到一邊用餐,一邊等著有人闖進來刀劍相向的吧!你說呢?」

「小樓忙中疏忽貴客,實在抱歉。」男子始終維持著波瀾不驚的面色,即便是道歉,也絲毫不顯得卑微。

「我殺了你,跟你說抱歉,有用嗎?」上官鶯冷笑一聲,不見好就收,反而咄咄相逼。

「這位貴客說得極是。」男子宛若泥菩薩一般的性子,雷打不動,笑道,「日後小樓定當改進,不再犯此次之錯。今日事已發生,為表歉疚之意,此次貴客在小樓的消費全部免單,這樣可好?」

石天朝上官鶯使眼色,示意見好就收,被倚翠樓列為拒絕往來戶可不是什麼好事。

上官鶯也是一笑,「兄台這般客氣,那我不應,倒是顯得心胸狹小了。」

石天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小子終於上道了。

就在他鬆了一口氣的剎那,上官鶯的話差點沒讓他暈過去——「不過今日我可是受了極大的驚嚇,若是倚翠樓肯補上百壇杜康,那一定足以撫慰我受傷的小小心靈了。不然被嚇得手腳發軟的我,一不小心毀掉了樓里的擺設,或者是傷了人的話,那該多不好意思啊!」

說是不好意思,那臉上卻是寫滿了威脅。

石天悲催的望天,能想象出自己被掃地出門慘樣。

男子波瀾不驚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龜裂,明白她是責備自己出來晚了之故,但百壇杜康價值又豈止千金,又豈是隨隨便便能給的?

臉色頓時一沉,「這位客人莫要欺人太甚!」

上官鶯涼涼一笑,「這便是你道歉的誠意的底線了啊,原來如此。」

轉身面向窗外,氣沉丹田,高聲清喝,「諸位……」

男子忽然明白她在打什麼主意,冷聲打斷道,「百壇就百壇!」

那聲音,已然咬牙切齒。

「還真是大方呢!」上官鶯轉身來,唇角揚起燦爛的笑容,「那我便不客氣了,下次還來。」

「歡迎之至。」男子幾乎是咬著字兒說的。

「真是大方,那我便不客氣了,你吩咐人送到角斗場門口便可,不送。」上官鶯笑容滿面看著他,很客氣的『請』他走。

男子心頭怒火燃燒,卻不得不按捺脾氣,無聲離開。

不是怕她,是重視聲譽。

她方才要喊的話定是將說樓里護衛儘是無用之人,連一介武夫都擋不住,絕對不是一個用餐的安全去處。

這皇城,別的不多,達官貴人最多,一個危險的樓里哪怕是菜肴再精緻、可口,也是無法讓人安心前來。

做生意最重要的聲譽,她那一腳死死的踩在了他們的要害,除了由她獅子大開口,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在出門時,他腳步微頓,看向那眉眼皆厲的人,他,記住她了。

石天臉上的冷汗濕了額頭又干,上官鶯淡然的表情維持到男子離開那一刻,當珠簾再次落下時,她美目倏厲,灼如烈火的目光深鎖住方才張狂的來人,「三日後,是漢子的,到角斗場,我與你於眾目睽睽下,決一死戰!你,可敢應?!」

那聲音是氣沉入丹田,和著內力喝出來的聲音,在她開口的第一秒,就註定是百丈之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激將,他若拒絕,日後看他還有何顏面在皇城立足!

她也賭他不會拒絕,更何況她絕對不會給他拒絕的機會,送人上絕路什麼的,她最喜歡了。

果不其然那人聞言勃然大怒,「只會逞口舌之快的臭小子,老子不敢應,老子就是孬種!」

「好!」上官鶯滿意地道一聲,手指向外,立時翻臉,「既是這樣,你現在可以滾了!」

------題外話------

文是女強的,男主的存在感不是弱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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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將門烈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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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綻,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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