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未圓房
婁陽怒了,對著婆子厲聲一喝,「還愣著做什麼,把這刁奴給我丟出去。」
不想屋外的一杯薑茶,哐當一聲落了下來。
眾人看去,只見方芸兒素白著臉。望著烏嬤嬤的雙眼蒙了淚意。「老爺,烏嬤嬤是我娘家帶來的人,請老爺高抬貴手。」
婁陽正欲回,奈何一滴豆大滾燙的淚珠落在他的手心,他搖了搖頭,道:「把烏嬤嬤給我發賣了去,那二十杖責就免了。」
「是。」
萬寶兒低頭,雙眼中劃過一絲得意。雖然方芸兒不管事,可這烏嬤嬤是家中的管事嬤嬤。若不除了她,自己何時能給府中換血。要知道,這裡不少都是方將軍的眼線。
「慢著。」這聲音不緊不慢卻猶顯稚嫩。就在所有人看過來的時候,婁錦站了起來。目光如水一般溫柔靜謐。「爹爹,錦兒一直以為爹爹待我好,一直以為二娘和妹妹也待我好。雖然錦兒不是爹爹親生,但對爹爹的濡幕之情絕不有假。然今日所見,是錦兒錯了。烏嬤嬤顧及著錦兒,從來沒有在錦兒面前說半句不好聽的。可妹妹一進門就毫不避諱說了這『野種』兩個字。錦兒安安靜靜坐著便就是不存在了嗎?」她哽咽著說道,那語氣竟是那般委屈,從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口中說出這些,倒是讓一些年長的婆子們都不由得一梗。
是啊,大小姐不過是個孩子。而且自小府中流言蜚語不少,別人說也就罷了,偏偏是自己妹妹這麼嫌棄這兩個字,倒真是勾起傷心事了。
婁陽臉色變了變。目光一落便看向婁蜜。婁蜜被看得一陣不自然,忙說道:「那是烏嬤嬤……」
「錦兒自知娘與錦兒在府中是不待見的。烏嬤嬤只是為妹妹的婚事著急,說了句蜜兒比我小不了多少就要受此重罰了嗎?娘,爹爹是嫌我們佔了地方,這殺雞儆猴呢。」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渾身一震。方芸兒不由得退了一步,瞬間臉若白紙。
更有幾人盯著婁錦看,她到底想做什麼?不過就是個奴僕,發賣了就發賣了。這老爺和夫人的關係本來就僵地發冷。這……
「放了烏嬤嬤。往後誰在大小姐面前說這些沒用的話,全給我打殘了丟出去。」婁陽說完看了眼婁錦,似乎在觀察她的臉色。
婁錦撇開頭去,娟白的袖子往眼角擦了擦。眾人看去,竟都覺得大小姐委屈了。要大小姐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這些話也實屬難事。畢竟還是孩子。
背對著眾人的婁錦神色微微一冷。聲音卻還是那般柔弱。她轉過頭來,恭恭敬敬地敬了一禮,「錦兒今日莽撞了。還請爹爹和二娘不要見怪。」
方芸兒走了過來,拍了拍婁錦的手。她看了眼婁錦,成親這麼多年來,頭一次對眼前的男人產生了一絲疑惑。
婁陽皺了皺眉頭,躲開方芸兒的眼神,甩手走了出去。
萬寶兒深深看了眼婁錦,目光卻是沉了沉,拉著婁蜜就走了出去。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婁錦才收回眼神。既然你們這些人都標榜仁義,生怕得罪了外公。那麼,就休想再有任何得寸進尺的機會!她瞅了瞅正在發獃的方芸兒。暗嘆了口氣。娘,你已經不能沉醉在婁陽製造的虛情假意里,我會讓你一點一點看清楚。總有一日,我們會光明正大離開這裡。
「小姐,烏嬤嬤對不住你,烏嬤嬤總管不住我這張嘴。害的小姐傷心。是老奴不對。」烏嬤嬤低頭,心裡真是狠狠暗罵了自己。這些日子越發看不慣二夫人,倒是忘了自己這奴僕身份。
「烏嬤嬤承外祖父外祖母重託,身系我們母女二人。萬不能有一絲差錯被人砍殺了去。」婁錦扶著方芸兒坐下,雙眼一瞬不瞬盯著烏嬤嬤。那目光竟是帶了勁一般,壓得烏嬤嬤不得不低頭,心裡頭半分不敢輕視。只道:「奴才謹記小姐教誨。」
「下去吧。」
烏嬤嬤離開后,幾個丫鬟紛紛低頭不語,這穿花樓何時像現在這般靜謐,就連遠處吹起的春意都無法融了這屋裡的沉寂。
當下,方芸兒咳嗽了聲,一直閉口不言的流翠開口,道:「大夫人的葯呢?」
婁錦依舊一語不發,一面輕輕把秀眉畫上,瀲灧的目光自鏡子前一轉。只見幾個丫鬟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屋子內的藥味四溢。
她蹙了蹙眉頭,思緒百轉。
「錦兒這丫頭還沒好嗎?屋子怎麼一股子藥味?」這話伴隨著幾個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婁錦眼眸一低,笑著迎了出去。
「錦兒見過爺爺,叔叔,嬸嬸。」
聲音清脆,宛若黃鶯出林。人卻是低著身子,動作溫婉,那雙眉眼含笑若水,嬌滴滴的一個女子出水而來。
婁城和竇氏互相看了一眼,眉間都有一絲奇異。雖說錦兒自小出類拔萃,可京中美麗的名媛多了去了。自然不覺得婁錦有何特別,只是今日見這丫頭的神色,卻讓人移不開眼了。
「呵呵,好孩子,看樣子身體恢復地不錯。」說話的正是婁府的老太爺,當今的兵部侍郎婁世昌。婁世昌一身深藍色官袍,念過半百的臉上無過多歲月的痕迹,唯有笑著時候,眼角的紋路若菊花一般綻開。
婁錦嘴角幾不可聞地一勾。小步上前,迎了三人進屋。
方芸兒剛吃了葯,見公公和叔叔來了,立刻站起來行禮。
竇氏笑道:「你這幾日身子不爽利,就多休息,開春的日子還是冷的。看你這臉色。白柔,一會兒去我屋裡拿昨兒個皇后賜下的靈芝送到大夫人這。」
「是。」
竇氏是竇皇后的親侄女,叔叔婁城少年多才,早些年就當上了太子少師。在婁陽娶了萬貴人的表妹萬寶兒為平妻之後,皇后特地下旨將竇氏下嫁婁城。自此婁家和皇家的關係自然不言而喻。
方芸兒倒也不推脫,笑著應了。
婁錦一直跟在方芸兒身後,那份乖巧的模樣與以往並無分別。
「最近外頭傳了些流言蜚語,你莫要去管那些。這府中有我給你撐腰,沒有誰能欺了你去。」婁世昌盯著方芸兒,面上忍不住一抽。這些日子京中盛傳,婁陽雖娶了方芸兒,卻從未圓房。儘管這是事實,可若是傳到方將軍耳朵里,可是多生事端。
聞言,婁錦低眉斂目。前世,娘答應了婁世昌,在外公問起這事的時候,娘一口否決,只道這婁陽萬般好。記得,那是外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懷疑過婁陽。而那一次就那樣風平浪靜揭了過去。
方芸兒面色一僵,眉宇間瞬時染上了悲傷。對上叔叔婁城和竇氏的目光,她撇開眼。只覺得這世上再無一分臉面是自己的。十幾年從未同房,這事叫人說起來,情何以堪。更是對著婁家人,她的胸口頓時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