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七）晚宴！{一十}
「不用緊張的。」男孩擺擺手，「我只是好奇而已，畢竟你能夠直接對我問出這樣的問題，這成功地勾起了我的一點小興趣。」
誰又知道是什麼興趣啊！諾瓦娜慌到不自覺地抖腿，眼神飄忽不定地在四周尋找救命稻草——那必然是女孩啦！可惜對方似乎並沒有向自己伸出援手的想法，那對金瞳里滿是看熱鬧那種「期待」。
諾瓦娜閉眼咬牙：「我只是看到兩位嬉戲打鬧，感覺兩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和先前的印象完全不一樣，就忽然想到這個問題，隨口就問出來了！」
「小孩子不就應該無憂無慮地嬉戲打鬧嘛？！而兩位明明還是這麼小的年紀，感覺現在已經背負上了很多沉重到成年人都不堪重負的責任！」
「所以我一直以為，副局長應該是那種可靠的中年大叔，而不是您這樣稚嫩的孩子！心中一直有這個疑惑，今天藉此機會問了出來！」
諾瓦娜低著頭緊張地等待接下來劈頭蓋臉的責罵，但是等了好一會，都沒見到對面有半點動靜。諾瓦娜只好小心翼翼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去觀察，發現男孩在和女孩咬耳朵……
這是在商量從哪裡開始批駁嗎？諾瓦娜趕緊低下頭擺出認錯狀。這麼直接地把心裡話說出來，何況是在自己的頂頭上司面前這麼說……
男孩和女孩停下了咬耳朵的動作重新坐好，看來是已經討論出來眉目了。諾瓦娜這回緊張到咬上嘴唇了，生怕開口就是一句「所以你是認為是不適合坐這個位置嗎」的質問……
「你說得很對，我也想知道為什麼。」男孩一開口，又一次驚到諾瓦娜。
「我也很羨慕同齡人能夠無憂無慮地玩耍嬉戲，很羨慕同齡人能夠在親人身邊盡情撒嬌，很羨慕同齡人能夠自由自在地奔跑打鬧……」男孩的眼神變得很憂愁，下拉的嘴角配合上哀傷的神情語氣，讓諾瓦娜都鼻子一酸，「但在帝國統治的廣袤土地上，有多少我的同齡人，以上的場景甚至做夢都夢不到？」
「這是一個十分悲慘的世界，一個不公平的世界，一個腐朽的世界。富人們享受著紙醉金迷的生活，而貧民們甚至在擔心能否活過明天。」男孩低著眼眸喃喃地述說著，無神的雙眸下他似乎在回憶又似乎在想象，「貧窮和災難不會區分人們的年齡，孩子同樣會遭受苦痛和磨難，甚至是死亡。」
「上天賜予我以能力，讓我能夠看到改變這一切的可能。同伴給予我以信任，讓我能夠走到現在這個位置上。」男孩抬頭，望向諾瓦娜的眼神堅定有力，「我希望通過我的努力，能夠稍微改變一下眼下這悲慘的世界。」
男孩向後躺去，舒適放鬆的姿勢配上輕鬆愉快的語氣，讓氛圍輕快了不少：「所以我出任副局長，並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只是各方因素綜合影響的結果罷了。」
諾瓦娜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這種話題過於沉重了些。諾瓦娜的出身雖然在這裡算是最差的，但好歹也是在楓氏家族主導的二十二區，在二十二區的平民多多少少都得到了楓氏家族的「照顧」。就比如諾瓦娜的父親，在那個事件發生之前，諾瓦娜的父親一直都在楓氏家族的工廠中打工，雖說辛苦但賺取的錢相比於其他地區的平民多了許多，家裡甚至能夠購買一些額外的勞動工具——木匠工具和針線布匹，這兩樣玩意在父親的腿傷之後，成為了家裡搞錢的主要來源。
而在更偏遠的地區，民眾們甚至還未擁有自由之身，
依舊需要向地主支付自己的勞動所得以換取殘喘的生機。遠的不說，自己住的那條街頭，時不時就有邊緣區來趕集的農民，稍微聊過一段時間，就知道他們生活不易。
這個時代里，富人貴族在煤氣燈照耀得燈火通明的華麗宮殿中舞蹈，貧民百姓在油燈勉強照亮的昏暗草房中辛勤勞作。
「別想這麼多啦，」女孩意外地沒有跟著潑冷水，只是適當地轉移話題，「做好自己就行了，時代可不是渺小的個人能夠撼動的。」
「的確，關注好眼前的事情，走好每一步才是最重要的。」男孩擺擺手，似乎將包裹在周身的沉重氛圍像趕霧一樣扇開，「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嘛。」
諾瓦娜倒是沒能從剛剛的話題緩過來。先前的自己只是跟隨著那個簡單樸素的夢想，拍腦袋做決定，想著成為故事書里那種「行俠仗義、劫富濟貧、嫉惡如仇」的正義騎士，維護和平順便守護家人。
直到現在，諾瓦娜才稍微認識到，異端審判局的願景是有多麼宏大。
不過眼下好像也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們的爭論把伍德斯給吸引過來了，此刻他正陰著臉低頭看著自己。
「額……伍德斯……我不是那個意思……」諾瓦娜擺著手，使勁賠笑。
「可惡啊！為什麼我又沒被理解？！」伍德斯忽然就跪下來抱頭痛哭，這一出諾瓦娜都嚇壞了，「團隊中的開心果可真難當啊！」
啊這……諾瓦娜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伍德斯了。不過回想起來，伍德斯確實創造了不少笑點。
「真是辛苦了啊……」諾瓦娜只好拍了拍伍德斯的肩膀，以表些許安慰。
伍德斯立馬原地復活，單膝下跪呈吻手禮托起諾瓦娜的手：「為隊伍做貢獻！值得！」
諾瓦娜連忙抽回自己的手，生怕伍德斯真的來一個吻手禮：「好啦，知道你辛苦啦……以後搞笑記得把握氛圍和方式啊。」
「服從領導安排！」伍德斯拍胸脯回應，隨後起身回去了。
看著伍德斯跟琴美有說有笑的樣子，諾瓦娜甚至在懷疑他到底是不是那個尊貴無比的皇室家族出來的人了。還是說整個家族只有他是這樣？無法理解。
「伊萊，諾娃，我這邊有些問題想單獨和諾瓦娜小姐聊聊。」男孩拍了拍大腿，發出的聲音引得還在談天說地的各位停下來矚目，「你們兩位先移步旁邊，享用十六夜拿過來的甜點塔吧。」
「好的老闆。」伊萊乾脆利落地起身，諾瓦娜完全都沒影響到她的動作。伊萊將位置讓給諾瓦娜，自己和諾娃貼近，咬著耳朵交流著什麼離開了。
「好了，諾瓦娜小姐，」男孩的呼喚讓諾瓦娜將注意力轉移回來，「到目前為止，你覺得先前她那『先斬後奏』的決定，如何？」
諾瓦娜看向一旁端坐的女孩，表面上看著她一臉不屑、毫不關心的樣子，實際上握在一起的手都緊張到捏緊了。
回想起剛入學的時候，得知自己很有可能是被「連哄帶騙」地「拐」進學院的，後面知道自己沒有被告知便直接被安排加入輝凰小隊，自己氣炸了對著諾娃姐一頓發泄，最後還是女孩跑出來強行壓下來的……
結果一個是蒂在這裡，另一個是自己得到了想都不敢想的資源培養，還一個是這邊的氛圍融洽得很奇妙……總之事實說明，自己先前的想法太過於自我與短視了……
「這個嘛……」諾瓦娜不好意思地撓撓臉，別過頭去躲避男孩期待的眼神，「我必須承認，先前是我說話不好聽了……」
「怎麼？你對她發火了？」男孩不知所以，看了看諾瓦娜又看了看女孩。
「算是吧……」諾瓦娜這下更加後悔和害羞了，頭低了又低。
男孩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也怨不得你，畢竟她的表達能力實在是令人堪憂……」
女孩這就不樂意了，抬手便是開錘：「幾個意思啊？！拐著彎說我不會說話？！」
男孩抬臂招架：「你都是局裡公認的不會說話了，也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說嘛。」
「還融入團隊去分攤責任是吧？」女孩越錘臉越紅，也不知道是氣上頭還是害羞。
他倆的關係真好啊……諾瓦娜撐起腦袋，臉上漸漸露出姨母笑。這不就是倆小孩嬉戲打鬧嘛，這個畫面才對嘛，先前那種掌控全局、拍案決斷的事情，應該給大人來做，他們這樣的孩子就應該好好地享受童年……
「啊，對了。」諾瓦娜有感而發，沖著男孩直接提問，「為什麼副局長年紀這麼小？」
頓時，嬉笑打鬧的兩人停下了動作，在自己的位置上像貴族一樣坐好，恢復到先前的嚴肅認真狀態。
諾瓦娜瞬間感覺自己問錯了話，身體自覺地隨著他們一起端坐正來，緊張地咽下一口口水。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男孩身體前傾，嚴肅的眼神里似乎閃過如利刃般危險的光。
諾瓦娜咬住下嘴唇：「我想！」
「好！我佩服你的勇氣！」男孩一拍大腿，指著諾瓦娜連連點頭，「你是與我接觸時間第二短向我問出這個問題的傢伙！」
「順便一提，」女孩補充發言，「第一短是伊萊。」
諾瓦娜握緊雙手。到底是為什麼呢？堂堂異端審判局，掌握著無法想象的暴力，威懾四方。按理說領導人應該是那種可靠的中年人，站立如松、銳利如劍、行動如風、呼號如雷的那種超級硬漢。但實際上領導著整個審判局的，卻是一個看起來稚氣未脫的孩子……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聽好了，」男孩坐直身子，「我能成為副局長的原因是：其他人都打不過我。」
氣氛瞬間凝固住了，諾瓦娜被尬得動彈不得。關鍵是男孩和女孩那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讓諾瓦娜真的分不清這句話到底是玩笑話還是認真的……
「我知道你不相信。」男孩向諾瓦娜攤開右手，「但是事實便是如此。」
「實話實說的話，」女孩再次插嘴補充，「若是這傢伙腦子抽了想一個人單挑整個異端審判局，那審判局估計要花費接近三分之二的力量才能搞定他。」
真的假的……諾瓦娜一臉難以置信。
「現在你應該還沒上過任何正規的靈力課程，所以應該沒多少這方面的概念。」男孩抬手，諾瓦娜發現自己的右手居然不受控制地跟隨著男孩的動作抬了起來，「更何況還有靈力課完全結束后，才能開展的精神力課程……」
也是啊……諾瓦娜看著男孩發光的黃金瞳，心裡一顫。這種能夠直接操控對方動作的方式也是戰力，甚至比靈力更加危險……
所以剛剛那句話是認真的……
「當然，這個是主要原因沒有錯。」男孩發光的黃金瞳熄滅回歸常態，自己的手臂失力自由下垂，「這也是由各方面綜合原因堆砌而成的結果，至少這些東西在局裡沒有爭議。」
「話說回來，你為什麼忽然問這個問題？」男孩微笑起來，還是如此和藹可親，但諾瓦娜的心底里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受，「你是覺得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還是有什麼其他見解？」
糟糕！自己根本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背後可能蘊含的一些意義，其實完全就是觀景而發的隨口一問而已！這是被副局長懷疑不忠誠了嗎？！那豈不是自己要小心點回答，免得被直接「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