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為客
「——」
破碎的墳某上方,白色的面具險而又險地彈射了出去。
而那些四處飛濺的碎片在離開了機械的軀體后,立刻開始向著面具彙集,重新構成了墳某白色的身影。
「媽的,冠王這雜種,死了都還要埋伏我一手。」
「……真的死了吧?」
吃了一塹之後,墳某小心翼翼地釋放出了存在,令一部分離開世界,另一部分仔細地觀測著這個戰場。
形體,能量,意識,空間,時間,以及令自己能夠反敗為勝的,類似指令的存在。
「——沒有,這附近已經沒有了可以高效活動的存在……沒錯吧?三頂的感知?」
「……」
「——」
墳某環視著四周坐了下去,腳下的晶化層立刻歡迎似地升起,形成了一張長椅。
「——」
再一抬手,跌落在地上的大弓也立刻出現在了它的手中,被它橫放在大腿上。
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等了幾秒,確認了自己的安全處境后,墳某才看向了大弓。
跟著,把雙手放在了弓弦上,劃了下去。
「——」
隨著雙臂上密密麻麻的固態鈾的出現再消失,墳某也鬆了一口氣似的靠在了椅背上。
「好了,復盤一下吧。」
「——」
這個世界沒有雲。
所以這個世界也並不會下雨。
至少冠王並沒有特地製造出雲這種形體的意思。
這就令金碧輝煌的冠王城,在誕生至今的數十年,僅在今天見識到了【下雨】。
銀色的雨點撕下了曾為他們遮風擋雨的布匹。
砸破了為他們帶來甜蜜的瓜果。
掀毀了載他們入眠的屋檐。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導致他們的憤怒或悲傷。
因為到頭來,他們已經成為了它們。
一些不再擁有意識,漫無目的地遊盪在街道上,失去了冠王而開始自行崩潰的白瓷怪物。
連逃也不會逃,擋也不會擋。
就這麼隨波逐流地。
「————————————」
與這個毫無生機的巨大街區一同消失在了接二連三的爆炸之中。
標誌著,冠王的退場。
「三頂。」
反覆地使用變身能力后,墳某確認了這個世界的壓級狀況。
「對我來說,對於【強】者來說,在這個世界能夠發揮的上限是存在等級三頂,存在強度三頂。」
「然而這並不是這個世界能容納的極限。」
「在我過去,從【上一位】冠王的控制中脫身,釋放出存在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力量能夠牽引到地外的天體。」
「星球級的影響力也……就是四底,能達到四底的存在強度,不過那應該是某墳的存在部分的力量……」
「某墳的話,可以在這個世界發揮出存在強度四的力量……」
「不對,不對,某墳是跳躍者,這份上限絕不是為他而定的……」
「有原住民能達到,這個世界的【最強】者,可以發揮出四級的存在強度。」
得出這一結論后,墳某立刻收回了覆蓋著戰場的存在。
今時已不同往日,自己不再如同在某墳的世界時那般強悍,這裡也不是那樣沒有壓級能夠隨意發揮的世界。
弱,就絕對是弱。
強者,就一定強不過最強。
墳某此時就並不想惹到這個絕對存在的最強者。
令自己觀測起來沒那麼具有敵意后,墳某重新看回了自己的軀體。
哪怕已經恢復了形體,一道明顯的裂紋仍然從自己的手掌攀爬到了側腰。
怎樣嘗試,墳某也無法將其修復。
「存在傷害……不像是冠王能打出的,我用過關鍵詞嗎?」
分析著,裂紋逐漸開始從它的身上褪去。
雖然不能修復,但是這並不能阻礙墳某在它的上方覆蓋一層存在,將它遮掩,稍微的加固。
「……冠王。」
「在我的印象里絕對不能說太強,面對槍王某墳的時候可以說是被單方面屠殺。」
「然而,這樣不算太強的東西,愣是挨到了我用出關鍵詞?」
「一百一十四條指令,關鍵詞的使用在最後的十四條里。」
「按我的預估,他應該是活不過幾十發核爆拳的,是我低估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又或者有什麼變故?」
墳某看著大弓。
「會是這個東西嗎?」
「具有高等的存在等級和強度,能夠發揮特殊的力量,這應該就是▉▉▉老爺子說的王器……嘖,好歹讓我緬懷一下故人啊,而看這個造型,是弓王的嗎?」
「說起來,我的第一次也是死在大敗弓王而歸的冠王手裡。」
「弓王會是那個變故嗎?」
「而那邊的東西……」
墳某看向了一個方向。
那百萬里之外的超級祭壇。
一種熟悉的存在,自從它回復意識開始就如同早晨的鬧鐘般對自己宣告著自己就在那裡。
某墳的存在。
與在它的世界所感受到的,或者是從關鍵詞中感覺到的有些許不同。
但是從大體上來講,那就與墳某曾經擁有的某墳存在一般無二。
「那個就是之前說的,這個世界再現出來的某墳,也就是,某墳二號。」
「嗯……再怎麼說,世界也是一種五級存在,能夠再現出一個三級存在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為什麼是他?他媽的,我不配嗎?」
說著自己也知道答案的抱怨,發出了吐口水的合成音后,墳某拿起大弓,讓腦袋和右臂穿過了弓身與弓弦的空隙,掛在了身上。
「怎樣也好,某墳那賤人復活不復活我都懶得管,隨他去就是了。」
「在連接上下一個世界之前,我就先到處轉轉好了,剛才看某墳二號那百多萬里都沒看到地平線,這顆星球也是夠大的。」
「不過大歸大……似乎基本上都是啥都沒有的荒地來著,往哪走呢?去其他王的國家轉轉?嗯,也不錯。」
點點頭,墳某隨意地向著一個方向邁開了腳步。
跟著,止於了邁開的階段。
「……?」
墳某的接收器收縮了一下。
有什麼。
有什麼存在把自己包圍住了。
不是物質,不是能量,不是意識,也不是什麼複雜的力量,好像是什麼很簡單的……
氣勢?是氣勢嗎?
憑那種東西,就能把一個存在等級三的動作停止???
「他媽的……不會是那個最強吧?我選錯方向遭到反擊了?」
「……」
集中著意識,墳某卻沒有等待預想之中的攻擊。
等來的是另一種感覺。
接近。
氣勢的源頭正在不緊不慢地接近自己。
「卧槽槽槽槽槽槽過來了過來了他媽的怎麼是對面過來了是因為我動靜整太大嗎他媽的都怪冠王那個傻逼我得趕緊走但是如果我強行破解會不會被當成敵對我該怎麼——」
「——」
就在墳某頭腦風暴的時候,它的身影卻突兀地從氣勢的包圍中消失了。
「……」
那之後,一雙交叉纏繞著黑色皮革的灰色布鞋踏在了晶化層上。
「——」
隨著晶化層的開裂,一小塊透明的晶體被彈飛了起來,越過覆蓋著整齊的黑色皮革條與白色金屬鏈條的白色布衣,越過了刻畫著尖牙利齒怪物的漆黑月型肩甲,越過了它們主人一米五八的海拔,落在了被白色金屬指套固定的黑色手套里。
「來晚一步。」
低沉幹練的年輕女聲在這片空曠之地迴響。
食指與拇指輕捻著的晶體反射著一雙赤紅的瞳孔和黃金般的睫毛,劍眉與刻畫著肩甲上同樣怪物的發箍束起的長發。
「無妨,便由你先行招待,恰到之時,我再一會這趣客。」
說著,她轉過身,向著自己前來時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疾不徐。
「……」
墳某看向自己。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一方面,自己只能看到一條黑色的線。
另一方面,自己卻又能看到一整個平面。
或者說,看到一副長長的黑白畫卷,畫卷上有著難以細數的人,魚,鳥,獸,各式各樣的自然風貌與風格不一的建築。
然而,就是看不見立體的事物。
什麼也看不見。
而根據畫卷上的內容來看,自己此時正站在一片晶化的大地上,旁邊還有自己製作出來的長椅。
跟著,自己的位置突然發生了變化,去到了一棟修建著重沿廡殿頂的建築之內。
建築第二層是一體化的空曠房間,四周排列著籠燈與各色盆栽,在房間的四角各安置著一鼎熏香。
而明明是以第三視角看著畫面的墳某,卻能感受到地板對自己的支撐,熏香的氣味。
在房間的盡頭,設有一扇巨大屏風,屏風的左右兩邊各跪坐著一名身著輕紗,面容姣好的侍女。
而半透明的屏風后,是一個模糊的女性身影,長發,似乎著有頭紗與面紗,以及因為是畫面而並不會活動的霓裳羽衣。
【擅自將你請到此處,多有叨擾,為了避開斧王,余只能出此下策。】
畫面中浮現出了墳某也能理解的文字。
仔細看去的話,這樣的文字在畫面的各處都不斷細微地出現又消失。
而同樣,看著這些文字,墳某分明聽到了一位聲線柔美,卻不失去威嚴的智性女子的聲音。
【啊,沒事,不如說你讓我得到了稀奇的體驗,我反而想感謝……噢,我說的話也會變成文字啊。】
【如此便好,能讓你滿意,相信能利於接下來的交談。】
從簡單的文字中,墳某卻看出來一絲笑意。
【交談?】
【是,但在那之前,還請容余先行介紹,打開天窗說亮話。】
【余乃當世十王之一,畫王。】
【相信你也有所猜測,這副畫卷便是余的王器。】
【同時,也是余的畫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