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梔子莫
頭暈目眩的，口鼻間充斥著酒精特有的刺鼻氣息。
梔子莫在皂白破敗的病床上睜開靛藍的眼眸。
「要命了……靠……」梔子莫看著眼前那殘缺了一角、正不斷向下躺著泔水的天花板。
臭氣攪和著酒精的氣息將他本就不夠清醒的腦袋籠罩。
「最晚又喝串了……」他不爽地搖晃著腦袋，掙扎著想從自己正躺著的潮濕又陌生的鐵板床上坐起。
他撲騰著身子努力了一番，雙手卻全然使不上勁。
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綁在了鐵床一邊，身上正穿著藍白條紋的單薄襯衫，下巴那還有著黏糊糊的觸感，引得梔子莫好不快活。
「大爺的……我昨晚整什麼花活了……這是被當精神病抓起來了？」梔子莫冷靜了下來，他艱難地挺起自己脆弱的脖頸到最極限。
這才勉強看見了自己正處何方。
自己正身處一間病房內，粘著污漬的藍布擋板將自己的左側遮得嚴嚴實實。右移腦袋，厚重的窗帘把這間病房裡唯一的窗戶也遮住了，好不容易擠進來的白光梔子莫卻感受不到溫暖。
他的全身都冰冰涼涼的，像是被人預先放進了冰窯子才拿出來。
梔子莫又掙扎了一會，最後無奈地砸下了腦袋，看著天花板源源不斷向下滴落的泔水。
他的腦子恢復了部分清醒，但那份難得的清醒又飛快地被疑惑擠佔了。
這是哪？梔子莫依稀記得自己一個人失戀回家喝著旁人不敢輕易企及的高濃度白酒，一個不注意被石頭絆倒，一頭栽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識。
如果是按照往常，他應該是被路過的人送到了人家家裡，再不濟也是診所或派出所。之所以不送到醫院，是因為他家方圓十里唯一一家醫院早就已經廢棄了……
所以這裡……是怎麼回事？
身上穿著的病服，單調的白色病房，還有寒酸人士標配的鐵床……這怎麼看也應該是個醫院吧……
難道是被好心人不遠萬里送到了其他的醫院？
不不不，梔子莫自顧自地搖起了頭，自己可是方圓百里出了名的窮******母雙亡無依無靠不說，好不容易靠著社會救濟和鄉里鄰居的關心熬過了童年，出了社會又被學歷和情商的枷鎖狠狠勒住了熱忱的心和想奔跑的雙腿。
發了瘋般地混到個勉強可以幫助自己在溫飽線上掙扎的銷售工作。又甘願做起了女神同事的舔狗，被人耍得團團轉，用完了價值再拋棄已經是他戀情固定的結局。
現在的他身無分文，要能力沒能力，要智商倒是還有些。親戚街坊也早就失去了對自己的耐心和善意，梔子莫也早就清楚，就算是12月的寒冬將他凍死在路邊，估計也沒人願意替他謀划後事。
不遠萬里送去醫院什麼的，更是鬼扯。他想到這裡越發的氣憤，雙手青筋一爆，全身用力向上勾起，勒著手臂的皮革繃緊著發出了吱吖的慘叫。
再是一用力，啪！
兩聲清響，皮革紛紛斷裂。
「好耶！」梔子莫的精力完全回歸，現在的他就是一個睡了好覺的大小伙。
昨晚發生了什麼，倒也不急著去探尋……說不定就是有願意幫助自己的傻子呢。
他坐在病床上，搖擺著雙手，活動活動筋骨。
全身骨骼吱吖亂叫幾聲后，一陣神清氣爽。
「蕪～」他挑趣地看向地上兩個散落的皮革，不自覺佩服起了自己的力量。
長久搬磚的績效居然在這種奇葩的地方顯現了，梔子莫低著腦袋揉著手腕一陣苦笑。
他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
「既然是醫院，應該有免費的餐食之類的吧……應該？」梔子莫長久孤獨的行事風格造就了他喜歡自言自語的特點。
他的鼻樑再一次竄上了腥臭，揶揄地低頭一看，之前他感覺到黏在下巴上面的東西正是他的嘔吐物。
梔子莫的內心泛起一陣噁心的漣漪，他強忍著將胃酸吐出嘴巴的慾望，一把爬出鐵床，赤腳疾步地繞過那藍布屏風。
眼前多了好幾樣新鮮的景物，梔子莫一眼就瞅到了藍布屏風後面不遠處的小隔間。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過去，撞開隔間的小門，果真是盥洗室！
t字型的小洗手台成了梔子莫此時的救星，他雙手扒在洗手台上，哇的一聲將胃酸和饅饅殘渣吐出。
嘔吐物絲滑地在洗手台里打了個旋，流進了管道里。
梔子莫的心情頓時壞了不少，他抬頭看見了面前碎裂成了好幾半的鏡子。
像是被墨漬浸染的玻璃倒映著自己漆黑模糊的輪廓。
他麻煩地抬起腦袋，看向了他正倚靠著的瓷磚牆壁上凸起的按鈕。
毫不猶豫地一按，青色光充盈了整個房間。
梔子莫再抬頭看向鏡子，看見自己那標準輪廓的一瞬間，心情又好了許多。
標準的大眾臉，一頭蓬起的自來卷，立體深邃的五官，還有那一雙他最欣賞的蔚藍眼眸。
他將胳膊墊在洗手台的台檐之上，撐著腦袋再一次欣賞了起來。
多虧這老天給的顏值高啊，能活到現在也離不開那一雙如《星空夜》般的眼睛了。
不過沒錢還是單身一個，自己這麼一個沒來由又喜歡摸魚的愣頭青又能掀起什麼浪呢。
梔子莫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褲子，驚奇地一掏，竟發現了一部手機！
「這是誰的？」梔子莫四處問著，忽然想起自己是獨自一人又悄悄壓低了聲音。
真是怪事了……
他撓了撓腦袋，手中握著那方方正正的梨子14，滿滿的負罪感和爽感湧上心頭。
應該是誰換衣服什麼的落在這了吧……梔子莫又張望了一番，突然一道血色闖入他的眼眸。
他的腦袋一停，無比詫異地看向那面污濁的鏡子。
鏡子上逐漸出現了水氣，可梔子莫並沒有大聲呼氣，他好奇地將腦袋湊近了點看。
那水汽中間拉長了一道血色，並還在不斷書寫著，搭配著青色的燈光，有著說不上來的壓抑和詭異。
那血印子越發得多，在梔子莫面前拼成了一句話。
「歡迎……」
「來到……」
「靈界？」
「什麼東西……」
梔子莫自顧自打開了手中的梨子14，手機並沒有設置密碼，背景卻是一片黑色，時間是一團抽動的符號。
上下一滑，手機便解開了，整個空曠的手機界面只有一個叫「靈界」的軟體。
梔子莫皺著眉頭點開了，一陣短暫的黑屏過後，紅色的界面鋪蓋住了整個界面。
這軟體原來是一個交流軟體，還以為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過整個軟體還是空曠無比，這一次什麼東西都沒有，倒是有一個叫分享圈的功能。
梔子莫點開分享圈，稍微載入了一會，手機的攝像功能忽然開啟。
「嗯……」他曾經可沒少發過信息，拍照記錄什麼的他更是每天一兩次，雖然沒什麼人關注就是了。
梔子莫看著那已經停止書寫的血字，頓時靈機一動，拿起手機就對著鏡子拍了一張自己比耶的照片。
「嘿嘿……」
「是……被做惡作劇的小哥哥一枚呀～」
反正落在了自己手裡終歸還是要還，不如現在體驗一下那被宣揚的神乎其神的拍照功能。
梔子莫編輯好了文案想都沒想便發布了，他稍等一會，果然沒人關注。
他掃興地關掉了手機，開始擔心起住院費。
「要不一會就逃吧……幸虧自己沒帶身份證什麼的。」
梔子莫這麼謀划著，這才想起來清洗衣物。
他將梨子14插進寬鬆的口袋裡，一把擼起袖子彎下腰，抓起自己脖子前的衣物，遞到水龍頭下方。
伸手一擰。
水流先是毫無動靜，沒等一會，便帶著異響咕嚕嚕地擠出了水龍頭。
「水流」清澈的流經梔子莫的手上。
這不是冷水，還帶著溫熱。不過有點黏糊糊的……
嗯？黏糊糊的？
梔子莫突然感覺到異樣，他低頭一看。
清澈又舒緩的「水流」在一瞬間染上了鮮紅，變得極速。
水流變成血柱對著梔子莫的手和本就髒兮兮的衣物一頓輸出。
他驚恐地關上了水龍頭，又是一陣咕嚕嚕，血柱忽的斷裂了。
梔子莫雙手按著水龍頭驚魂未定，溫熱的衣服貼在自己的胸腔上，腥臭衝上腦門，將他的思緒攪成一灘漿糊。
梔子莫終於慫了點，他膽怯地抬頭，玻璃上的血漬已經緩慢消失。
只剩「靈界」兩字還尤為明顯。
梔子莫移開了目光，他的心臟跳得很快，呼吸粗得像一頭大象。
「哪個崽子做的惡作劇……」
這時，梔子莫的口袋猛地震動了一下。
他把手上的血蹭到褲腿上，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抽出梨子14，熟練地掀開。
信息界面立馬彈出兩條消息來：「靈界管理員申請加你為好友。」
梔子莫輕輕一點，手機的界面又是一陣黑屏，來到了全紅的世界。
空曠的界面忽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對話框。
頭像全黑的「？」，向著梔子梔子莫發送了一串信息。
這一串信息讓梔子莫全身震顫。
「看你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