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馱馬架子

小河帶著不服氣又好信的幾個小夥伴匯同狗剩子幾個人形成了一群有些雄壯的隊伍，鑽過又被損壞了的鐵絲網在煤場那塊凹陷的地方練起了自己的本事，踢腿抻胳膊的滿有一股英雄氣概。這裡真是一個隱蔽的好地方，前面一座煤山擋住了往這裡看的視線。假如不是在空場和煤山之間的小路通過很難看到這些孩子歡騰的景象。不管身體好的還是差的，不管有基礎的還是沒有基礎的都在壓著腿，踢著腿，或是在劈著叉。幾乎是踢腿的踢不高，劈叉的身體下不去，只是照貓畫虎的比劃著。

練得正起勁，一夥面目黝黑衣帽不整的裝卸工騎著自行車，大樑上綁著從火車上往下卸煤用的大板鍬就像夜襲隊一樣快速又威風地經過這裡，看見孩子們的架勢高喊著：「好功夫，夠厲害，有種。」孩子們連正眼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還是活蹦亂跳的練著自己的功夫，就像自己是武功蓋世的大俠一樣。

陡峭的土崖上長著一顆撲撲稜稜的小榆樹有一米多高。黃綠相間的葉子一動不動，柔和的陽光一點寒冷的感覺都沒有，反倒顯得暖洋洋的。

折騰了一會鼻子尖上都有了汗珠，看見微微的熱氣從頭上冒出來。狗剩子是越練越來勁，看著那顆小榆樹猛的往起一竄，想像俠客一樣抓住攀到土崖上面去，顯示自己驚人的武功。意外的事情猝不及防的發生了。狗剩子還真的抓住了那棵小榆樹，一用力打算攀上去，不知怎麼回事身不由己的往下墜落，緊接著那棵小樹連同一堆土落了下來，幾乎和狗剩子同時落到了地上。緊挨著自己，只是在自己的身體旁邊，就差那麼一點，要不是抓住的是樹梢，很可能就被這一堆土砸中，那後果很難想象。就是這樣身上也覆蓋了一層黃土。當時塵土飛揚，狗剩子嚇出了一身冷汗，人們停住了操練飛快的跑過來，一看狗剩子是有驚無險，深深的出了一口氣。這堆土要是砸在狗剩子身上那可真不好說是什麼結果了。人們看著爬起來的狗剩子，看著地上的一堆土，這棵小榆樹的根這麼細，這麼短，哪禁得住狗剩子的折騰啊。

狗繩子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仰臉瞅著剛才生長著小榆樹的地方，又看了看斜歪著躺在地上的小榆樹。自言自語的說：「真邪門了，這棵小榆樹怎麼這麼不結實，怎麼一下子就掉下來了？」原來這棵小榆樹是長在突出的沙土包上，沙土包底下沒有一點支撐。再說小樹墜上一個人，就是不墜上一個人，它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還會坍塌下來呢。這也算是一種難得的好運氣，只是嚇了一跳，沒有傷到人吧。

狗剩子趕緊擦著臉上的土，淘小子們幫著拍打身上的那層土。狗剩子臉上還是灰突突的一層土色，不得不解開上衣，用衣服擦了一遍又一遍。

孩子們的忘性就是大，沒過多大一會剛才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就跟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活動的差不多了開始辦正經的事情。兩邊的人面對面的站成兩排，按大小個排好。對著的兩個人是一組。開始比試摔跤。孩子們的摔跤也就是摟胳膊抱腿抱腰，不管怎樣摔倒了就行。

第一場是常明對小河，常明是靈巧穩重，身體也不錯。小河有一把子力氣，一點也不笨，腦子很靈活。兩個人互相抓著肩頭的衣服，你擰過來，他擰過去。試了兩下無濟於事，兩個人拿出真本事。兩個人都弓著腰，四隻手緊抓住對方肩頭的衣服。小河突然伸出右手去抓常明的左腿，想把常明掀倒。常明哪是那麼容易讓他抓到，

往下一蹲，小河抓空，用力失去了平衡。常明看準了往小河的右邊用力的一擰，小河跟著向右邊歪過去，常明斜著伸出右腿往小河剛要彎曲的右腿上一絆，小河噗通跩到了地上。拽著常明衣服的雙手還是使勁的拽著，常明跟著倒在他的身上。小河這才感覺到自己輸了，不好意思的沖常明笑了笑，常明按著他的雙肩站了起來。

細高個子的柳小對二狗。明眼人一看這兩個人還用比嗎？往跟前一站勝敗已定，柳小哪是二狗的對手。果不其然。兩個人剛一抓住肩頭的衣服二狗用力的往裡一拽，然後往後一推，柳小隨著二狗的胳膊前仰後合。二狗一看就這麼點勁頭這不是瞎扯嗎。也別耽誤事了。接著又來了一次前面的動作，正當柳小前仰後合的時候，二狗猛的往懷裡一拽，柳小就跟一捆秫秸跟著過來了。二狗一側身，往下一蹲，柳小眼看就趴在地上，二狗停住了往下的動作。站了起來。柳小沒當回事，也不害羞覺得很正常的笑了一笑，認輸了。

朱二和小童是恰逢對手。兩個人的身高和體力差不多，看這樣輸贏一方面是看技巧另一方面是看心計。兩個人支撐了好一會沒有一點機會，誰也不敢先下手。就這麼堅持著，尋找著機會，你試探一下，他試探一下。朱二猛的用力一推小童的右手，打算把胳膊轉到小童的右邊去然後胳膊猛地往回一撥，再用右腿一絆，把小童絆倒。小童一看這架勢猜到了朱二的心思，身體借勢猛地往回一撤。朱二的胳膊就走空了。身體有些不穩。這時候小童要是猛地推他一把可能就會把他推到。可能是小童忙於招架沒有顧得上來這麼做。

朱二逃過了一劫，再也沒敢僥倖。就這樣兩個人誰也沒有敢輕舉妄動，直到兩個人筋疲力盡為止，算是平手結局。

狗剩子的運氣是實在不好，攤上了一個和柳小一樣的人，一抓衣服就感覺到怎麼飄輕啊？就像抓著空衣服一樣。一說開始，狗剩子根本就不費勁的把他擰倒了。這也差的太多了。狗剩子是極為掃興，感覺有力氣真的使不上。有什麼辦法呢？一點辦法也沒有，感到有一股英雄無用武之地的遺憾。

小四的結局又是一個不堪一擊，就像被擰倒的那個人一樣。

第一個項目的較量結束了。平手。

第二個項目是馱馬架子。自己找活伴，以單組為單位。

帶著一肚子失落的狗剩子覺得機會來了。趕緊和常明組成了一夥。狗剩子在下面馱著，常明在上面和對方施展著功夫。這一對可以說是無敵組合。兩個人耳語了一番。聽到了準備的喊聲，常明騎在狗剩子的肩膀上，狗剩子穩穩噹噹的站起來。

一共是四對。狗剩子直接就奔小河小童那一對去了。小河深知狗繩子不好惹，並不知道常明也很厲害。小童不常過來玩，對於兩個人都不太了解，心裡既沒有恐懼也沒有嚴加防範的小心。

小童根本沒有想到兩組靠近后常明幾乎站起來，雙手向小童的頭髮抓過來，小童本能的一低頭，想偏頭躲過去。這一低頭正中了兩個人的圈套。常明兩隻手越過小童的腦袋抓住了脖領子下面的衣服喊了聲「好」。狗剩子使勁的一扭身，常明跟著扭了一把勁，小童被衣服蒙著頭身不由己的向一邊扭過去。下面的小河哪裡受得了，扭動的幅度更大。狗剩子緊跟著轉身，常明還是扭動著。下面的小河被扭得實在是架不住了，就像癱軟了一樣倒在了地上。幾乎只是瞬間的事情，連續的很小的動作就決定了這一局的勝負。

兩個人站起來愣眉愣眼的看著狗剩子和常明，心想這是什麼招數啊？兩個贏了的人只是抿著嘴的笑。

朱二和柳小一看對方也比自己強不了哪去，心裡的負擔馬上減輕了不少，起碼是不害怕了。能讓柳小不害怕還真是一件新鮮事。對方的兩個人體型差不多，幾乎是一樣的胖瘦，也不是那麼健壯。聽見準備的聲音朱二很快馱著柳小站起來了，兩個人看著那組兩個人費力的樣子。柳小低頭小聲地對朱二說：「盡量的拖延時間，看這樣時間長了他們倆要頂不住。」「好嘞，你盡量的躲著他們，別人他們抓住你。」

「開始！」兩組湊到一起。那組下邊的人腿腳笨笨磕磕，一點也不靈活，上面的人著急忙慌的朝柳小抓過來。朱二馱著柳小往後一撤，柳小身體往後一仰，胳膊一檔，那個人沒有抓著。下面的人就有點趔趔趄趄的頂不住了。朱二扭身就走，那個人再想夠是夠不著了。朱二馱著柳小繞著兩個人轉悠，那兩個人干著急什麼也抓不住。坐在沙堆上看熱鬧的人這通笑，簡直笑的肚子疼。小河埋怨地說：「你們也忒賴了，這哪是馱馬架子摔跤啊？這不是逗人玩嗎？」狗剩子是不聽帶刺的話的：「嘿，小河，這話就不對了，誰說不行這樣啊？也沒有這方面的規定啊？說你們體力不行就是不行，有能耐跑快點抓住他不是就行了嘛，連抓都抓不住還說這些不咸不淡的幹啥呀？」「狗剩子，你的嘴咋這麼硬，以後改成馱著人賽跑得了。」「要是那樣你們更不行了，看見沒有我們還有一個瘦子沒上場呢。」狗剩子指了指一直站著的小四，小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前街的兩個人很快的就沒勁了，堅持不住了。氣得上面的人不住嘴的罵：「你們兩個小子太不是東西了，怎麼這麼慫，連一招都不敢過？」柳小斗著氣：「別說沒用的，連抓都抓不住，還過招呢？看你們倆笨的，眼看就跩倒了。」

說完不大一會兩個人就真的跩倒了，下面的那個人躺在沙堆上呼哧帶喘。上面的那個人爬起來站在旁邊看著那付慘樣好像很不是滋味。

兩伙人分坐在沙堆的兩頭，背對著背，都在想著自己的事。孩子們是爭強好勝的，忍不得失敗，不服氣不服輸就是這時候的性格。究竟為什麼輸，為什麼不如人家往往不去思考。只是一股腦的不服氣。

分頭坐了一會，一切恢復了平靜，體力也是像來的時候那麼好。剛才的失敗好像沒有發生過，只是爭強好勝的要再斗最後一把。

這一次是雙人馬架子。雙人馬架子就是在下面馱人的兩個人雙手交叉的攥著對方的手腕子，而不是手握著手，這樣更能用上力。然後兩個人蹲下去，上面的那個人的兩條腿從下面四隻手形成的兩個環里伸進去，坐在交叉的四隻手臂上，兩隻手扶著兩個人的肩膀。

「準備！」四個人蹲下去，兩個人分別把腿伸進去，然後站起來。這時候能分辨的就是動作利落與否，是不是做過這樣的遊戲，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但並不能判斷誰輸誰贏，因為體力各方面不一樣。

這邊馱人的是常明和狗剩子，上面坐著的是朱二。這種搭配是不錯的，下面的兩個人身強力壯，腿腳靈活。上面的朱二是一個鬼心眼子很多的人，頭腦靈活反應快。

那一組下面馱人的是小河，二狗，也是兩個很有體力的人，反應也是夠靈活的。上面的人是機靈穩當的小童。整裝待命。

「開始！」一聲號令，兩對馬架子都站了起來。狗剩子和常明簡直是虎步鏗鏘一副雄赳赳的樣子，上面的朱二明亮的一雙帶著賊光的眼睛嘰里咕嚕的轉著，-尋找下手的機會。

對方几乎是同一個架勢，只是在氣派上差那麼一點。

雙方越走越近，上面的兩個人已經動上手了。下面抬著的四個人目不轉睛的一邊看著上面發生的事情，一邊留神著腳下的地勢。看了一會沒看出有什麼優劣態勢。這時候的位置是狗剩子一夥在沙土堆的下坡，小河一夥在上坡，實際上是處在對小河有利的局面。常明對狗剩子低聲說：「沖！」簡單的一個字狗剩子就聽得明明白白。兩個人突然奮力的向上面頂過去。這兩個人的力氣是小河和二狗比不了的，這就是它們的缺陷。兩個人一點不停歇的勇猛的往上頂著，那兩個人吃力地向後倒退著，在沙堆上往上坡倒退是十分吃力的，越來越吃力，越來越跟不上節奏。上面的朱二不失時機的兩隻手一直頂著小童的雙肩，不讓他有任何動作。還沒有到坡頂小河和二狗實在是頂不住了，再往後退腿腳已經不利落了，終於堆了下來，小童一直被朱二頂著雙肩動彈不得。三個人就像壘起的沙堆一樣突然坍塌了。狗剩子和常明沒有辦法收住腿，停下來，因為上面馱著的兩個人還緊緊地撕巴在一起，對方倒地了，他們三個人也跟著倒下去。

六個人砸在了一起，落成了一個團。六個人躺在沙堆上喘著氣。乾脆在沙堆上伸開懶腰，伸開四肢緩解著，就像是在享受秋天裡溫暖的陽光。

四個體弱的人看著躺倒的四個人這幅狼狽相心裡說：「強壯的人也會這麼狼狽呀？也有累成這幅熊樣的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