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爭奪
張統準備去迎少年,李恆、張木二人已亮出匕首,一上一下同時刺來,張統一把拉過少年,右手順勢一擋,緊跟著側身閃躲,一把匕首瞬間被打飛,另一把匕首劃過張統的脖頸,鮮血染紅了烏鱗甲,順著甲片止不住地流淌。
張統一聲巨吼,攥住張木的匕首,鮮血又從張統的拳中淌下,李恆、張木嚇得抱頭鼠竄,自知已無活路,心裡只有逃命。
「拿命來!」張統殺氣再次騰起,一把拉住張木的帽盔,帽繩勒住張木喉嚨,徑直倒地,張木慌忙間脫掉帽盔,頭髮披散開來。
未等張木起身站穩,那隻如熊豹般的血手已鉗住他的喉嚨,咯咕一聲,張木像肉泥一樣攤在地上,頃刻丟了性命。
張木已死,張統望向李恆,李恆只覺後背發涼,兩隻腳如同綁了腳鐐般不聽使喚,左腳踏出兩步,右腳踩出四步,晃晃悠悠栽在地上,再回頭看看張統,滿身是血,手中還拖著癱死的張木。心想道,此刻逃是逃脫不得,不如以死相抗,於是拔出環刀,劈向張統。
張統不躲不避不扛,正面接下一刀,刀重重落在張統左肩。李恆驚慌中夾著畏縮,畏縮中又揉著恐懼,手借於力,發於心,倉啷一聲,刀頭斷了,好一個烏鱗鎖子甲。
張統又怎能放過眼前的一個個邪身,抽出剛剛李恆的匕首,直刺入李恆口中,鮮血直淌。李恆的魂魄還沒出竅,眼睛又挨上了一拳,打得李恆眼前一片綺紅,辨不得眼角的血發自何處,當場斃命。
這看得司馬瑋釘在原地,張統殺紅了眼,決心今晚以一己之力夷平中帳。岐盛在帳外早早布置了弓弩手,一聲號令,便會萬箭齊發,於是推倒司馬瑋,準備發令。可偏偏這時,司馬瑋身僵體直,任由岐盛按下不得,岐盛使盡氣力,一個絆子,將司馬瑋按倒在地。
兩人才伏地,箭矢貼面而飛,張統擋下數箭,護住身體虛弱的少年,躲避不得,身中數箭,四五支箭亦插入胸間。
張統護子出帳,跨上黑馬,向帳外逃去,待弓弩手拉弓時,張統砍斷營中帥旗兩根,旗杆落倒,砸死弓弩手數名。
張統用儘力氣挾著少年,一路狂奔,後方追兵不止。少年感到張統逐漸失去意識,手臂微微放鬆,大喊著:「父親!」張統強打著精神,稍稍振作,可傷口血流不止,已漸漸對身上的傷痛麻木,烏鱗甲完全呈一個紅色,胯下黑馬上也滿是鮮血,只能靠意識辨著逃跑方向。
張統一路飛奔不止,可來兵沒有緊追,一是怕張統來個回馬槍,論武藝,即使是只受傷的猛虎,百十人也無法近身,二是尋得張統,便不作死追,只消耗便罷,黑騎大軍早已領了手符,此時怕是退出了雁門。既然張統沒了退身所,也不用窮追不捨,耗盡了力氣,自然束手就擒。
奔跑許久,張統來到雁門關外,此時已失去了力氣,栽倒在關前,關門守衛將門打開,幾百名士兵一涌而出,張統抬頭望去,怎麼是司馬瑋的士兵,強撐起身,打算繼續戰鬥。
士兵個個手持長槍,將張統團團圍住,緩緩逼近張統。張統一把奪過長槍,連刺數槍,幾人倒在了人群中。
背後士兵持槍向張統刺去,張統手臂、大腿又被刺中,再想舉槍,已被不計其數的槍桿鎖緊,動彈不得,後面幾名壯漢拿出繩子將張統綁了,帶回中帳。
張統被押入牢車,外用條條鐵鏈緊緊鎖住,司馬瑋、岐盛等人趁夜療傷休整。子時剛過,岐盛敷了草藥,
悄悄來到張統的牢車前,屏退左右,開始和張統對話:「將軍今日此番,已是插翅難逃、活路難尋,若有遺願,可告知岐盛。」
「自古勝者王,敗者寇,今日張統有此遭,已是註定,不必多言,只求一死!」
「難道將軍捨得你的兒子和你一起去嗎?難道將軍打算看到黑騎後繼無人嗎?」
岐盛還在戳著張統的軟肋,這兩句話把張統問得啞口無言,若無這個少年,張統落敗后就會自我了斷,只有他清楚這個少年的地位和身世,他一生的目標就是光復魏國,也只有這個少年才是他的希望,現在身被囚、夢被禁,掙脫不了,擺脫不得,求生不能,求死亦不能,想到這,他發出一聲怒吼,聲音震顫著空幽的天。
看著眼前的困獸,岐盛內心暗暗得意起來,他環視四周,確定無人接近,又再次和張統對話:「我答應將軍,保公子周全,但將軍要告訴我《復甲新書》所在何處,也算是和將軍做個臨終的交易。」
張統示意岐盛上前,岐盛伸過頭,張統在他耳邊用微弱的聲音說著什麼,岐盛聽后連連向張統拱手答謝,隨後便離開了牢車。
第二天,司馬瑋接到士兵來報,張統死在了牢車內,司馬瑋和岐盛出帳查看,牢車裡的張統披頭散髮,血跡布滿全身,雙手死死抓住牢車,喉嚨處插著一把匕首,至於是誰殺了張統,無從得知。
司馬瑋看了百思不得其解,許是張統仇人趁火打劫,前來尋仇,也許是衛瓘為泄前日大敗之憤,或許是岐盛?司馬瑋越想越不明白,可終覺得想明白了也無意義,不如帶著張統屍體火速回京領賞。
「張統的兒子不見了!」士兵驚慌來報,這一下驚得岐盛瞪大了眼睛,往日的氣定神閑已全然不在:「什麼?!」
士兵再次回應:「張統的兒子不見了!」
「什麼時辰發現的?是誰當的值?」
「小……小的不知,當值的被迷暈了,這會兒還不清醒。」
岐盛趕回押看少年的帳中,任何蛛絲馬跡也未尋得,司馬瑋隨後進帳,他更加疑惑了,區區一個少年,竟能讓岐盛緊張成這樣。
「先生為何對這個少年如此慌張?莫不是這個少年身上有什麼秘密嗎?」
「主公擊敗了黑騎,我們便可回朝廷領功,以後主公是作何打算呢?」
「以後……」
「主公想稱霸天下嗎?」
「我做夢都想啊!」
「這少年就是稱霸天下的鑰匙啊!那黑騎一騎抵百騎,若能為主公所用,稱霸天下不在話下。他是統率黑騎的繼承人,也一定知道打開黑騎的鑰匙,現如今,少年不知被何人劫得,我怎能不急!」
岐盛雖說出了實情,可他內心更深的想法不斷在萌生。利用黑騎奪得天下,這是岐盛夢寐以求的,更具誘惑力的,還是那本《復甲新書》,有了它,任何人都可以在半年內打造一支堅不可摧的軍隊。打造黑騎,擁有黑騎,這才是岐盛要做的。
司馬瑋對岐盛的話不以為然,此時他內心充斥的都是擊退黑騎的喜悅,在他看來,黑騎沒那麼重要,在政權上爭得話語權,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士兵,多,便是硬道理。
「先生何必驚慌,打敗了黑騎,已經是大功一件,隨我回朝廷領賞便是,一個少年,能掀起什麼波浪。」
正在岐盛百思不得其解之際,衛瓘來了,沒好氣地打量了一番岐盛,隨即和司馬瑋說道:「司馬亮一早便命人和我營匆匆忙忙地清點士兵和武器,怕是有什麼計劃,他清點他部士兵和武器,我部也無從拒絕。」
司馬瑋漫不經心地回應道:「你可曾問他原由?」
「他只說接到急令,需立即班師。」
「這個司馬亮,能與我合兵共擊黑騎,還不是為了能回朝領功,我軍只用了一夜就殺了黑騎主帥,擊退黑騎,再看那司馬亮一場征戰中碌碌無為,再回朝,他還如何面見聖上,當然急匆匆地逃了。」
衛瓘心中的疑惑似乎還沒有打消,繼續和司馬瑋彙報道:「在清點時,司馬亮大方地把上次士兵的損失都記在了自己頭上,並且這次給我方提供的武器一律不予追回,這般的大度讓我不得不懷疑其中有詐。」
「司馬亮的部隊現在已撤離了嗎?」岐盛問道。
「還在清點!未曾撤離!」衛瓘對岐盛毫無好感,不耐煩地答道。
「也許那少年就是司馬亮劫走的,主公快快到他營中搜索一番,要是讓他趁亂回朝,我們也拿他不得了!」岐盛焦急地說道。
司馬瑋仍不願為了一個少年興師動眾,只能應和道:「我們前去搜索,用什麼理由呢,如果名不正言不順,恐生嫌隙。」
「就以清點府庫兵器、糧草馬匹為由。」
「當去查?」司馬瑋還在猶豫。
「請主公下令快快去查!」岐盛已經被這個主子氣得失去了耐心。
「真有必要查?」司馬瑋又轉頭詢問衛瓘。
「……主公覺得有必要就去查!」衛瓘答道。
司馬瑋眼見岐盛查那少年心切,也拗不得他,心說,「不如罷了,就由他去查,就算查得,畢竟是皇族同宗,司馬亮又是炎帝皇叔,能奈他如何,查不得,便把罪過全記在岐盛身上。」於是下令,派一股士兵前去搜營。
岐盛當即領命,火速奔往司馬亮營中,營中士兵皆慌忙收拾行裝,準備拔寨撤走,岐盛找到司馬亮,上前行禮。
司馬亮對岐盛的到來早有準備,熱情相迎:「恭賀貴部斬殺黑騎頭目,楚王是大功一件,我部無能,出師便損兵折將,未能助楚王一臂之力,深感慚愧,這不,士兵們正欲班師回朝,不知楚王派先生前來,所為何事?」
「皇叔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謙恭,今得以一見,果不其然,楚王派我前來,並無要緊事,清點些兵器、馬匹而已。」
正在說話間,岐盛四處張望,查看司馬亮營中布置,仔細觀察著營中士兵的進出,瞪大了眼睛搜尋著那個素衣少年。
司馬亮立刻打斷了岐盛:「先生,兵器與馬匹安排在東營,請隨我來。」
岐盛還沒回過神:「哦?好……好。」岐盛跟著司馬亮的腳步,可眼睛始終環顧著四周。這時主簿遞上了府庫清單,岐盛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清單,手下意識地接過來,心只在少年身上。
不知不覺,司馬亮帶著岐盛等人就到達了東營,「貴部提供的兵器,都在這營中,先生儘管清點。」
岐盛將清單遞給士兵:「來人!好生清點。」說罷,便快步出營。
司馬亮趕緊攔住岐盛:「先生何往?」
「我……我去清點馬匹。」
「馬廄就在旁邊,先生可隨我來。」
「哦……楚王特意囑咐我,合兵時借給皇叔的五千石糧,一併清點,不知皇叔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糧草在南營,先生請隨我來。」
「來人,隨皇叔到南營!」岐盛察覺到了司馬亮在和他兜圈子,只想帶人快速搜營。
一行人剛剛到達南營,只見三五名騎兵迅速上馬,從營門飛奔而出,岐盛遠遠撞見,來不及反應,命左右整隊,全速追擊。號令剛出,司馬亮擋在岐盛跟前,和顏悅色地說道:「先生何故追擊啊?」
「楚王營中昨晚失竊,遺失了重要軍報,現正在全營搜尋,我見那幾人行色匆匆,恐和昨晚失竊有關。請皇叔不要阻擋,此次追擊曹奐,楚王是受了朝廷全權委託,延誤戰報,怕是皇叔誤受責難!」岐盛內心確定,那幾騎定是護送少年的人,剛剛司馬亮故意拖延時間,為的就是護送少年整裝而逃。
司馬亮對岐盛也沒了耐心:「既然楚王懷疑到了我的頭上,追去一探究竟便罷!」
岐盛率領本部全員,快馬加鞭,追擊起來。見有來兵追趕,那幾名騎兵奪命而逃,岐盛帶來的都是輕騎,追出五六里,便追得只有幾人之隔,士兵朝前騎喊話:「汝南王有令!命你們速速歸營!」
岐盛看清了前面的人馬數量,總共五騎,四騎環圍著中間一騎,仔細看去,中間那騎似乎懷抱著什麼。喊話畢,前騎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岐盛再次命士兵喊話:「你家汝南王有令!命你們速速歸營!若有違抗!按軍法定罪!」
前騎仍然無動於衷,又追出幾里,眼看要追上,那五騎忽而四散開來,兩騎朝著林間小路逃去,兩騎朝山間逃去,中間一騎朝著河邊逃去,岐盛立刻向本部下令,分散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