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聖人登場
翌日。
華燈初上。
沈府前堂高朋滿座,家主沈延行走於人群之中,招呼著前來赴宴的親朋故舊。
郭聰與高歡作為家屬,始終隨扈在沈延的左右。
高歡默默的在前來赴宴的眾人臉上掃視了一圈,發現此番前來赴宴的大多都是沈延的知交好友,但鮮有官場中人。
他只是略一沉吟,便已猜出了各中緣由。
「原來問題出現在了我的身上。」高歡如是想到。
高歡錦衣衛的身份實在過於敏感,當朝官員也實在不願前來自討沒趣。
既然鮮有官場中人,那麼這場酒宴的主題便只剩下喝酒與吟詩作賦了。
吟詩作賦是高歡的強項,正因為此,沈延才會破天荒的將他帶在身邊,隨自己一同迎客,否則,沈延絕不會讓身為錦衣衛的高歡在外邊拋頭露面。
「城武,經年未見,卻是越發的丰神俊朗了。」
高歡聞言,循聲望向說話之人,見對方年約四旬左右,身材瘦削,略顯清癯的臉上留著一縷山羊鬍,而給高歡留下最深印象的卻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那雙眼睛好似能夠看透世間的一切。
高歡憑藉本主的記憶,一眼便認出了來人,然而這一認之下反而是驚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王華....」
高歡心下一凜,連忙上前與對方見禮,道:「城武拜見王師傅。」
王華時任詹事府右春坊右諭德之職,乃是當朝太子的老師,高歡稱之為王師傅,倒也無可厚非。
而真正令高歡感到震驚的並非是王華的身份,真正將高歡震得外酥里嫩的原因在於他有一個非常牛逼的兒子。
高歡將目光向左偏移了一些,正好看到了站在王華身旁的青年,他強按下心頭的激動,心道:「這位應該便是歷史上鼎鼎大名的王守仁了吧...」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王華喃喃念誦著近日風靡京城的佳作,不禁輕嘆一口氣,默默的看向高歡,道:「城武大才,忠君憂國之心,吾輩不及多矣。」
自打昨日沈如霜在高歡書房看到這首岳陽樓記之後,她竟變得食不甘味神思不屬,母親苗氏從春桃口中得知此事,連忙親自前往查看,最終從沈如霜的口中套出了這首高歡所作的岳陽樓記。
苗氏聽罷,也著實被震驚了一回,愈發堅信自己為女兒覓到的是一位不世出的大才。
震驚過後,苗氏當即遣人前往城中人口最為密集的茶館酒樓散布高歡的大作,這才僅僅過了一日,這首岳陽樓記便已傳遍京城內的大街小巷。
正因為此,王華才會毫無顧忌的親自登門拜訪高歡。
高歡故意表現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躬身行禮道:「王師傅謬讚了,晚輩萬萬當不起如此稱讚。」
「城武過謙了。」
王華看向高歡的目光顯得有些複雜,有欽佩,更有一些惋惜。
「這樣一位大才,怎麼就進了狼窩呢?」
每念及此,王華總會忍不住扼腕嘆息一番,為高歡的人生際遇感到深深的遺憾與惋惜。
想到那首岳陽樓記,沈延亦是破天荒的向高歡點了點頭,以示讚許。
沈延對高歡的態度令王華感到十分的不滿,但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又不好過多置喙,
伸手拍了拍高歡的肩膀,以示鼓勵與肯定,旋即拉著沈延前往別處招待客人去了。
王華離開了,但王守仁卻留了下來,他好似一個好奇寶寶般在高歡的身上打量了許久,遂緩緩開口道:「閣下大好男兒,為何偏要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
高歡知道他口中所說的見不得人的地方是錦衣衛,但見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卻又不禁啞然一笑,道:「形勢所迫,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閣下好歹出身名門,縱然家道中落,也不至於走投無路吧?」王守仁皺眉問道。
高歡聞言,顯然是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不禁發出一聲長嘆,道:「求人如吞三尺劍,靠人如上九重天。你自幼家境殷實,又如何知曉世道艱難呢?」
高歡見王守仁在聞言之後,竟是皺眉陷入了沉思,心道:「聖人的悟性果非常人可比,單就這份共情的能力就絕非常人可比。」
高歡想罷,伸手在王守仁的面前晃了晃,見他醒過神來,這才一臉壞笑的向他挑了挑眉,決定逗一逗他,於是說道:「我看你骨骼驚奇,乃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我這裡有本武學秘籍,見與你有緣便送給你了!」
高歡的話頓時引來了王守仁極大的興趣,他目光灼灼的看著高歡,道:「此話當真?」
高歡神秘一笑,從懷中取出一本從袈裟上抄錄下來的辟邪劍譜,遞給王守仁道:「看過之後,定要儘快將其銷毀,否則將會給咱們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王守仁滿臉疑惑的接過辟邪劍譜,只是展開大致掃了一眼,便將其一臉嫌棄的扔回給高歡,道:「混賬,你小子忒沒品,欲令王氏絕後乎?」
「嘿...你看你這人,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高歡伸手接過辟邪劍譜,貼身收入懷中,旋即故意露出一臉委屈的表情,嗟嘆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快打住。」
王守仁伸手止住高歡的話頭,一臉嫌棄的撇了撇嘴,道:「你跟明月一點邊都沾不上,你頂多就是個一肚子壞水的臭水溝。」
二人相互鬥嘴的功夫,夜宴已然拉開了序幕。
席間眾人推杯換盞,吟詩作賦之聲不絕於耳。
期間在王華等人的強烈要求之下,高歡業已讚美春天為題,當眾「抄」了三首詩。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歌管樓台聲細細,鞦韆院落夜沉沉。」
三首詩作罷,自然得到了一個滿堂彩,酒宴也因此而進入到了第一個小高潮。
接連七八杯陳年杏花村下肚,高歡顯得有些不勝酒力,搖搖晃晃的起身,向堂后荷花池走去。
高歡前腳剛剛離席,隨後便有一個高大的身影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待高歡來到荷花池旁,他一手扶著身旁的假山,一邊催動內力將體內的酒水全部逼出了體外。
高歡長舒一口氣,原本略顯沉重的腦袋也隨之變得清醒了許多。
對岸長廊中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鳥鳴,高歡見狀,不禁微微頷首,道:「網已布好,只待兇手自投羅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