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
我出生於一個貴族家庭,但不幸的是,我,是一個私生子,更不幸的是,我的母親是一名妓女。
母親我從有記憶起就從沒見過,不知道是拿了一筆錢遠走高飛了,還是被父親滅了口。
我有著一半的貴族血脈,但另一半卻讓所有人都不願去承認我的身份。
在家裡,除了僕人,其他幾乎所有人都冷漠的對待著我,隨意使喚著我,打罵著我,怨恨著我讓整個家族蒙羞。
相比這個家的主子們,我更像家裡的一個僕人。
父親從來不願向我施捨任何一點屬於父親這個身份的憐愛,我居住在陰冷的地下室里,與黑暗長伴。
身體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真是一個可笑的蟲子。」
直到那天夜晚,在從小窗投射下的月光中,我與它相遇了。
它嘲笑著我,鑲在它那黑球狀的身體上的獨眼裡,有著無法遮掩的長長的傷痕。
我沒有生氣,我的心已經封閉起來了,任何對我的辱罵與嘲笑都無法影響到在心靈的陰影中蹲著的我,這個世界已經與我無關了。
我,想解脫了。
黑球笑了一會,似乎是對我那麻木的神色感到無趣,撇了撇它那不太明顯的嘴,不再繼續笑下去,輕挑的說道:
「喂,小鬼,有興趣信我嗎,信我的話我會給你力量的。」
很差勁的拉信仰的說辭,我想沒有任何一個正經的神會如此……具有個性。
在我的想象里,神,應該坐在高高在上的神座上,掌控著世界的棋局,所有人都是他們手下的棋子,命運由神來編織。
這是我一直認為的神的模樣,但當我跟黑球神說了我的幻想后,它卻很不屑的擺了擺幻化出來的小手,之後說道:
「還掌控世界,編織命運,我怎麼不知道我們這個群體有這麼厲害,我們只是世界遊戲規則下的特殊群體,就是一群有著高額屬性,強大技能,還能靠著信仰之力變強的人,與這個世界的其他玩家並沒有本質上的不同,要照你說的來的話,強的超乎尋常就是神,那不如稱呼那些強的變態的控道者為神,我跟你說啊……」
黑球神似乎是個話癆,一說起來就停不下來了,巴拉巴拉的說個不停,黑靜靜的聽著黑球神講述它自創的《黑球神的無神論》,內心並不承認它是一個神,只當是一個仰慕神明而去模仿的黑球。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在黑球神停下講述以後,黑還是沒忍住心中的好奇,問出了他最想問的話。
黑球神沉默了下來,原先四處揮動的手聳拉了下來,獨眼裡閃過一分黯淡。
「啊?沒什麼,我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出現在哪都是有可能的嘛,我們接著往下說,所謂無神論……」
黑球神似乎不願提起它的往事,這讓黑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這是一個假神。
真正的神是完美的,不會有無法提起的往事,不會失敗,不會這麼的話癆。
神應該是高冷的,視我為螻蟻的,不該跟卑賤的我說這麼多的話。
黑球神說,黑聽。
不知過去了多久,黑球神從名為格林森的帝國的往事講到天空鏡中眾神那不為人知的趣事,在講完某個女神的緋聞之後,黑球神終於停了下來,大大的獨眼盯著黑那毫無波動的雙眼,說道:
「小鬼,想改變自己的境遇嗎?」
沉默在陰冷的地下室里蔓延,黑眼裡多了幾分疑惑。
「算了,小鬼,謝謝你聽我嘮叨,好久沒有人能放下戒備,認真的聽我講故事了,那麼,再見。」
黑球神似乎放棄了,嘆了一口氣,朝黑擺了擺手,從小窗口擠了出去,消失在了月色中。
地下室里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寂靜,又只剩黑一個人了,沒有什麼遺憾與後悔。
黑感覺這就如同在城西的小酒館里聽吟遊詩人演奏詩篇一樣,都只是他無趣而又黑暗的生活里小小的插曲。
要說有什麼不同,或許是今晚的故事更加有趣,更加吸引人吧。
日月仍在機械的輪轉著,一日三餐重複再重複,二哥仍會在每個周日中午十二點準時出現在生命神殿的門口,而黑也會在同一天的午夜時分出現在那裡,二哥在神殿內衣著華麗的禱告,黑在神殿外面穿著漏風的布衣,強忍著寒風的侵襲,向自己所景仰的神明禱告。
生活就像不斷重複的劇本,世界無聊的隨意翻動著其中的頁碼,不時的更換一下其中的字眼,或隨手劃去某個人的名字。
豐收節的前一天晚上,黑和往年一樣,清掃著為第二天祭典準備的場地。
父親,兄長他們已經進入夢鄉,為明天進行祭典養精蓄銳,只剩下黑和僕人們為父親他們明天要踩上的紅毯清理灰塵。
值得高興的是,今晚的伙食比平常更加的豐盛,有著黑最愛吃的果桃布丁,細細品味布丁的味道算是黑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了。
黑麻木的打掃著會場,走到一個拐角附近時,餘光瞥見兩個模糊的身影,那兩道身影似乎在聊著什麼。
黑內心一動,遠離了這裡,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把工具放在一旁,融入了陰影中,悄悄的在黑暗中向那處拐角潛行。
離得近了,黑終於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其中一人的聲音很熟悉,是家族護衛團的團長尤寺,是所有人都信任的忠誠之人。
「準備好了嗎?」
這是尤寺的聲音。
「沒問題,風大人已經準備出手了。」
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有些嘶啞。
「那就好,我為了這一刻忍了整整20年,決不能有一點差錯,明天,森里斯家族將不復存在。」
黑的瞳孔猛然收縮,原先封閉的內心劇烈的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