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我的選擇是一場死亡
一切就像一場虛幻的夢。
那是一個火海。
「桂小太郎,那麼你的決定呢?」
「這就是你的計劃嗎。」
穿著一襲藍白相間和服的男孩,用他那看似平靜地臉龐問面前微笑著的老人。
他的臉上滿是塵污,衣服上有火焰流過的痕迹。
今天對他來講,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雖然院長是善良的人,但福利院的生活依舊很苦。
好在他和高杉晉助都很能打,能將陰影之下的東西隔絕。
福利院附近有一家小診所,開的年景並不長,但他的年紀也沒有多大。
這畢竟是一個幾年時光就能算得上是人生大半的歲數。
福利院的生活就像監獄的牆壁,而診所里的時光,是他們為數不多的珍貴回憶。
那間診所只有三個人,是一對夫妻還有一個小孩。
那家人姓宮野。
宮野厚司是一個常常微笑的中年男人,儘管有時候他們其實並沒有病,只是作為借口跑出來,但他依舊會認真替他們檢查身體。
但要說最熟悉的,還要說是宮野艾蓮娜了。
一頭漂亮的淡金色的長發,墨綠色的瞳孔滿是笑意。
冷冰冰的偽裝下,是一顆溫柔的心。
福利院用於醫療的資金可以講是少之又少,很大程度上是診所在做慈善了。
為了找到一個好的借口,可以講是費勁了心。
翻牆跑路,故意摔傷,各種方式都用盡了。
最後還是矮衫.....咳咳,高杉,想到了辦法。
既然沒傷,那倆人互毆一頓,假裝打架去治傷就好了。
直到他們遇到一個滿臉傷的金髮混蛋,聽明美講,似乎叫零什麼的。
TMD。
遇上同行了。
搶創意嗎!
兩波人都是天天打架被打傷,能不能換個方法。
.....
那天是兩人的生日。
他們並不喜歡過生日,就連是哪一天都不知道。
那是宮野艾蓮娜替他們敲定的日子。
降谷零那個金髮敗犬被斥責,不許打架打傷自己再來了。
而兩人也將度過這愉快時光的尾聲,生日。
看艾蓮娜的臉。
向來以看人臉色過日子的桂和高杉瞬間就明白了。
是要離開了吧。
儘管沒讀過多少書,但也明白,以她們的能力和理想,是不可能永遠呆在這個小診所的。
畢竟這樣的診所,三個人生活已經勉強,而新的生命卻已經開始孕育。
兩個人花光了攢下的錢,各自買了身新衣服。
他們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以後一定還會重逢的。
.....
宮野一家自此了無音訊。
除了無意間明美提過的烏丸集團,就一點線索都沒有了。
也不知道兩人是天賦異稟,還是運氣使然,調查失蹤的過程中,無意間看到了宮野艾蓮娜。
她一襲黑衣,身邊到哪裡都圍著一群黑衣人,就連氣質都開始變得陰沉了。
可感覺從不會騙人。
曾經的溫柔而堅毅,如今卻收斂了不少。
軟禁。
這兩個字在兩人的心頭瞬間湧起。
.....
研究所。
火焰不斷燃燒著。
高杉晉助身上沾滿了黑衣人的血,消失不見。
桂手中的刀,不斷朝著地面滴著血液,雙眼望著面前的櫻井(一代朗姆)。
他臉上掛著親人離世的悲傷與看向未來的堅毅。
「那些孩子們在你們創造的血海之上的理想鄉里長大,卻見到如此醜陋的你們,這樣的理想鄉真的是理想鄉嗎?」
朗姆那毫不動搖的臉上,也終究流露出了一抹憂愁。
「我很擔憂,擔憂著未來。」
「那些在美好里長大的孩子,是否只繼承了人類的善良,卻不知道世界上,黑暗永遠存在。」
「我們是舊時代的人,我們在戰爭與黑暗中長大,陰謀詭計如家常便飯。」
「對於我們,長生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我們已經習慣了以百年為長度來測度人生,而對於新生命,他們對此習以為常。」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如是而已。」
「我們是引路人,引導生命走向正的維度,而當這個任務結束,就是我們需要毀滅的時刻。」
「我們教會了孩子們光明的一面,但黑暗,卻不能只是課本上的。」
桂的眼神嚴肅而認真:
「但你怎麼能篤定你們不會被權力迷住眼睛,當孩子們發現你們的真面目之後,誰能保證既得利益者不會為了利益去摧毀他們呢?」
朗姆笑了笑,講出自己的想法他已經不是一次二次,卻不疲憊。
「這就是原因。」
「我要新生命獲得成長,光明與黑暗都需要讓他們經歷,黑暗會令他們不斷蛻變,進化,到我們無法想象的地步。」
「一個沒有敵人的文明,這個文明會在璀璨中自我毀滅。」
「而我們,會在某一天成為這個受控制的敵人。」
「督促他們進化,聚聯舊世界的人,直到某一天他們能將所有敵人一共毀滅。」
「如果擁有徹底摧毀我們的決心與力量,我並不介意坦誠的接受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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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的轉角。
桂沉默了許久。
身後悄悄一直跟著兩個人,似乎是之前見過一面的泥水次郎長和島袋君惠,但他並不在意,已經無需在意了。
他又再度想起了過去的一切,童年的悲痛,宮野一家在組織的逼迫下自殺,朗姆的邀請,手上的骯髒。
能走到今天,他放棄了很多。
艾蓮娜自從知道他和晉助是孤兒,除了治療,總會不經意地給他講些知識與道理,即便是沒有在學校上課,他的文化課在耳語目染之間並不遜色。
幸福的童年會治癒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去治癒。
她像溫暖卻並不炙熱的陽光,重新填滿了包括零在內三人的內心,又像流星一樣一閃而過。
長大的三個人,無一不受到了宮野艾蓮娜的影響。
對於降谷零來講,他活在現在,那份溫暖促使他進入了公安,可艾蓮娜對他的影響卻又讓他再度與這個組織產生了聯繫,成為了擁有三重身份的複雜間諜。
而高杉晉助卻一直活在過去,他在艾蓮娜一家選擇自殺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生與死只是他達到目的之前的橋樑,在知曉艾蓮娜可能重新活過來之前,他就像一條瘋狗一樣在世界各地亂咬。
他看透了這個扭曲的世界,艾蓮娜也好,弘樹也好,逼死他們的不是某個人,而是來自整個世界的惡意。
桂自己呢?他始終記得艾蓮娜的教導。
要望前看,而不能始終沉寂於過去。
那份溫暖推動他繼續前行,以櫻井朗姆的同行人身份進入組織,以組織的身份進入公安、警視廳,在櫻井的引導下利用過去的同伴。
這並不好受。
櫻井的計劃對於每個同行人來講都再清楚不過,他的想法也純粹到極點。
如果他沉迷於權力,就由同行人幹掉他,如果其他人沉迷了,就幹掉其他人。
可這個組織到底有多少人,多大能量,都隱藏在何處,他無法想象。
也許這種純粹的人在一個國家很少,但以一個世界來支撐一個國家的儲量,完全足夠。
即便是曝光出去,誰會相信這樣的最終毀滅自己的計劃?誰能保證能曝光出去呢?誰會相信自己的某個部長,某個將軍,甚至連諜報組織都不一定是自己的。
對於黑衣組織來講,是各國在間諜在裡面開會。
可對這個組織呢?世界上任何的間諜組織對他都是單項透明的,海量的資源與人才都投入了威懾武的研究中,無數人加入了各國的要害部門。
他從不敢賭,任何一個人都不敢透露。
只是在等,等到櫻井絕望,等著他真正實施計劃。
櫻井即便是死了,這個龐大的機構也依舊自行運轉,這點已經在他隱居在人魚島的數年裡得到驗證。
所以殺了他毫無用處,根本揪不出其他人。
但這個計劃有一個很大的漏洞。
孩子們。
這麼龐大數量,且年齡限制極小、來自範圍之廣的孩子們從世界各地的運輸工作不是可持續的,特別是在計劃即將實行的要命時機。
當毀滅已經迫在眉睫,而希望又全部毀滅。
發動戰爭毫無意義,不發動戰爭,等各國反應過來,那些露頭了的要害人物就會一個個被順利拔除。
甚至連那份誘餌,長生,都會被吃干抹凈。
對於徹底的瘋子來講,或許會帶著世界一同毀滅。
可他們是有理智的瘋子。
長生,重返青春,死者復生。
與其接受世界變得更加醜陋,還不如帶著誘餌一同毀滅。
這是一場要命的賭局。
他總被稱作逃跑的小太郎,有時逃並不是懦弱,而是為了未來的隱忍。
即便人類在怎麼骯髒,可總有希望。
這個世界一定可以被改變的,它總會變好。
即使他看不到世界的黎明也好,逃吧,一直逃下去,直到那個時間的到來。
他望著面前,那事前已知的存有維生艙的滿是孩子們的基地。
桂的眼神滿是堅定,身體卻忍不住顫抖起來。
手心漸漸握在了刀柄之上。
他的選擇是。
任由電車碾過綁在鐵軌上的人。
也就是。
一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