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蛛網

2023年10月13日

「請您為我們說一下具體的情況」

「好的！

「失蹤在山上的一共有七個人。

「七人中三男四女，包括一對新婚夫妻，妻子名叫徐心琳，丈夫叫蔣陽；一對相親對象，女性名叫曲婧，男性叫林旭；兩個同公司的職員，女性名叫何萌萌，男性叫田浩；最後一位男性是他們在清河村請的當地嚮導，名叫馬三統。

「他們在2023年10月3日出發，直到現在，仍舊音信全無。

「2023年10月9日12時43分，林旭和曲婧的家人報警。

「2023年10月9日17時，在確認以上所有人員都並未回家，且都聯繫不到的情況下，我們及時發動警力展開調查，並成功確認七人是在出發前往清河山後失蹤的

「同日21時，我們調集警力，並發動村民一起對清風山開展地毯式搜查。

「可一直到現在，始終沒有他們的蹤跡。」

警員停止敘述，凌雲問道:

「就這些？有沒有什麼異常。」

「並沒有異常情況。」

「你仔細回想一下，真的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異常嗎？」

警員一邊思索一邊再次打量眼前的三人。

一個二十歲左右，大學生模樣，氣質高傲的年輕人。

一個身穿杏黃色道袍，左手托羅盤，右手拿拂塵小道士。

一個身穿灰色破舊僧衣，低眉頷首的光頭小和尚。

這是個什麼組合。

玩角色扮演嗎？

他們之前已經在將清河山裡三層外三層翻了個底朝天，甚至連周邊的山也都細細搜尋，仍舊是一無所獲。

今早局長接到上級通知，讓所有的相關人員撤離到清河村待命。

只留下一人和新派來的人進行交接。

他在山腳等了許久，卻只等來了這麼三個人。

要不是大學生模樣的凌雲及時說明身份，警員就要把他們趕走了。

收回目光，也壓制質疑，警員說道：

「非要說的話，就是曾經有一片奇怪的扭曲在山中出現？」

「什麼扭曲？」凌雲問道。

「你們都不知道？」

「我之前在執行別的任務，沒有注意網上的消息。」

「我沒有手機。」手拿拂塵的小道士吐了吐舌頭。

小和尚仍舊是低眉頷首，一言不發，似乎並沒聽到三人的交談。

「2023年10月11日12時，也就是搜查開始后的第三天中午，幾個村民擅自對搜查過程進行直播，並編造了清河山上有蜘蛛精的靈異故事。

「我們雖然及時制止了直播，但在全時長36分12秒的直播過程中，他們恰好拍到一片奇怪的扭曲。

「儘管我們採取了許多措施，但是那段靈異故事，以及直播的錄播片段還是在網上傳播開。

「有人將視頻進行逐幀分析，將那片扭曲每一幀的截圖都發到網上。

「還有人對那個錄播進行講解。」

「你覺得呢？」凌雲問。

「拍攝者距離那個扭曲很遠，即便是逐幀分析，得到的也不過是一片模糊，根本就沒有任何價值。這不只是我，也是網上大多數人的看法。

「再說了，世界上那有什麼妖精！」

「不錯！你說的很有道理！」

凌雲上前拍了拍警員的肩膀。

「之後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

你也去清河村待命吧！」

這話說完，小道士領路，凌雲和小和尚緊隨其後上山了。

「奇怪……」警員自語，「派這麼三個人上山，莫非山裡真有什麼妖怪？」

他再次打量三人，只見默默跟在隊尾的小和尚突然轉身，微微抬首，用清靈的眸子瞥了他一眼。

他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回過神來時只覺得有股輕煙從七竅飄出，他為之心神一澄，腦海一清。

「我……我在這裡是要幹什麼來著？」

「哦！對了是要等人，要人員交接。」

「不對，我記得有人說交給他們，讓我回清河村。」

「可是……我為什麼記不起來他們長什麼樣子呢？」

警員一頭霧水，又想了片刻，他確信自己已經進行了交接，至於上山的人長什麼樣……

他想，這……

這或許並不重要。

……

2023年10月7日22時

「你小子到底認不認識路！」

蔣陽揪住馬三統的領子，把他緊緊抵在樹上。

馬三統並沒被蔣陽怒火衝天的樣子嚇到，他一邊臉上賠笑，一邊扭動身體，試圖從蔣陽手裡掙脫。

何萌萌眉眼低垂，嘴角下撇，眼眶紅通通的，漏出幅時刻都要流淚的樣子。

田浩被蔣陽突然地暴怒嚇得手足無措，他想上前勸阻，但拿不起勇氣，猶豫片刻，竟然躲在何萌萌身後。

曲婧皺著眉，看著眼前的一幕。在山間東奔西撞這麼久，使他對迷路的嚮導滿是怨恨，她很樂意看見馬三統挨打。但是她又實在討厭蔣陽，這男人言語粗魯，與人為惡。尤其是對他的妻子徐心琳，他始終擺著幅肉食者狩獵的姿態，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剝。

真是討厭！曲靖心想，最好打個兩敗俱傷。

林旭離簇擁著的幾人稍遠，他幾乎不像是七人隊伍中的一人，而是和山林中的樹木融為一體。

他像位觀眾，靜靜看台上舞台劇的進行。

但與此同時，就像觀眾會被演員帶動情緒一樣。他感覺自己的怒火被蔣陽漸漸勾起，只是尚可以壓制。

徐心琳上前拉住蔣陽的胳膊：

「你消消氣，不要打架！」

「臭娘們兒，給我滾！」

蔣陽胳膊一揮，將徐心琳推倒在地。

他一隻手繼續抵著馬三統，另一隻手指著妻子破口大罵：

「我就說好好在家呆著，你非說要出來旅遊。現在迷路了！這回你滿意了吧！高興了吧！我……」

徐心琳想要辯解，但根本找不到插嘴的空隙，只能啜泣著等待蔣陽消氣。

哪知道蔣陽越罵火氣越大，越罵越難聽，幾乎要動手打徐心琳。

曲婧最先看不下去：

「我說你怎麼跟條瘋狗似的，逮誰咬誰啊！你媽沒教過你怎麼好好說話嗎？」

「臭婊子！你罵誰呢！」蔣陽鬆開馬三統，梗著脖子衝到曲婧面前。

他人高馬大，又氣焰正旺，嚇得曲婧連忙躲到林旭身後。

林旭挺直腰桿，漏出挑釁的微笑：

「怎麼？你要動手嗎？」

林旭比蔣陽矮很多，身形也很消瘦，蔣陽站在他面前，光是氣勢都像要把他壓斷。

「你找死是吧！」

林旭抖抖眉毛：

「你可以試試，看你能不能打死我。」

兩方對峙許久，互不相讓，最後還是馬三統上前一邊賠笑，一邊拉開林旭：

「相聚一場都是緣，大伙兒都消消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你少在這兒東拉西扯，你就告訴我，還能不能找到路！什麼時候能下山！」

「路，是一定能找到的！這座山我從小到大逛了不知道多少遍，這次是一時失手。只要大家跟著我再走一會兒，找到我熟悉的地方，就能找到下山的路了！」

「多久！」蔣陽打斷道。

「額……」馬三統訕笑道：「咱們帶的食物和水吃完之前，一定能下山！」

蔣陽聽了這話，不知道該放心還是該安心，他怒氣沖沖的走到徐心琳身邊，把她從地上扯起來：

「我告訴你！老子以後吵架的時候少拉我！不然我不止要罵你，我還要打你！」

林旭看了他的樣子，怒火再起，想要和他動手。

馬三統抱著他將他拖到一邊：

「嗐！人自己家小兩口的事情，咱們管不著。」

又過一會兒，森林終於重回平靜。

田浩聽著林間不時傳來的清靈的鳥叫，如同海妖的悲鳴，凄婉空靈。聽見風穿過林葉，如同空谷的迴響，空洞寂寥。聽見小獸踏過枯枝敗葉，如同幽靈的腳步，陰森可怖。

田浩想到自己平時看的許多恐怖片，越發覺得自己撞鬼了。

涼氣從尾椎骨摸索到脖頸，他不禁一個寒顫。

田浩湊到林旭身邊，將他挽到一邊輕聲說：

「哥！你覺不覺得這林子有點兒怪？」

「什麼？」

「我覺得這林子和昨天的不太一樣啊……」

「有嗎？」

林旭其實也隱隱覺得不大對勁，這林子明顯比昨天幽森陰冷了許多。

但是他不打算說出自己的感覺，一則這或許會嚇到其他人，二來一旦他說出口，其他人就會先入為主的認為這山林確實怪異。

他打算先聽聽其他人的說法。

「你看頭頂。

「樹葉明明這麼稀疏，可是竟然沒有一點兒光線落下來。

「而且，我總覺得的看到的東西都昏昏沉沉的，好像籠在一層薄薄的霧裡面。」

這和林旭的感覺是一致的。

「還有呢？」林旭問道。

「還有就是……我總覺得走路的時候一直有蜘蛛網往我身上纏。」

這也和林旭不謀而合。

「我也有這種感覺。」林旭沉聲道。

「我們不會撞鬼了吧！」田浩不由得嚇得驚呼。

「你小點聲音，不要驚動其他人。」

「啊！啊，對不起。」

「咱們兩個人的感覺相同，也不一定證明這就是事實。很有可能是因為，處在相同的環境裡面，出現了同樣的幻覺。

「你再去試探下你的同伴……」

「她叫何萌萌。」

「對，你去試探下她，我去問問我的同伴和馬三。問完之後過來找我，明白嗎？」

「明白！」

眼看著田浩回到何萌萌旁邊，林旭也走近曲婧。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啊？沒什麼，他勸我不要和那個瘋狗一般見識……話說，這林子裡面還真是陰森啊！」

林旭試探道。

「是有點冷。」

「昨天也是這麼陰森嗎？」

「我不知道，我沒注意！你問這個幹嘛？」

「沒事兒，我隨便問問。」

要麼就是我和田浩出現了錯覺，要麼就是她太過遲鈍，沒有注意到這一切。

林旭再次抬頭看天，樹葉稀疏，卻沒有一點陽光直射下來，有的只是霧氣般渾濁濃重的灰白色光線。

突然，林旭感覺這場景有些熟悉。

他躺倒在地，閉上眼，感受到身體下面潮濕的泥土，鬆軟枯朽的落葉，蠕動爬行的蚯蚓，聞到鐵鏽一般的腐敗氣息。

這不就是我夢中的場景嗎？

這些天，他一直重複夢到同一個場景。

他夢到自己混同在枯枝敗葉里，紮根在山林的泥土中，靜靜仰望天空。而天空被乾枯的樹枝和樹葉遮蔽，偶有的幾道縫隙里，漏出的也只是灰濛濛的一片。

他就在泥土中等呀等，直到……

直到一個龐大的生物從他身上踩過。

隨著夢到這同一場景的次數越來越多，那生物的形象也越發清晰！

「蜘蛛！」

「是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