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美院
第九章
鄒先生開口時,衛彌月恰好在排行榜上找到她的名字。
衛蔻蔻,總人氣值35W多,排名第695名。
比她上次直播時前進了六百多名。
衛彌月高興得險些從綉墩上跳起來。
太意外了!
她本以為進步個兩三百名已經是很好的了,這簡直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
衛彌月沒想到一次直播間的翻車事件,會讓她的人氣像乘火箭一樣上升。
這麼說她離回到二十一世紀又前進了一大步!
衛彌月喜出望外,盯著那兩個代表人氣值和排名的數字又看了一遍。
排行榜自動計算的總人氣值跟她每次直播時的人氣值不一樣,總人氣值是根據每一次直播時的人氣、彈幕數量、打賞金額加起來一起計算的平均值。衛彌月為了了解這個總人氣值是怎麼計算的,還特地看過一遍計算方式,看得頭疼也沒看明白……但這絲毫不影響她愉快的心情,以至於鄒先生見她不回應,又叫了一遍「衛三姑娘」,問道:「衛三姑娘的畫兒畫完了?」
衛彌月粉紅唇瓣微微翹起,非常好說話地往後退了退,笑吟吟地道:「先生來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鄒先生聞言,緩步走到衛彌月身旁,側頭看了一眼衛彌月身前畫布上的畫兒。
「……」
說實話,衛彌月畫的其實稱不得算好。她方才那篤定雀躍的小模樣,唬得鄒先生以為衛三姑娘短短几天畫工突飛猛進呢。
若說旁的姑娘畫的是茂盛艷麗的桃花林,那衛三姑娘的畫便是幾顆墨點子不小心滴在了宣紙上,暈染開,便成了一簇簇蔫兒吧唧的桃花。這其中固然有衛彌月刻意模仿原主作畫水平的緣故,但她本身也確實不太擅長國畫……她沒穿越前是美院的藝術生,學的是寫生和水彩,國畫確實拿不出手。
無怪乎鄒先生看了半天,有些一言難盡地笑了笑,摸摸鬍鬚寬慰衛彌月道:「衛三姑娘的畫工還需要勤加練習,這琴棋書畫,畫雖排在最後,卻也不能過於不當回事兒。」
「……」
畫畫兒每年都能拿國際獎、被美院老師當眼珠子一般寵著的衛彌月,還是頭一回被老師教育別拿畫畫不當回事兒。
衛彌月倒是感覺挺新鮮的,謹遵先生教誨一般乖乖應了個「是」。鄒先生看完衛彌月的畫,正準備去前頭看看其他好學生畫的畫兒如何,坐在衛彌月身後的衛盛蘭適時地出了聲。衛盛蘭問道:「先生,您瞧瞧我畫得如何?」
鄒先生踅步,回身走到衛盛蘭的畫布後頭看了看。看罷后,鄒先生微微一笑,委婉地道:「衛四姑娘勤勉刻苦,畫技頗有進步。只不過除了技巧之外,事物本身的特點也很重要,萬物皆有靈,衛四姑娘不如嘗試尋找一下這片桃花林的靈氣。」
衛盛蘭的畫艷麗有餘,靈氣不足。她平日畫畫兒只一昧地苦練技巧,眼下這幅《桃花林》便是一幅炫技的作品,瞧著眼花繚亂,卻空洞,乏味。說白了還是一般。
衛盛蘭卻是聽不出鄒先生話里的意思,還當鄒先生是在稱讚她刻苦、技巧十足。
待鄒先生走後,衛盛蘭伸手戳了戳衛彌月的后肩道:「三姐姐,你別灰心。我先前剛學畫時也畫得如你一般,後來便是畫得多了,才有進步的。平日里你若是得閑,也可以多來西院找我一塊兒畫畫,我會毫不吝嗇地教你的。」
聽著是在安慰人,可她剛學畫畫時才七歲,這是在羞辱誰呢?
衛彌月並不太給衛盛蘭面子。小姑娘側了側頭,彎著眼睛,笑容無害彷彿沒有聽出衛盛蘭話里的意思道:「謝謝四妹妹,不過大姐姐畫兒畫的也好,先生稱讚她『素練風霜起』,我向大姐姐求教也行的。而且娘說我大病初癒,不宜過多走動,勸我還是多在自個兒院子里靜養。」
似是為了應和衛彌月的話,那邊鄒先生恰好走到衛繁絮身旁,看了衛繁絮的畫后毫不吝嗇地讚歎道:「衛大姑娘畫藝精湛,實難想象出自一位十六歲的姑娘之手。」
衛繁絮謙虛道:「先生謬讚了。」
這頭衛盛蘭聽了衛彌月的話,再聽到鄒先生對衛繁絮的讚揚,臉色微變了變。彷彿變戲法兒似的,立刻就收了笑意,輕輕哼了一聲,扭頭與身旁慶國公的孫女兒搭話,不再理會衛彌月。
因著原主先前性格怯懦軟弱,常常被衛盛蘭欺負了也很少聲張。以至於衛盛蘭一個二房的妹妹,對衛彌月卻很不客氣,絲毫沒有長幼尊卑的禮數。衛彌月卻不是原主,也不打算長期被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強壓一頭,她疑惑地輕輕「咦」了一聲,眼眸明澈,插入衛盛蘭和慶國公孫女兒的話間:「四妹妹為什麼不理我,還瞪我一眼,是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衛盛蘭立時停了聲,有些驚愕地扭頭看向衛彌月。
衛彌月翕了翕鼻子,十分無辜的模樣,「四妹妹不喜歡我說大姐姐畫畫兒好看嗎?先前我當著祖母的面兒誇大姐姐寫字好看,四妹妹便好幾天都不理我。可是我想不通,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
她的聲音不高,恰好僅能讓衛盛蘭及周圍的幾個姑娘聽到。
可這已經足夠讓衛盛蘭無地自容了,衛彌月這是什麼意思?說她不願意聽到旁人誇獎大姐姐,不就是只能誇她的意思嗎?那不就是說她善妒嗎?
衛彌月什麼時候這麼牙尖嘴利了!
衛盛蘭沒想到衛彌月居然敢頂嘴了,以前自己也這麼對待過她,可她不是都唯唯諾諾不敢吭聲嗎?衛盛蘭臉都紅了,勉強維持著笑臉,緊緊地咬著牙,聲線僵硬:「三姐姐胡說什麼,我何時不理你了?」
衛彌月只靜靜地瞅著她,明明沒再多說一句話,可一雙烏溜溜的眸子卻寫滿了控訴。看得她旁邊的蘇桃都有些於心不忍,蘇桃嘆一口氣,既有晌午吃了衛彌月午飯的緣故,又因確實覺得方才衛盛蘭不對在先,幫著衛彌月說話道:「蔻蔻若是想學畫,向我請教也是可以的,咱倆課上座位還離得近一些呢。」
不過一起吃了頓午飯,便將人的小名都記住了。
蘇桃前頭的虞婉彤聞言一笑,停筆回頭道:「向你請教什麼?如何將一副畫兒畫得誰也看不出是什麼嗎?」
「……」
噎得蘇桃一下子啞口無言。虞婉彤回頭對衛彌月緩聲道:「衛三姑娘來找我吧。雖然我作畫不及令姐,但還是有一些心得的。」
衛彌月誠心誠意地朝她二人道謝,說道:「那就麻煩你們了。」
蘇桃笑得蘋果臉上露出兩個小酒窩,「這有什麼可麻煩的。」
……
她們這兒的動靜吸引了前頭的人,雖然沒聽清她們方才說什麼,但一回頭,就看見衛家那位素來沒什麼存在感的三姑娘,被虞婉彤和蘇桃圍在中心,一副關係很好的模樣?
這間書院離誰不知道,虞婉彤是虞皇后的親侄女兒,平日里多少貴女上趕著巴結她,都無法融入她們那個小圈子。這衛三姑娘平日里不聲不響的,何時跟她們關係這般好了?
若說最氣不過的,當屬於衛盛蘭。
好呀。她就說衛彌月怎麼忽然底氣都硬了——
原來是攀上了虞皇后的親侄女兒。
*
未時末下了課,衛彌月同衛繁絮一同走出書院。便是衛繁絮也難免好奇衛彌月同蘇桃她們是如何認識的。
衛彌月便將晌午走錯房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與她說了,又說道:「蘇桃邀請我明天晌午還跟她們一塊兒用飯,大姐姐要一塊兒來嗎?」
衛繁絮想到什麼,含笑搖了搖頭道:「我便不湊你們那份兒熱鬧了,我明日同人約好了在跨院食堂用膳。」
衛彌月便也沒有勉強。兩個小姑娘邊說邊走到了書院門口,書院門外的桃花林里停著各式各樣的翠蓋朱纓的八寶車,是各府的車夫早早地趕來接自家的小姐回府。衛彌月瞧著面前擁簇的花瓣以及滿地的落英,心裡不禁分神想著,過幾天她說不定還可以來這桃花樹下做一次直播?最近不是還挺流行踏青、野餐的嗎?
衛彌月計劃得挺好,走到自家府上馬車前,才看到那兒不僅站著衛盛蘭,她「三哥」衛星辰正騎在駿馬上低頭與衛盛蘭說話。
離得近了,衛彌月聽到衛盛蘭認真地思索道:「……去棋盤街的琳琅閣吧,那兒的首飾都是時下最新的樣式。平時都很難買,咱們多花些錢,應當能預定一副新頭面。或者去鼓樓街的綉春居,聽說宮裡的娘娘穿的都是他家的料子,還有南小街的翠玉軒……」
衛星辰一邊聽,一邊懶洋洋地點頭。末了慢騰騰地直起身子笑道:「蘭姐兒,不若咱們將整個京城的鋪子都逛一遍得了。哥哥擔心你這壽辰禮物準備得不周全,夜裡想起漏了什麼,覺都睡不好。」
衛盛蘭嗔怒地叫了一聲「哥哥」。
「……」
兩人說著話,衛星辰抬頭瞧見朝著這邊走過來的衛彌月和衛繁絮,笑意不減,打招呼道:「絮姐姐,三妹妹。」
衛繁絮比衛星辰大幾天,倒也當得他一聲「姐姐」。衛繁絮不待見他,衛彌月倒是上前奇怪地問道:「三哥哥這時候怎麼不在書院,怎麼在這兒?」
她沒記錯的話,三松書院一個月才放假一回吧?
衛星辰面不改色地解釋:「這月中是武安侯夫人過壽,蘭姐兒想單獨準備一份壽禮送給武安侯夫人。她一個姑娘家不熟悉街道上的路,再加上也不安全,便央我陪著她一同去。」
武安侯夫人是衛星辰和衛盛蘭的姨母,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他們的母親和姨母關係非常好,這麼說似乎也無可厚非。然而,衛彌月輕輕「哦」一聲,聽出了他話里的重點,「那你是逃學出來的嗎?」
「……」
「話可不能這麼說。」衛星辰慢條斯理地笑了,覺得這三妹妹自打病了一場后還變得挺好玩兒的,心血來潮道:「蔻蔻與我們一同去不?」
他一問,衛彌月還沒說話,他身旁的衛盛蘭臉色變得稍微有些不自在。她們下午畫課上的事兒,她到現在仍覺得膈應,自然不想跟衛彌月一塊兒上街。更何況她挑禮物有別的心思,這種事情怎麼能讓衛彌月知道?衛盛蘭站在馬後輕輕扯了扯衛星辰的衣擺,示意他別多嘴,一邊仰著頭提醒道:「哥哥,咱們要逛的地方多,你就別勉強三姐姐了。而且你不是說要帶我去吃南小街的醪糟酒嗎?這些街市上的東西都不幹凈,三姐姐一定瞧不上的。她連書院里的飯菜都不吃,還是大伯母讓大哥哥的小廝每天中午給她送來的。」
衛盛蘭這麼說不無道理,原主以前不愛與人打交道,街市這種地方也是極少去的。
衛盛蘭也是打心眼兒里認為衛彌月不會答應跟他們一起去。
然而衛彌月聽到街市上的小吃,眼睛微不可察地一亮。
她穿越過來后還從未去過這個朝代的街道看一看,既是街道,小吃一定很多吧?
她剛才還想著直播的事情,倘若以後有機會,能不能在這個朝代的街上做一次直播?那樣一定會更吸引人,她的排名也能更往前升一些。
雖然這次不能直播,但她可以先去看一看有什麼好吃的,為將來的直播做準備。
衛彌月想得萬全。衛盛蘭見她不吭聲,還當是自己說對了,上了馬車與衛星辰說道:「哥哥,咱們走……」
話未說完,衛彌月向前走了一步,脆生生地答應了下來。
「我也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