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第 133 章
「吳邪,一定要去雷城。」
驕灼望著張起靈的背影,耳邊還回蕩著他留下的這句話。
過了一會兒,貳京過來,指著已經爬出一半的女皮佣問她:「小姐,這玩意兒怎麼處理?」
她看著那女皮佣,拍了拍自己袖子上的泥土,道:「帶出來吧,鎖進箱子里。」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洞口。
衣服上的泥漬太多,再加上划痕,已經穿不了了,她乾脆把外套脫下,隨手扔在地上,輕聲笑道:「雷城……又是雷城,有意思。」
驕灼回帳篷里梳洗了一番,隨行的醫生檢查出吳邪他們的眼睛里有些蟲卵,給他們滴了點葯,吳二白趕緊把驕灼抓過去,讓醫生也給她瞧瞧,結果驕灼的眼睛里倒是乾乾淨淨的。
她套上外套就要出帳篷:「看吧,都說沒事了,現在我能走了吧?」
吳二白沒讓人攔她,只是淡淡的在她身後道:「金算盤,金爺,呵。」最後那聲笑,簡直把驕灼瘮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硬生生讓她再無法往外邁一步:「二爺爺,我……」
她的視線在帳篷里飄飄乎乎的,終於,定在了角落的一副棋盤上,她跑過去把棋盤拿了過來,捧著道:「我帶了棋盤,咱爺兒倆手談一局,邊下邊說。」
吳二白哼了聲,不過到底還是在她面前坐定。
一副棋盤,涇渭分明。
吳二白手中把玩著從驕灼那吃掉的棋子,聲音懶洋洋的:「剛從鬼門關回來蹦噠了幾天,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驕灼把頭往前湊了湊:「如果我告訴您,這鬼門關是由我自己開的呢。」話剛說完就被敲了下腦門,吳二白皺眉道:「好好坐著。」
驕灼摸著腦門把身子給縮了回去,吳二白是個很講究的人,就算現在沒有外人在,他的背脊一樣挺拔,一舉一動盡顯雅緻。
吳二白手起刀落,又吃下一子,心情似乎不錯:
「別說這些廢話,你要能贏我,我就不管了。」
「二爺爺!」驕灼不滿的喊道,在下棋這事上,她還從沒贏過他呢。
吳二白嘆了口氣,鏡片后的眼睛直視著她:「嬌嬌,你現在所碰的,可不只是一個人的利益,那些老狐狸要是聯合起來你可擋不住。」
驕灼看著吳二白銳利眼神下隱藏著的關懷,緩緩的露出笑容:「哪只老狐狸能比您厲害啊~」
吳二白搖搖頭:「凈會說這些漂亮話。」
驕灼想到之前在南海王墓中的諸多疑點,試探著開口:「您放心,這些鬧劇不會持續太久,倒是小老頭的事……」
「將軍。」
驕灼話沒說完便被打斷,吳二白已經取得了棋局上的全面勝利,他站起身來,摸了摸她的腦袋:「小孩子做事要專心,別想那麼多。」然後便自顧自的離開了帳篷。
「老狐狸。」驕灼看著眼前的棋局,伸手出去,把棋子一顆顆收好,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劉喪的耳朵因為及時的保護,損傷不重,不過他眼中也爬進了一些小蟲子,雖然不至於讓他失明,可總是要清理一下的。
驕灼走到他床前的時候,醫生剛幫他把眼上的紗布摘下,他應該是累極了,有輕微的鼾聲傳出,驕灼也不著急,索性拿起他放在床頭的畫本靜靜觀摩。
於是劉喪醒來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
陽光下,女孩的輪廓並不清晰,更多的是一種金色光暈,她淺笑著,唇邊蕩漾著兩個輕輕淺淺的酒窩。她的脖頸纖長,像美麗的白天鵝一樣。她的頭髮像海藻般濃密,微微彎卷的發尾在肩頭輕輕的披散開來,隨著她輕輕的低眉和抬首的動作,髮絲就在她的肩頭和後背,輕微的飄來掃去
就像掃在他的心尖兒上……
他喉結不自在的動了下,任何言語都無法描述出此刻心中的戰慄。
驕灼察覺到床上人呼吸頻率的改變,將視線挪過去,正對上劉喪的眼睛,她的唇角暈開一摸笑意:「你醒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畫本:「我待得有些無聊了,不介意吧?」劉喪搖搖頭。
驕灼又問:「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說著話,她附身過去,指尖觸及他的眼瞼:「雖然我沒做過醫生,不過做過很長時間病人,久病成醫,給你檢查一下還是不成問題的。」
她看著眼前這雙微微顫動的眼睛,緩緩開口:「你之前說,吳邪活不長了,是什麼意思?」
劉喪無法別開視線,也沒辦法在這麼專註的眼神下撒謊,只能老實的回答:「他的肺要壞了,撐不了多久。」
驕灼唇邊的笑意消失了,輕輕撐開他的眼皮,一邊觀察一邊低聲問:「所以你才把他引到人手貝那,想給他個痛快?」
劉喪聽她這麼說,馬上委屈的辯解:「那底下沒有真正致命的東西,我只是——」話說到一半,劉喪便卡住說不下去了。
「往上看看。」驕灼指了指上的方向,劉喪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他把眼珠轉了轉,似乎在努力平復自己的慌張,不過驕灼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她開始查看他的另一隻眼睛,然後漫不經心的說:「你只是之前下去過而已。」
「沒有。」他歪頭避開了她的手指,用餘光瞥向她
只見驕灼的表情一下子變了,她抬起了身子,雖然還是笑著,不過眼底一絲暖意都沒有,也就是這一刻,劉喪才猛然想起,她在道上是個怎樣的狠角色。
這也不能怪劉喪,畢竟在鐵三角和長輩面前的驕灼,好像就只是個嬌俏的小姑娘而已,脾氣很隨和,能開玩笑,總之無害的很。
驕灼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把匕首,劉喪大氣都不敢出,他開始想對策,打?好像打不過。
跑?這裡都是吳家的人,誰會為了幫他而得罪吳二白的侄孫女?況且只要是她想殺的人,還沒有失手過,以往他都是旁觀的那個,現在輪到他了嗎。
劉喪本能的想逃跑,可腦海中一段記憶的浮現制止了他這一本能。
如果不是她,他的命在多年前的那艘船上就該逝去的,就當把命還給她……
劉喪索性閉上了眼睛,他聽到驕灼拿東西擦了擦匕首,然後,削起了蘋果。
他睜開眼睛,有些吃驚的看著她。
她臉上又是剛開始的那種笑了,溫暖的讓他眼眶發酸,她說:「看來你眼睛恢復的很好,可以出院了。」
劉喪也笑了笑,渾身緊繃的情緒終於得到緩解,他忽然覺得很疲憊,一摸脖子,才意識到他似乎出了很多冷汗。
驕灼把削完的蘋果遞給劉喪,劉喪雙手接了過去:「謝謝。」
她發覺劉喪現在有些像驚弓之鳥,便開始暗暗思考,剛才是不是做得有點過火,看劉喪已經開始小口的吃著蘋果,她突然道:
「好久不見。」
「沒想到還能再見你。」
驕灼發現這句話似乎對他的影響很大,他瞪圓了眼睛,像只鼴鼠一樣,可嘴裡還不忘去啃下一口蘋果。
劉喪問:「你記得我?」
驕灼點點頭,無奈的笑道:「被綁架這種經歷可不是年年都有的。」說完,他們便一起笑了出來。
通常,共享同一段隱秘時光的人更容易變得熟悉。
驕灼回想起在南海王墓的事情,問他:「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的時候,你好像並不是很吃驚。」
劉喪認真的想了想,回答道:「或許我早有預感,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開始。」
「這麼厲害~」驕灼一挑眉,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坐直身子,朝他伸出一隻手: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吳驕灼。」
「我叫劉喪。」劉喪趕緊伸出手,卻忘記自己的胳膊脫臼了才剛被接好,於是大叫了一聲:「嗷!」
他蜷縮著倒在床上,弄得驕灼哭笑不得:「知道你是劉喪,這麼激動幹嘛……」
驕灼只好把楊醫生又喊了過去,給劉喪接胳膊,她則是趁這個間隙離開了那個帳篷,生氣和憂慮不是面對病人該有的態度,所以再待下去,她恐怕就要瘋了,不過這種情緒倒是適合去戳破某些隱秘。
吳邪的帳篷正大敞著門,此刻只有他自己在裡面,驕灼本想進去找他問個清楚,在進門的前一刻,只見吳邪突然控制不住的咳嗽起來,越咳越厲害,直到指縫間滲出了隱隱血跡。
驕灼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吳邪聽到了些動靜,一抬眼卻什麼都沒看到,他走過去把帳篷拉上,趕緊去清洗了……
驕灼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明明應該跑進去詢問清楚的,可真正看見那一幕,看見那血,她怕了……比得知自己將死的時候還要害怕
她又坐到了海邊的那塊巨石上,深呼吸過後撥了一串數字——
響鈴後幾乎是被秒接了起來,電話另一邊傳來男人笑嘻嘻的聲音:「嬌寶~」
她依稀能聽見他那邊有打鬥的動靜。
「阿齊。」她吸了吸鼻子,輕輕叫道。
電話對面男人的聲音一頓:「聽著怎麼沒精打採的,是不是想瞎子了?」他的動作快了,下手也重了些。
驕灼點了點頭,然後不知怎的,眼淚從眼眶中滾落到石頭上:「你死哪去了……」這一哭不要緊,可急壞了黑瞎子:「姑奶奶,別哭啊,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人……」哭這種事情,一但開始,是很難很快結束的,驕灼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著大海哭得這麼狼狽。
黑瞎子收起了剛剛的隨意,那邊也已經安靜了下來,他馬上道:「發定位,我現在找你去!」
驕灼隨手擦了擦眼淚,好像根本沒聽黑瞎子在說啥,只是說著自己的委屈:「我今天下午發現,小老頭他……」後面的話她實在說不下去了。
黑瞎子好像懂了,他放緩聲調,安撫道:「嬌寶乖,不哭了,我跟你保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驕灼抽抽搭搭的問:「你保證?」
「嗯。」黑瞎子點頭。
驕灼又問:「不是哄我的?」
「嗯」黑瞎子再點頭。
驕灼頓了下,再問:「所以你早知道了?」
「嗯……嗯?」黑瞎子先是點點頭,然後突然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他剛想解釋,就聽剛剛還在哭著的姑娘,聲音恢復了鎮定:「齊黑瞎,前段時間商量的那事,你別想了。」黑瞎子意識到自己露餡了,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著急忙慌的解釋:「不是,嬌寶,你聽我解釋啊,二叔才是原罪,我都是被脅迫的,我——」
至於黑瞎子剩下的話,除了海里的小魚恐怕沒人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