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絕技
耿平還躺在床上,但他已醒了。他現在精神充沛,渾身上下充滿了幹勁。
和人打交道總是件累人的事情,一個人交朋友要是感覺不到累的話,那他一定是個很笨的傢伙。
耿平掀開綉著大紅花的被子,推開面向街道的窗。
今夜無月,無風刮過的街道顯得很陰森,街上也沒有人,耿平推算現在應該是後半夜了。小屋裡只有他一人,桌上的蠟燭不知什麼時候燒完的,酒杯里也沒有酒,正如戲樓的走廊里也沒有人。
他把手伸進袖子,裡面藏著幾枚暗器。
小屋的門被梧桐推開,只見他臉色平靜,冷冷地看著耿平。
「演出怎麼樣?還算順利嗎?」耿平微笑問道。
「你要是想知道的話,完全可以自己下樓看看。」梧桐拿出一瓶酒,自顧自喝起來。
「還是算了吧,其實我也不太想看。」耿平擺擺手。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記得你有話要和我說。」一杯酒下肚,梧桐說道。
「可以你先說,我不怎麼著急。」耿平微笑地坐在他對面。桌上插著一隻新的蠟燭,畢畢剝剝燃地正旺。
華麗的戲服把梧桐層層包裹,少年圓潤飽滿的臉被胭脂染上一片坨紅,英俊的臉添了一點柔。
「我們打了這麼久的交道,你總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吧?」梧桐平靜的說。
「我的名字叫耿平,耿直的耿,平常的平。今年二十歲了。」男人回答。
「哦。」梧桐回道。
「你要說些什麼事情呢?」耿平舔舔乾裂的嘴唇,他感覺到有點渴,於是又說道:「你的酒可以分我一點嗎?我有些渴。」
梧桐挑眉:「我為什麼要給你喝酒?」
「你之前還請我喝的。」耿平依舊微笑著說,他知道梧桐現在對自己很不滿,他決定再和他周旋一會。
「因為之前那是我欠你的,現在我們沒關係了」梧桐說道。
「哈哈……怎麼就說沒關係了呢?你知道,昨天是我無禮在先,這回我有欠你的了」耿平依舊微笑。
「還是算了吧,我還是少和你打交道為好」梧桐說。
「沒什麼事情的話你可以走了。」
耿平起身,他還有事情沒做,於是轉身說道:「你不是有話要說么?」
梧桐冷笑:「你真的想聽?」
「是啊,看來我還可以多在這裡呆一會。」耿平又坐下來。
圓桌上擺著幾瓶酒,一支蠟燭插在中央,幾滴蠟淚鋪開一片淡紅的凝脂。
「你應該還有事要找我吧?」梧桐盯著耿平。
耿平微笑:「你怎麼知道?」
「這很好猜。」
梧桐推開門,走廊里刮過一陣風。耿平用力吸一口氣,風是西瓜味的。
「你想辦法把我引到青樓去,然後我就在門口遇見你的女人,然後你後來又出現……」
「沒照顧好她是我疏忽了。這不過是一個巧合。」耿平說道。
「我不這樣認為。在那種地方,怎麼會有人連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這回輪到梧桐微笑了。
「你們兩個是不是還想著把我怎麼樣,然後再做一些事情?」
耿平面色陰沉,沒有說話。
「你們害怕官府來找你?你放心,我不會把你們說出來的,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梧桐盯著男人。
「你覺得我會相信?」耿平冷笑。
「所以你們才自導自演了昨天的鬧劇。」梧桐一語中的。
「你們的把戲很可笑。」梧桐走至門口:「你可以放心的離開,我說話算話,至於別的事情,我沒有理由去幫你解決。你也不要再設計什麼計謀來引誘我,我現在可算得上是一個亡命徒。」
在蠟燭的小光里,耿平的臉色陰沉不定,半張臉藏在黑暗之中。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耿平說道。
「是你的計謀太拙劣,隨便一個人都看得出來,附帶一提,我覺得讓自己的女人來做這種事的男人很窩囊。他甚至不配做男人。」梧桐大笑著離開了房間。
仔細一想,他的計謀完全是個笑話。
「梧桐!你殺了人,難道你就不怕嗎?」耿平匆忙趕到看台,看到梧桐矗立在一片瓜田裡。
奇怪,現在明明才開春。瓜田裡已長出了人頭般大的瓜,裊裊瓜香直衝耿平的腦門。
「為什麼害怕?」梧桐順勢躺在瓜田裡,繁茂的瓜秧幾乎淹沒他的身子。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耿平扶住欄杆,他不太想下樓。
「又不是你殺的人,你又擔心什麼,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也不需要你的人情。」
「還有,在我生氣之前,你最好快點離開這裡。」梧桐冷冷對耿平說。
「怎麼?你以為我行走江湖這麼久會怕你?」
「你何必解釋呢?難道你果真怕了?」
「你要是不服可以打一架。」耿平強忍胸中怒火。
「強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弱者憤怒,抽刃向更弱者。我只是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孩子,一個大人卻要和小孩子打架。我覺得很丟人。」梧桐嗤笑道。
梧桐起身,順手從瓜秧上摘下一個瓜,隨意啃了起來,從耿平的角度看去,可以越過梧桐的臉看到鮮紅的瓜瓤,只見汁水順著梧桐的手留下。一滴滴落盡瓜田裡。
「你的話,我也會說一點。」梧桐冷笑。
耿平正欲說話,卻猛地看清楚那瓜田裡的景象。一瞬間冷汗直流!
梧桐看看瓜田,回頭冷笑:「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也只是一場戲而已。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耿平沒有說話,他自覺以為他已見過很多世面,可這是他第一次感到了噁心。
這是東漢末年就失傳的絕技:「生瓜」! 「我還得感謝你呢,要不是你給我的『戲偶』,我也不會這齣戲。」梧桐開心地咧嘴笑,他的臉色發青,眼睛好像也變大不少。
耿平的直覺告訴他要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