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1730年秋，雷梅迪恩，琴集。

小傢伙們已經吃飽喝足，收拾妥當，準備撤離現場了。

「吃飽了？吃飽了的話，就回家去吧。」諾伊踮起腳揉了揉庫洛的腦袋，笑著對他說。

「嗯嗯～」少年人少見的撒嬌反對，「快到靈生節了，我們應該給媽媽準備一個禮物。」

雖然還有三個月才到靈生節，但是像他們這樣貧苦的人家也確實要提前好幾個月份選擇禮物，因為這樣才有足夠的機會攢夠足夠買禮物的錢。所以請正在觀看作品的諸位不要見怪，這是一個很正當的請求，一個屬於貧窮人們的慣常。

於是諾伊牽起庫洛的手，拉著他前往雷梅迪恩光鮮亮麗的正街。

在他們路過長尾山坡廣場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學生正坐在長椅上在給他的同伴背誦可能是接下來的課堂問答的內容：「如果說茲爾格內是嚴肅不染世俗的地上神國，那麼雷梅迪恩就是顯示人類才華的人造桃源。藝術和商業在這裡得到了完美的結合，如同那精巧的空中之塔，狂想與傲慢的巔峰之作。——查理曼·姆斯德《藝術的教會》」

水晶折射著陽光讓整條街道變得五彩繽紛，彼此碰了頭的路人們罵著該死的執政官拿著納稅人的錢乾的好事，懷著好奇心的旅客則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庫洛帶著諾伊在人群中穿梭。

他們的目光落在街道兩邊那些上好的煙熏木櫥窗里，那裡面一個個精妙絕倫的工藝品和它們下面昂貴的價格標籤在玻璃的反射下熠熠生輝。

「看！哥哥，那套梳子怎麼樣？」

庫洛好像快速的發現了什麼。他指著不遠處的櫥窗說。

洛伊順著庫洛的話語看過去，那是一套寶石鑲嵌的發簪，它正安靜的躺在一個天鵝絨的墊子盒裡，下方的小簽子上慣例標著一個足以讓人暈厥的價格。

「媽媽帶那個的話，一定會很好看。每一個來家裡的叔叔伯伯都誇獎過她的頭髮，『像雷梅迪恩的晨曦一樣璀璨』，我聽過水手們這麼說哦。」庫洛把鼻尖貼在櫥窗上，隔著玻璃出神的盯著那套梳子，似乎在想象著母親帶上它時被客人們爭相誇讚塞錢時的場景。

而諾伊則是注意到了另一個東西，一架被放在櫃檯邊的老鋼琴。

它老得琴鍵都有些發黃，但梨花木的外架註定它也有一個高貴的出生和一個天馬行空的價格。

諾伊看看鋼琴，又看看自己的弟弟，伊諾和這座城市一樣善於舞樂。每一位允許他碰琴的琴師都曾稱讚那雙靈巧的手和非凡的天賦。如果有老師教導，未來一定會有成就。但是鋼琴的課程並不是他們能夠負擔起的，伊諾只能浪費這個天賦，偶爾在能給音樂廳打雜的時候，他總是無比欣喜，因為這樣就能名正言順的摸到幾次鋼琴。

錢……諾伊嘆了口氣，一切都是因為錢，如果他也有錢就好。不用看人臉色，不用東躲XZ，不用穿帶補丁的衣裳，也不用拿別人的文具用。

「喂！小鬼！你們圍在這裡做什麼？去去去，滾一邊去。這裡不是你們能夠乞討的地方！快點滾，別髒了我店面。再留我喊治安官了。」也許是兩人駐足的時間太久了，一位胡亂套著頂過時舞台式紅色多卷假髮的人出來了他很輕易的能分辨出眼前兩個穿著寒酸的小鬼，並不是他的目標客人，於是他兇狠地揮舞著一根被折斷過的指揮棒敲著櫥窗的黃銅包角驅趕起兩人。

庫洛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帶起哥哥開溜，

他沒有受過多少教育，但對於母親的耳提面命卻是牢記於心。

她曾說：

「不可以頻繁的在大眾前露面。」

這是重中之重，他一直牢記於心。所以才一直選擇在清晨不清醒的曦光中售賣小東西，甚至都形成了這個城市眾多的怪談之一。

為了加快速度離開，庫洛直接把身材幼小，行動不便的哥哥扛了起來開溜。當然就沒有注意到自己哥哥看著那個老闆意味深長的眼神。

直到他們離開那個被陽光、琉璃、磚、水晶眷顧的大街拐進了暗苔橫生的小巷子里后老長一段，庫洛才把諾伊放下來。

「伊諾，晚上的時候跟我出來一趟。」

還沒有等庫洛喘過氣，諾伊就輕飄飄的下了命令。他眼神飄向遠處，不知道在看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又補充道。

「記得帶上砍刀和桶，我們可以把他放在地下室，這樣就好幾天就不用去琴集了，正好躲開那些修士。」

「是伯萊德主教要過來嗎？」庫洛一邊喘氣一邊問，他知道一般自己的哥哥在重點提到和教會有關的東西時候，一般都是有茲爾格內的大人物要來，那幾天城裡所有的陰暗勾當都得停火，他們自然也不例外。

「不清楚。」在教會學校上學的諾伊說著。他雖然在學校的時間不多，但也沒少花功夫在收集小道消息上，畢竟消息就代表著金錢，這回連他都打探不出來具體的消息，雖然是假的可能性巨大，但如果是真的那絕對是這個城市得罪不起的存在，還是小心為上。

「我還沒打聽到，應該不是伯萊德，伯萊德要來的話，兩個月前我就應該會聽到風聲，應該是比伯萊德更大的人物。也許是西瑞拉的王族也說不準。三個月前那個常上門的水手不是提到過那邊正在內亂嗎？說不準。」

「嗯，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西瑞拉東索馬？不過如果伯萊德爺爺不會過來的話，那那些人應該不會特地去檢查救濟院吧？」

作為生活在雷梅迪恩貧民窟的孩子，雖然諾伊對於政治上有著一份天生的敏感，但是身為弟弟的庫洛顯然更符合大眾的認知。

「不一定，還是小心點為好，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心血來潮？我們備好儲備糧后，這幾天乾脆就別外出了。」

對於弟弟的愚鈍，諾伊也不惱，反正。聰明的只要有一個就好，剩下的只要會執行就行了。

兩隻小老鼠又竊竊私語的討論了一下根本不需要他們操心的國際大事，並混雜些真假不明的八卦后，太陽已經升到了正中。兩人都倦了許多，於是在打了打哈欠后，去廣場的噴泉邊上洗了把臉，鬼鬼祟祟的繞著遠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