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舊友

一瞬，堯君便從外面走進來，一見到眼前的少女便大嘆息地斥責道：「雅妹，愛准兄的書房你如何自己進來的？」

被稱作雅妹的回過頭來，笑說：「哥，哥，我到愛准君的房間里來，是因為有一隻銀色的蝴蝶，指引我過來的。」說著，她就向我一笑。她那大大的眼睛，白而粉的皮膚，高挑卻豐腴的身材，一下子闖入我眼中，簡直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快樂的少女的憨愛的可愛的形象。

「愛准君，你瞧我這一個妹妹，府里簡直沒有能管理了她的。真是抱歉！她是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父母將她她也不聽，偏偏有一張可愛漂亮的臉龐，簡直是我們府中的女王了。」堯君大吐苦水地向我道。

雅妹卻只在一旁微笑說：「二哥，我假如是什麼女王，你要做什麼皇帝么，我可不願意皇帝做我的哥哥。」

「我也不願意有一位做女王的妹妹呢！」

原來這位，我早已猜到的，其實是堯君的第一個妹妹魏雪雅，在這三天的相處間我已聽得了她的名字，也知曉三年前她海上撈月墜水差一點淹沒，醒來后卻笑著攥緊了手說：月亮在這！這樣的傳說。

心裡未曾見面時便想她真是一個熾熱的如橘子花的少女罷！即見了面，便覺著這個形容怎樣也不錯。而她在一旁安然自得，我就笑笑說：「堯君，這本來就是你的家，你的妹妹的來，也正是合於她的主人的身份的。我們不要對你的妹妹吵架。」

堯君只是搖頭，雪雅快樂地喊道：「是啊，是啊，我就說愛准君是開明的人物。我看他的書，真是古怪稀奇的樣子，也難怪他寫的小說，那麼吸引人的樣子！」

她說罷，就從書柜上借下一本自己感興趣的書，我如何不與她，她如風似地去了。「今天很晚了，以後還有許多問題要問愛准君！」的話聲遙遞傳來，她的雷厲風行，果斷敢明，叫人一下子見到。

心裡還沒有平靜，堯君便問道：

「准君，她說的銀色的蝴蝶的指引，是什麼意思？」

「那，曾是我寫的一本小說里的情節哩。」

堯君回過半邊身體，扶著額頭，半張了口似做一個痴獃狀，過了一會兒他感嘆了一聲，又頻頻微笑了一會兒。才問我道：「准君，今夜我來尋你，是有事情的，你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你可知道那位參加到軍府里的林正凡么？」

「那位讀書讀到半路，看到了一本記錄蠻夷侵略的史書，而起來了報效國家的念頭，並且用他那強健的軀體，進入軍營裡面的林正凡么？」我答道。

「正是他的。」

「堯君偶遇到了他么？」

「是的，是的，真是奇怪，你可知道東邊的那條果忘街么？那邊凈是一些貧窮赤兒呆在的地方，我們的無衣城，雖則繁榮，可是對那些窮人，倒是很厲害的。那邊已是官府打掃了很多次，又安了一個『盜亂』的名頭。但是仍不能趕走的，原來你可知在深院里無聊發悶的少爺小姐，總是支上大鍋，施捨粥衣給他們呢。」

「那樣的地方，少爺小姐消遣得來么？」

「是啊，我說無衣城這個地方，什麼都好，但是沒有錢什麼都不好。」

「你就是在那裡遇到的正凡么？」

「是的，我遇到他，也因為我的這個妹妹，她，她我真不知說什麼好。本來人家的捐粥捐衣，礙她的什麼事情呢？她卻總找上幾個人上去打，背地裡卻偷偷地送一些給養給那些貧窮的老幼。

對於那些無所事業的男人呢，她卻說：『叫他們全死掉就好啦』這樣的她，是冷還是熱？我至今沒有弄明白我的妹妹心底的想法的。就是有一天，她這樣做，惹到了宏門家的小姐，兩人鬧得怪僵。我過去了調解，於是就在一個角落裡遇到了正凡，那時候他已經三五天沒有吃飯了。」

「他，真的么？堯君，我記著他的家庭的情況是很不錯的，他一入到軍營里去，家裡便給他捐了一個武官。他這樣窘迫，這樣窘迫么。」我不可置信地頻頻探頭說道。

堯君點點頭說：「沒有錯的，那時候他簡直要餓死，我把他帶到來福樓里，他竟吃了十碗米飯，五婉大菜的樣子。我怕他撐死便嚇得不敢再上菜了，只是連連喊道：『夠了，夠了，正凡兄，我怎麼會在這裡遇到你呢？』

他起先是無奈地笑笑，而後是要馬上哭起來的，准君，從前我還是不太相信你書中的什麼神，仙，妖魅啊，可是聽了正凡的經歷，我簡直也懷疑起來，這世上或許真有了不得的神秘罷！」

聽堯君說得天花亂墜，我倒有些好笑地問：「堯君，難道正凡兄發生了什麼神秘么？」

只見堯君點點頭說：「簡直太奇怪，准君，所以我想等這幾天請你去看看他，他說的什麼『陰山國』又是什麼『嗶里勃』，真把我弄得糊塗，什麼也不清楚了。」

「那麼，我也奇怪，有空我們見見罷。」

「那是極好的，那是極好的。這樣，不打擾你了！」堯君說完，便露出一個狐疑的表情，站起來走了出去。

周圍清靜下來，我將門關上，坐了下來，很早就想找出自己的捲軸，循著回憶的線條，將今天的所聞所見，一一記下了，而當寫到碑悉山的那處寺廟時，我就寫下這樣的幾個字來：「那邊的空氣，是炎赤的暄高，所以這樣一家破舊的寺廟，簡直得到了炎火的滋潤與增長。並不知道哪朝哪代的遺產，只是牆上的壁畫，是很有古代的意味。私以為這裡的從前香火很盛，至於現在的無人問津，聽那老人說是因為一道閃雷的緣故，或許我要尋找的那本仙人舊辭，就與紫雷有關，再過去的時候，可以從這方面著手，假若遇到神明……

啊啊，今天的確見到了一位可愛的明媚的少女，使我又想起了她，她們同樣的可愛，率真，我要流淚，卻聽說了堯君的形容，差一點要噴笑出來。以至於堯君問我的正凡的事情，我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總心裡糊糊塗塗地武斷地想這是一個失敗的狂躁病者的自吟罷，因為在幾年前我也有過這樣的時候，以為觸及到了神秘哩，瘋癲起來，可在人家的眼中卻是一個十足的瘋子。

正凡兄受到了什麼刺激？他畢竟是流落街頭了，以前也很風光過。

……這一天的時間，便見到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我的忙碌起來的時候，是很快樂的，現在腦子裡所有的思流一起，也並不知自己在做什麼，在想什麼了。可是與那十天前立下的志向，似乎是越來越接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