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拉開距離

「好了家人們，咱也是把這面吃完了，真的很好吃，」黃順濤扯了一張餐巾紙盒裡面的紙揩了揩嘴，「老闆結賬！」

「一共十塊錢，掃旁邊的碼吧。」遠處傳來老闆的聲音，他還在不停地端面給顧客。

「掃了啊，」黃順濤舉起付款界面，「兄弟們——準備出發了！」說罷黃順濤又提起他那蛇皮口袋，來到了街上。

此時又是一輛大巴車在小沔客運站停靠了，走下來一堆跟他年齡差不多的年輕人，黃順濤無心往那裡瞟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可黃順濤突然脊背一涼——那些人也是提著自己的行李，拿著架著手機的自拍桿，有些人還專門請了個攝影師跟隨……黃順濤意識到如果在不快點動身就要被同行搶飯碗了。

別慌，別慌。他在心裡安慰自己，趕緊找到去地炸房的車，盡量和他們拉開距離，黃順濤這樣想著，「家人們看啊，這些都是來跟濤哥我搶飯碗的，看我先去找到去地炸房的車子，如果支持我，請把火箭刷起來。」黃順濤想著有這個插曲未必不是什麼壞事，果然屏幕上零零散散升起幾個火箭，黃順濤嘿嘿一笑，往客運站走去了。

「家人們看看啊，我現在已經到了小沔……」

「朋友們朋友們火箭刷起來，接下來我帶大家看地炸房……」

黃順濤來到客運站對面的街，此時那些主播的解說聲音都已經傳到他耳朵裡面了，留言欄也有人繼續調侃他，黃順濤已經顧不了這些，在街上搜索計程車的蹤影，可是小沔這種偏遠小鎮很少有計程車，他看著那些主播涌到街上，攔住路過的每一輛車，或者詢問周圍的路人，可是他們急於求成註定了問路的態度，比如一堆主播圍住了一個中年人。

「師傅問一下地炸房怎麼走？」

「哎呀師傅我先來的，先跟我說。」

「這……」中年人猶豫了。

「師傅快說啊，你看，我是大主播，說不定我給你一個鏡頭呢就火了呢？」有個人把手機屏幕轉過來，還有人拉著那中年人就是不讓他走，中年人終於忍無可忍了——「不知道！自己去找！」說罷拽開那些人徑直走了。

此時街道上的人基本上因為這些主播大鬧客運站避而遠之，偌大的街道除了黃順濤和那些狂熱的主播站在路上，沒有別的人了。

「滴滴！」一聲急促的喇叭聲傳來，黃順濤看到幾個主播直接站在路中間攔著一輛車不走。

「你他媽不要命了是吧！」司機探出頭大罵。

一個二個像瘋子一樣，黃順濤在心裡嘲諷他們，不過人都被這些瘋狗一樣的主播嚇走了，他該去哪裡問路？叫車他剛剛試過了，根本找不到最近的網約車，正一籌莫展的時候，他一轉頭，看到了一個推車小賣部後面站著個老太太。

「家人們，看看這些人，真的是瘋狂啊，我……在後面——喏，就是那裡找到個老人家，去問問吧。」

這是唯一的希望了，黃順濤想著，目光也堅定了些許，他拖著蛇皮口袋來到推車前，問道:「老婆婆，我買條口香糖。」

老人從推車裡拿出一條口香糖，說:「一塊錢。」黃順濤從錢包拿出錢交給老人，拿了口香糖后並未離開。

「老婆婆，我問問您，這個地炸房怎麼去啊。」

「地……地炸房？你一個年輕人去那裡幹什麼？」老人有些困惑。

黃順濤把實話告訴了老人，畢竟現在開著直播而且他也沒那個厚臉皮撒謊。

「你看到那些人了嗎，粗魯得很。」老太太指了指那些仍然不依不饒的主播。

「那些人確實，想出名想瘋了。」

「小夥子，我希望你以後不會跟他們一樣吧。」

「不會，這絕對不會。」黃順濤的語氣在他看來是堅定的，留言欄有人發了一句「我超，升華主題了」。

「好吧，我給你說，你往那條路走，」老太太指了指一條路，「你到時候會看到一個廣場，廣場上停起很多三輪車，會把你帶到鄉下去的。」

「我知道了，謝謝，」黃順濤鞠了一躬，「你也快走吧，不然這些人就找上來了。」

老太太點點頭，推著她的推車走了。老人走遠后，黃順濤終於如釋重負。

「好了家人們，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怎麼去地炸房了，今天算是遇到貴人了……」黃順濤發現他的語氣沒有之前歡快了。他往老人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朝廣場的方向走去了。

不到幾分鐘，黃順濤果然看到一片不大的廣場，中間有一棵參天的榕樹，原本被房屋環繞的廣場顯得更隱蔽了，廣場上果然停著兩排三輪車，司機們坐在石墩或者自己車上抽著煙談笑風生。黃順濤小心翼翼走過去，一個眼尖的漢子從石墩上一躍而起，來到黃順濤身邊，「小娃兒，你要走哪裡啊？我是可以把你拉到雙槐喲。」眾人一看「業務」來了，紛紛擠在黃順濤身邊。

「我能拉去錨川。」

「瓦窯去不去？」又有一個大漢拍拍胸脯朝黃順濤介紹著。

「真熱情啊……」解說久了，黃順濤也不經意間自言自語了。「我去地炸房……」黃順濤說出了自己要去的目的地，那些漢子如同聽見洪水猛獸一般退下了。

「那地方……沒去過。」漢子們扭過頭，黃順濤知道他們不是沒去過，而是不想去。

「唉，我願意出雙倍的車費！」黃順濤比劃著，還是沒有人理他。

「小娃兒，這個事情不是錢能衡量的。」其中一個漢子語重心長地說。

「為什麼啊，因為那些在客運站鬧的主播？」

「不是啥子主播不主播的問題，比這個還——」

「地炸房嗎，我拉，」遠處一個抽著煙的中年人從三輪車裡站起，丟掉了煙蒂，朝黃順濤走過來，「你小子要去地炸房？」

黃順濤一個勁地點頭，中年人朝他那輛三輪指了指，「跟我走。」說罷兩人朝那個方向走去。

「唉，老鄧，你還真去啊？」後面有人在叫。

「就讓他去，反正他就是地炸房的人。」

「哎喲這傢伙……」

黃順濤一屁股坐進狹小的三輪車後座，關上了車門，裡面飄蕩著一股煙味和霉味，中年人也坐進車裡，鑰匙一插一轉，車子「哐哐哐」地發動了，黃順濤明顯看見窗玻璃在震。

「你去地炸房幹啥子，」三輪車開始倒車，中年人一邊嫻熟地換擋一邊問他，「是不是去看那個滅門案的案發地？」不等黃順濤回答，中年人先作出答案，黃順濤只是點頭，奇怪，接觸了這麼多人，唯獨這個中年人卻有著一種無形的威壓。

「那種地方竟然會有人去。」中年人嘟囔了一句，車已經行駛在大路上。黃順濤看向窗外，三輪車正好經過客運站，只見那些主播還在那裡不依不饒地徘徊，這下他心裡一陣竊喜，自己明顯和他們拉開距離了。

他偶然瞥到自己手機，留言欄的消息已經刷滿了屏，他這才想起來直播，可是他覺得現在自己已經沒有在直播，而是在錄「紀錄片」了。

「家人們，」他小聲對著手機說道，「我們現在已經上了前往地炸房的車，把那些主播甩開好遠了已經！等濤哥我到了再給大家一一解說。」他放下手機，中年人只顧開車。

小沔鎮已經離他遠去，此時又回到了他來時的山間省道，銹跡斑斑的路牌，遮天蔽日的樹蔭，黃順濤頓時平靜下來。突然車一個右轉，駛向了路邊一條土路，上來就是一條很長的坡，黃順濤看著自己升高再升高，省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已經如同鵝卵石般大小，終於到了一片滿是一人高的雜草所籠罩的平地。